“今天饭菜不合口吗?”年乐尝了口香煎鱼排,两面金黄,入口表皮酥脆,内部鲜嫩,是正常的水平。
    “没有。”霍蔚然回应,对上面前温和的眼眸,下意识垂眼。
    “我是想,做这么多,会不会影响你平常比赛的时间。”
    年乐手中筷子一顿,唇角微微上扬。
    “那以后,我少做一个菜?”
    “做两道菜就够了。”霍蔚然看向面前的四菜一汤,犹豫片刻,“一道也可以。”
    条件突然下调这么多,年乐察觉出自己的拼装修复工作,做的还是不错。
    但在伙食上克扣一个病患,年乐良心过不去。
    “三道好了,营养均衡。”年乐拿起公筷,夹起一块鱼排放在霍蔚然碗中,“多吃点。”
    霍蔚然手中餐具停了停,看着面前的鱼排,缓缓夹起,仔细尝着它的味道。
    以前家庭厨师也做过这道菜,配橙汁或是番茄汁,如今面前的鱼排什么酱料都没有,却格外的好吃。
    “说实话,我有点诧异你知道我的名字。”
    年乐唇边带笑,“我以为你之前根本没听我说话。”
    刚一见面,年乐话都没说完,霍蔚然一脸的冷漠抗拒,抬手就要关门,如果不是年乐预判了他的预判,恐怕当时就吃了个闭门羹。
    想起年乐刚来时自己的举动,霍蔚然埋头吃米饭,竭力掩饰眼中不自然的情绪。
    其实霍蔚然记得很清楚。
    日复一日将自己沉在黑暗中,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不关心周遭的变化,母亲和霍火火离开后,霍蔚然木然出房间拿水,等反应过来,才发觉险些踩到保姆擦地板的手。
    擦地巾还在脚下,看着保姆发红的眼眶,霍蔚然看到其他人眼中鲜明的诧异或厌恶。
    没有人愿意面对一个有病的麻烦。他们都走了,世界变得格外安静。
    霍蔚然麻木的大脑转动,后知后觉想要问询,为什么保姆要在自己回去的路径上擦地,为什么没人开口提醒哪怕一声。
    黑暗的房间仿佛可以吞噬思想,思绪沉沦其中,被裹挟进入灰色的区域,直到门铃声,不断的响起。
    年乐吃干净碗中的饭菜,正要起身,却听到对面忽的发出问询。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年乐身型微顿,坐回原位,看向面前的弟弟。
    霍蔚然本就个子高,肩宽挺拔,坐在同样高度的椅子上,霍蔚然的身影,几乎可以完全遮住年乐。
    年乐注视面前有几分异国风情的精致面容,从他眼中看到几分少有的认真。
    这句话也是年乐曾经询问过的,当时霍蔚然冷冰冰的不发一言,满眼生疏和警惕,如今他回问过来,仿佛在弥补当时的无礼行径。
    对上眼前人视线,霍蔚然强压心口跃动的节奏,以青年沉稳温和的性子,应当不会让自己说出太露骨的称呼。
    但其实,房间里只有彼此的时候,稍微逾矩一点,也没有关系。
    霍蔚然紧紧盯着面前的青年,看他身体往后稍坐,指背在下颌轻轻摩擦几下,姿态自然,仿佛牢牢把握着两人之间的权利。
    “你平时怎么称呼霍火火?”
    霍蔚然眼眸紧随眼前青年的一举一动,脑子飞快掠过年乐的问题。
    自己平时怎么称呼霍火火,那位同母异父的兄弟?
    “我会叫他‘唉’、‘喂’、‘bro’。”霍蔚然目色严谨,举例能想到的所有答案。
    为什么要问到他?
