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齐明榭傻了眼,文昭即位至今,哪里动过廷杖。
    萧蔚还在南疆战场上,怎可因此事责罚萧妧呢?若萧妧有个三长两短,萧蔚断难效命于朝廷。
    陛下,刑杖威力强劲,杖下毙命的成年男子尚大有人在,遑论半大的丫头?此事乃萧妧无心之失,恳请陛下三思,从轻发落。
    当真如此?文昭状似懵懂,凌厉的眸光扫过殿内众人,点名道:刑部,大理寺的,你们如实说来。
    回禀陛下,的确如此。被点名的人战战兢兢附和齐相,今日若真杖决两人,便是朝局大事了。
    文昭阖眸一叹,复又坐回了龙椅,扶额良久,才出言:云瑶的尸首,好生送回宁府,不再追究罪责。萧妧办事不力,罚俸一年,你亲自登门,与宁家解释清楚原委。
    臣领旨谢恩。萧妧俯身一礼,带人先一步离开禁中,往宁府去。
    崇政殿内的朝议不多时就散了,臣工们离宫后便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了文昭的行止。
    今日云瑶丧命,外人所见,云家嫡系再无一人存世,就连宁家,也只剩下居丧守寡的舒静深和那一双襁褓中的遗腹婴孩,世家门庭寥落,只消一载光阴。
    大臣们不免揣度,文昭是在秋后算账,装得大度非常,实则痛恨云崧昔年逐她出京的旧账,借事端公报私仇。
    杜廷尉有些看不懂文昭的行径,可他亲眼瞧见了云瑶血肉模糊的尸首,不得不信了这个即成事实。他闷着脑袋快步往大理寺去,亟需一个人冷静下来,理理思绪。
    文昭气定神闲,回到宣和殿用早膳,半途槐夏赶了回来,脸色不大好。
    怎么了,何处不顺利?文昭搁下汤匙,眼底添了些许疑云。
    您昨日交办的事已尽皆做好,但京中暗桩传讯,您吩咐接应的人没接到。
    槐夏并不清楚内情,只照本宣科地复述了音讯,却也知晓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文昭敛眸沉吟须臾,只淡声道了句:膳食撤下吧。
    槐夏瞧出了文昭情绪低落,杵在一旁没敢追问。
    还有话说?文昭转眸瞧她,眼底探寻的意味分明。
    没没有,婢子告退。槐夏被盯得发毛,自觉不该在此时多嘴给文昭添堵,拱手退了出去。
    文昭垂下眼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意图缓解头脑的胀痛与心底的憋闷。
    陛下,萧副使求见。罗喜匆匆入殿,话音急切:她负伤了,说有要事通禀。
    宣。文昭眉目一凛,起身往外间走去,眸光中暗含焦灼。
    萧妧被侍卫搀扶进来,语气虚弱又涔满自责的心虚:陛下,臣无能,被宁夫人所伤,再醒来时,她人不见了。
    怎会如此?把话说清楚些。文昭眉心紧锁:来人,赐坐,传太医。
    谢陛下。萧妧躬身一礼,落座后徐徐轻语:
    臣过府致歉,宁夫人无甚表情,只虚弱敷衍了些场面话,隐晦的赶臣离开。臣回身欲走时未有防备,却被她从后侧偷袭,打晕了去。再醒来时,宁府上下空空如也,母女二人和近侍都没了踪影,但府门却是从内锁闭的。
    文昭在侧听得萧妧的陈述,眉心的沟壑陷得越来越深,一双手交叠一处,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手背。
    陛下,臣请带兵全城搜查。萧妧起身,正色做请:宁夫人此刻情绪不稳,恐糊涂生乱。
    你受伤了,先回府歇着吧。文昭轻叹一声,吩咐罗喜:
    传令左右金吾卫与巡防武侯,严查京中各门,宁府上下人等,若发现即刻逮捕收监。着门下拟旨张贴城中各处告示栏,提供线索者,朝廷看赏。
    喏。罗喜领命离去,脑子却被文昭绕得混沌不堪。
    金吾卫与武侯分掌城门和城内治安巡逻,两方力量缉捕宁家,这阵仗过于大了。
    文昭心烦意乱,今日实在没有心思理政,索性将郎官都打发了去,一人留在书阁里舞文弄墨,打发时间。
    时近晌午,文婉身侧的随侍突然请旨求见陛下,声称雍王舒珣两刻前过府,将文婉劫去了雍王府。
    雍王劫婉儿作甚?文昭闻言,顷刻将毛笔拍在桌案上,凤眸里涔满泠然怒火。
    雍王说,她是被逼无奈,她的长女与外孙都在宁烨手上,宁烨威胁她如此,若不照做,人便活不了。
    都反了天了!宁烨人在何处?文昭厉声发问。
    臣猜测,该是在雍王府上。随侍颤声回应:京中盘查颇严,雍王带殿下回府,大概率宁烨也在那。
    听得这话,文昭提笔写了一封手谕递给来人,冷色道:
    带着手谕,调禁军左卫三千人,合围雍王府,命人交出文婉。告诉她们,若伤文婉一根毫毛,朕送两府上下入黄泉。宁烨若肯出来,朕可以听一听她的诉求,给宁家抚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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