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星月光辉看去,树林中的灌木从,被压出了一个小坑,里面躺着一道白影子,旁边树枝上还挂着个帷帽,雪亮佩剑则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夜惊堂提着鸣龙枪,来到十丈外谨慎打量,可见身着雪色白裙的女子,侧躺在灌木丛间,无声无息,只能看到及臀长发和腰腿肩背,看不到脸颊。
    “喂?”
    夜惊堂呼唤一声,女人却没有任何什么反应。
    夜惊堂摸不清情况,为了保险起见,取出了一根金针,自十丈外屈指轻抬。
    咻~
    细如发丝的‘离魂针’破空而去。
    夜惊堂不经常用暗器,距离十丈准头不敢保证,离魂针又带毒,力道掌控不好扎太深,刺破腹脏动脉可能出人命。
    为此这一针,瞄的是白衣女人背后目标很大好命中,扎针又比较安全的部位。
    虽然距离很远看不太清,但从金针轨迹来看,还是准确无误命中了。
    离魂针是王神医研制的大杀器,仇天合中了都得当场跪下,八大魁可能有办法逼出金针,但不可能中了和没事儿人一样。
    夜惊堂等待稍许,见女人还是没动静,就按着刀绕到侧面,看向女子脸颊。
    月光之下,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侧躺在被压出来的树窝之中,闭着眸子,红润双唇很是平静,白皙脸颊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酡红,看起来就好似一时贪杯,随意躺在花草之间小息。
    女人长发本来应该是盘在头上,但掉下来时散开了,几缕墨黑秀发略微遮挡脸颊,远山黛眉给人眉目如画之感,容貌十分精致,但气质并不温柔淑雅。
    哪怕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自然流露的神态,还是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生死看淡的奇怪感觉……
    夜惊堂遥遥打量几眼,呼吸声都听不到,感觉已经凉了,便走到附近,用鸣龙枪的尾端,在女人肩膀上戳了戳:
    “喂?”
    女人依旧没反应。
    夜惊堂见此,把枪插在地上,左手手按刀柄来到跟前,右手去摸女子的手腕。
    结果手刚伸到半途,女人就睁开了一双桃花眸!
    澄澈眼瞳灿若星辰,虽然不言不语,却能让人明白意思——敢用针扎我,你惹大事了!
    哗~
    夜惊堂瞬间退开几步,与女人对视,正想言语,就发现女人又闭上眼睛,而后就出现了呼吸声,气息不稳,听起来受的伤不轻。
    夜惊堂等待片刻,女人彻底没了反应,正迟疑之际,便听到一声:
    唰——
    余光看去,捕快打扮的凝儿,从林间飞驰而来,跑向陷入昏迷的女人。
    夜惊堂连忙把骆凝拦住:
    “当心!你做什么?”
    骆凝瞧见白衣女人死透了的样子,明显慌了阵脚:
    “你把她怎么了?”
    夜惊堂瞧见骆凝的表情,有些茫然:
    “你认识她?”
    骆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快步来到跟前,检查女人鼻息和脉搏,发现中了一堆毒药,还没死,连忙取出白皇丹,塞进女人嘴里,还拍了拍脸蛋呼唤:
    “水水?……”
    裴湘君提着枪来到背后,瞧见骆凝手忙脚乱抢救,有点疑惑:
    “惊堂,这是谁?”
    夜惊堂本来也不清楚是谁,但这女人估计有武魁的实力,见到官差就跑,凝儿还如此在意……
    这不是平天教主还能是谁?
    夜惊堂念及此处,心都凉了半截,连忙来到跟前,查看女子脉搏。
    结果还没碰到手腕,手背就被骆凝拍了下。
    啪~
    骆凝检查脉搏气息,发现情况很不对,焦急询问:
    “你对她下的什么药?”
    “我就用了根离魂针,没下药。”
    “扎哪儿的?”
    “扎……”
    夜惊堂示意白衣女人的屁股。
    ?!
    骆凝眸子瞪大了几分,她很了解这疯女人的脾气,知道夜惊堂惹上大麻烦了,连忙抬手穿过白衣女人的腿弯,把她横抱起来:
    “快回镇子,她若是伤筋动骨,女王爷都保不住你。”
    夜惊堂取出包裹长枪的布带,绑在两杆长枪上当做临时担架,询问道:
    “她到底是……”
    骆凝把白衣女人趴着放在担架上,想了想又取出面巾,把自己的脸颊蒙得严严实实,还改变的嗓音:
    “这么厉害的女人,你猜不出是谁?”
    裴湘君从旁边的树上拔出合欢剑打量,眼神微惊:
    “好像是璇玑真人……惊堂,你出手前就没问问?”
