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很快就好,他吃完又拿出课本和笔记,背部沐浴着阳光,坐在客厅里看。
    十一点,许阳澈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接他的人已经到小区门外。
    许阳熙合上书,从沙发上拿起皮衣,甩在肩上,换鞋出门。
    来接他的是许阳澈的助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对他说:“许总已经过去了。”
    许阳熙点头,“麻烦了。”
    保时捷panamera飞驰而过,降下车窗,四月末的风吹起他碎发。
    许阳澈从小就是豪门公子的典范,头脑聪明,学习顶尖。许家老两口以他为荣,就连许威山都一直以为,他这个儿子,一定会成为他最骄傲的接班人。
    没想到他一成年就搬出了许家。
    许阳澈上学的时候就接触商业,十多岁经济独立,许家人就算想拦也拦不住。何况他外公也是商业圈有头有脸的人物,许威山明面上也不敢太过放肆。
    至于在万众簇拥下长大的许阳澈为什么要离开许家?
    许阳熙叹了口气,记忆闪回到十五岁那年。
    那时候,许阳熙刚初中毕业,许威山和他妈妈还没离婚。
    一夜未归的许阳熙刚进老宅,里面就传出东西碎裂的声音,他担心陶蓝,几乎是飞奔进客厅。
    入目的就是许威山和已经离家出走三年的许阳澈对峙的场面,昂贵瓷杯碎成细块,在地上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两人同时转头看鬼混回来的他,许阳澈看见他的瞬间,眼中情绪复杂。
    许威山则转头朝他大吼:“滚回你房间!一会儿再收拾你!”
    那时的许阳熙十分叛逆,许家人讨厌什么,他就偏干。听见许威山的吼声,许阳熙嘲讽一笑,直接砸上门,转身走出客厅。
    许威山粗鄙的骂声被他甩在身后,模糊地听见许阳澈朝许威山吼的声音。
    “够了!还想让他变得和我一样吗?”
    许阳熙走出园子的脚步一顿,最后还是出了老宅。
    他和许阳澈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三年,但许阳澈平时忙学习、忙接触工作,一年有一半时间都住在他外公那儿,因此两人见面少,说话也少。
    就算是都在老宅,大多时候都是老两口一边夸许阳澈,一边贬低许阳熙。
    被夸的冷漠以对、脚下抹油就跑,被贬的骂骂咧咧,不怼两句都不舒畅,整个老宅每天鸡飞狗跳。就算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两人也当没看见对方。
    许阳澈从老宅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老宅外墙边踢着树枝的少年,许阳熙转头,问他:“你为什么不回家?”
    许阳澈在老宅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情况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那天,许阳熙清楚的记得,他的眼神是不忍的,他问:“早上吃饭了吗?”
    许阳熙和朋友打游戏通宵,一觉睡到中午才回来,胃里空空。他双手插兜,拽气冲天地说:“别特么转移话题!”
    许阳熙最终还是跟着他去吃了饭。
    饭桌上,许阳熙问他:“你为什么要离开家?”
    许阳澈答:“因为讨厌,你不也是?”
    许阳熙冷冷道:“可他们对你挺好啊?我们又不一样……”
    许阳澈:“家里没有妈妈。”
    “……”许阳熙再说不出什么话,他听妈妈说过,她认识许威山的时候,许阳澈的母亲就不在了。
    许阳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你知道她怎么去世的吗?”
    许阳熙摇摇头。
    “我三岁那年,他在外面养的人找到了家里,和我妈起了冲突。那人精神有问题,伤了我妈,出院以后,她就不爱出房间了。”
    “那是二十多年前,许家不肯离婚,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第二天我外公知道后,从许家把我接走,说要高高兴兴地接我和我妈回去。”
    “可她在许威山送她进去的头天晚上,就已经走了。”
    许阳澈说完,在陌生人一般的弟弟面前哭出了声。
    许阳熙愣在原地,震惊得说不出话。
    许阳澈说:“她没疯,是他许威山疯了,为了所谓的名门面子、为了利益,生生葬送了他的妻子。”
    “我外公没争过抚养权,许威山在他面前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我,并且会让我每年回那边住几个月,所以我才在许家长大。”
    “那两年,他也真的是在照顾我,和外面的人断得干干净净。我五岁那年他再娶,本以为他会娶之前伤了我妈的那个人,毕竟在我爸的保护下,那人没有任何闪失,我真以为他是真的爱那个人,所以宁愿伤害我妈。”
    许阳熙颤抖着声音:“没想到最后是我妈……”
    “嗯。”许阳澈继续说,“对不起。”
    许阳熙迷惑地看向他,许阳澈说:“你刚出生的那几年,你们真的很像一家人……我以为陶阿姨知道他的过去,只是不计前嫌,”
    分别之前,许阳澈对他说:“我今天回来是想把户口迁出去,结果你也看到,失败了。”
    许阳澈从兜里掏出名片,递给他,“上面是我号码,需要帮忙找我。”
    许阳熙问他:“为什么帮我?”
    许阳澈转身的背影顿住,犹豫很久,道:“大概是……不想让你变成我这样的人。”
    那天回去,许阳熙毫无疑问又被许威山骂了一通,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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