    想起项浪之前离谱的猜测,霍蔚然压下心底莫名的不悦,目光片刻不离年乐,看到他唇边扬起的微笑。
    “我和霍火火差不多年龄,比你大几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第13章
    霍蔚然中文学的很好。
    哥哥可以是对同一辈年长男子的称呼,也可以是……情人间暧昧的昵称。
    但无论哪种情况,对方似乎都站在高处,安静展示他年龄、能力上的优势,用不着耳提命面,会让人不自觉生出尊重与亲密。
    霍蔚然记忆中没有叫过别人这个称呼,哪怕年龄尚小时,孤身处在青训车手队伍中,也拒绝其他人靠近,更别提这样的亲密称谓。
    但眼前的人。
    他不一样。
    霍蔚然缓缓抬眼,看到面前含笑的琥珀色双眸。
    他的眼睛很好看,眉眼线条流畅柔和,揉杂温和清浅的特质,半含秋水,似乎没有半分攻击力,再往深看,里面仿佛含着几分流转的清澈静意,让人提不起半分厌恶的情绪。
    他拥有骨骼感极强的直挺鼻梁,为他容貌增加几分立体感,鼻梁左侧那一颗小痣,搭配那双漂亮眼睛,出尘昳丽。
    心口开始乱了节奏,霍蔚然不知道第多少次别开目光,又忍不住回眸,却见青年腰身随意靠着软椅,一只手搭上桌面,带节奏的轻敲。
    对方的目光依然在自己身上,却隐隐中变了分味道,一道阴影仿佛从他脚下开始蔓延,遮住地板,从墙角向上倾斜生长,攀爬至天花板,居高临下的俯视一切。
    他没有表面那么无害,谦逊温和的外表下,他掌控藐视一切。
    霍蔚然心脏抑制不住的疯狂跃动,血液不断上涌。
    只是一个称呼,但弟弟显然没有拿出诚意,年乐等了许久,看到霍蔚然似乎憋到发红的耳尖。
    害羞其实可以直说。
    年乐忍不住扬唇一笑,不再为难面前的年轻人。
    “继续叫我名字也可以。”年乐起身,将碗碟放入洗碗机。
    昨晚一夜没睡,年乐支着精神回到客厅桌边,复盘昨天下哭对手的棋,顺带摆了几处死活棋,练习完毕后,一回头便看到霍蔚然正将干净碗碟,一个个的放入橱柜。
    年乐略感欣慰,收拾好棋盘上楼补觉,霍蔚然听到身后动静,捏着一个空碗,目光随着青年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方才安静垂眼,将碗放入碗柜。
    单手轻关柜门,碗柜表面被擦的一尘不染,隐约映出面前人的模样。
    自然卷的头发及肩,额前是凌乱的发缕,几乎要遮住眼睛,还有眼下的青黑,简直不修边幅到了极致,霍蔚然静静看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眼前宛如流浪汉的人,正是自己。
    几乎没有过多思考,霍蔚然三步并做两步,快步上楼,单手打开卧室房门,快速脱去身上衣物,走进浴室。
    通宵的后果就是精神不佳,年乐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后肩膀胳膊困的厉害,头也有些发闷。
    洗了把冷水脸,年乐下楼做饭,三菜一汤,比之前快了十几分钟。
    霍蔚然准点下楼,过来端菜拿餐具,年乐坐在餐桌边,却发现霍蔚然站在对面,半晌没坐下来。
    年乐抬头,看着面前穿着深灰休闲裤,白色宽松半袖的霍蔚然,有些昏沉的大脑,引导视线落在霍蔚然胸前设计感十足的金属链上,年乐这才忽的明白过来,弟弟迟迟不坐下的原因。
    换新衣服了。
    之前那件黑色背心,年乐见霍蔚然一次性洗过三件同款,每件都被他身型撑得有点变形,扪心自问,那几件要是在年乐身上,应该都是宽松版。
    “挺好看的。”年乐不由得扬起微笑,难得弟弟愿意换个款式。
    霍蔚然淡然坐下,刚拿起餐具,就听到对面发出声轻笑。
    不怪年乐没憋住,直到霍蔚然坐下,年乐才发现他还换了一下发型,额前的发缕尽数被梳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及肩的自来卷被一根黑色皮筋扎在后面,但介于一只手操作,所以后面绑头发的位置,明显歪了。
    年乐不由自主想起以前流行的歪马尾,再看眼前宛如男高的霍蔚然,笑意有些抑制不住。
    直到对面人抬头,灰色的眸子瞬间锁定年乐,年乐瞬间安静下来,头一次这么清晰的看到霍蔚然眉眼。
    霍蔚然是明显的混血儿长相,眉宇间棱角分明,有着亚洲人不好驾驭的宽双眼皮,山根起点高,一双灰眸显得他冷漠又俊美,睫毛浓密长翘。
    年乐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小时候的模样,应该是走过一条街,街上所有人都要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的程度。
    似乎是因为年乐的轻笑声,霍蔚然低头开始检查自己衣物,竭力掩着眼中的不解,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头发有些歪。”年乐站起身,站在霍蔚然身后,手指刚想触上他的头发,却忽的想到,霍蔚然似乎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想着把歪的发圈往中间调整,年乐尽力不碰到霍蔚然肌肤,下一刻只见霍蔚然突然起身,一言不发的快速迈上楼梯,进了房间。
    年乐站在原地,看了看手指,确定刚刚没碰到霍蔚然,却听二楼房门又响了一声。
    年乐回头,看到霍蔚然去而复返,快步走来站在自己面前。
    年乐抬眸对上那双灰色的眼睛,在弟弟避开视线前,有些意外的从里面看出分拘谨。
    霍蔚然向年乐缓缓伸手,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梳子。
    霍蔚然手心的伤还没好,年乐昨天给他包扎的纱布,已经不知道去了哪,但年轻人愈合能力就是强,一天时间,手中的伤已经结了痂。
    年乐接过梳子,先将它放在一边,转身从客厅拿出医药箱,翻找到消炎的药膏,用棉签涂上霍蔚然手心的两道疤痕,再用纱布包裹。
    “这个不仅可以消炎,还可以祛疤。”年乐将纱布系好,低声叮嘱,“伤口尽量不要碰水。”
    霍蔚然目光落在被纱布包裹的手掌,动动手指,隐隐有被牵扯到伤口的感觉。
    这点痛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却要照料的这般好。
    年乐拿起梳子,先取下霍蔚然斜绑的皮筋,梳理几下,尽量不让自己的手碰到他。
    霍蔚然头发自来卷的弧度适当,是很多人想烫都烫不出的效果,梳起来也不是很费力,只不过束皮筋会不可避免的触碰。
    年乐尽量加快速度,将皮筋套上自己手指,握紧霍蔚然显硬的头发,粗粗一股,皮筋绕两圈都过紧。
    霍蔚然头一次有这样新奇的体验,从小到大,霍蔚然都是短发,来不及的时候,手指抓几下就够,如今被人从后面轻扯的头发收束,发尾掠过脖颈,仿佛是被他的手指擦过,热流随着脊柱向下,带来奇怪的酥麻,会让浑身肌肉都不自觉的紧绷。
    等年乐做完一切回到餐桌边,霍蔚然才从刚刚的感觉中回神,颈侧残留有感觉,但并不让人厌恶。
    霍蔚然手中捏上餐具,有了纱布包裹,餐具接触不到伤处,不仅暖洋洋的,还有种被保护的柔软。
    看弟弟对头发收束没有意见,年乐继续吃饭,刚咽了几口,却发现对面突然停了动作,灰色眸子垂着,似乎在隐藏着什么情绪。
    “绑的有些紧了?”年乐看向霍蔚然头发,不得不说,这么一打理,面前人比前些时间精神不少。
    “没有。”霍蔚然看着碗,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淡漠。
    “你手法这么熟练……是给别人绑过?”
    年乐安静片刻,眼底原有的些许笑意消失不见,目色却依旧如常。
    “是,我还给别人梳过小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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