    夜惊堂自然知道璇玑真人是谁,但他听说璇玑真人是得道高人,常年避世清修从不出山,而且过来时,朝廷也没说璇玑真人会来邬州,忽然在这里撞上,还被人打伤了,确实出乎意料。
    夜惊堂和三娘一道抬起担架,往山外行走,摇头道:
    “我摸都没摸到她,是她自己一声不吭掉头就跑,然后就来了个平地摔……”
    裴湘君眼神谨慎:“那肯定是受了伤,当心,这地方应该还有高手,能把璇玑真人打伤的人,绝非凡夫俗子。”
    骆凝听到这里,也反应了过来,仔细观察周边山林:
    “来人是用毒的顶尖高手,能打伤她,我们仨加起来都不一定能走过一回合。”
    夜惊堂半信半疑道:“她有这么厉害?”
    裴湘君抬着担架走在前面,回应道:
    “八大魁里面的三鼎甲,百兵皆通无所不能,你以为是黄钰龙那样的小鱼小虾?”
    夜惊堂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八大魁,虽然心里面知道很厉害,但瞧见璇玑真人半死不活的样子,以前幻想的无敌形象还是大打折扣。
    不过想起笨笨和钰虎都又菜又爱玩,然后玩脱的样子,师尊这模样倒也不奇怪,实属一脉相承了。
    夜惊堂见骆凝满眼焦急担忧,又询问道:
    “凝儿,你和她很熟?”
    骆凝走在担架旁边,就好似战地女护士,握着璇玑真人的手腕,时刻观察情况,小声回应:
    “我以前游历江湖,去平天教之前,先到了涂州玉虚山。当时认识了璇玑真人,在青萍观住了一段时间,她本来想让我留在青萍观,但最后……”
    夜惊堂见骆凝欲言又止,询问道:
    “最后怎么了?”
    骆凝说起这些江湖旧事,眼底有点复杂。
    当年她为了报仇浪迹江湖,在青萍观落脚过一段时间,和璇玑真人关系很好,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也曾考虑过拜入玉虚山。
    但玉虚山被朝廷推崇,掌教吕太清被授予‘国师’之名,本质上和江湖已经划清了界限,做任何事都得考虑朝廷的意思。她若是拜入门中,以后很难在快意恩仇,所以很是纠结。
    恰好那段时间遇上了刚冒头的薛白锦,薛白锦是平天教反贼,答应会传授她武艺,帮她灭千佛寺也没啥顾忌,两个人可谓一见如故。
    和平天教扯上关系,就注定得和朝廷划清界限,璇玑真人必然不同意这门亲事,为此她只能偷偷不告而别,和薛白锦私奔了。
    后来和薛白锦‘大婚’,璇玑真人以为她是被平天教主强行掳走,还跑到了天南,想救她脱离苦海,差点和薛白锦打起来。
    她不能说薛白锦是女儿身的问题,就只能说和薛白锦是真心相爱,从今以后是平天教的人了。
    此言一出,便是官匪不两立,彼此恩断义绝。
    骆凝心底里一直觉得愧对璇玑真人,但家仇在身,她也没办法。
    如今再度遇上昔日旧友……
    骆凝想到此处,心头忽然觉得不对——她现在跟着小贼,若是被璇玑真人发现,她该怎么解释?
    先为了新欢抛弃旧爱,委身于反贼当压寨夫人,而后又移情别恋出轨,和朝廷的小郎君私通……
    这让璇玑真人发现,还不得把她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吊起来打?
    其次夜惊堂是官府中人,身边跟着她这平天教的头目,脚踏三只船的事儿岂不全暴露了!
    先不说夜惊堂当双面暗桩的事儿,同时勾搭璇玑真人的徒弟和曾经的闺蜜,让璇玑真人知道,不把小贼阉了,都对不起她那性子……
    骆凝感觉夜惊堂要出大事儿,连忙来到夜惊堂跟前,凑在耳边低声道:
    “她醒过来,你千万别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夜惊堂见两人认识,自然知道凝儿不能见光,点头道:
    “那待会你先藏起来,我把她打发走。”
    骆凝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在山林中疾驰片刻,又觉得这事是个大雷,迟早会炸,得提前想好解释,又开口道:
    “我本就是被你软磨硬泡抢来的,以后若真被发现,我……我就说我在京城办事儿,你把我抓了,看上了我的姿色,软硬兼施把我扣在家中。我身在大魏,心在南霄山……”
    ??
    夜惊堂眼神错愕:“那我不成擒获貌美匪徒,收入后宅欺辱的狗官了?让璇玑真人知道,不得打死我?”
    骆凝眉头一皱:“照实话说她就不会打死你?这样解释,你至少能和平天教撇清关系,无非私德有亏。”
    夜惊堂想了想也是——他和凝儿关系密切,想要让璇玑真人相信他不是平天教的卧底,要么是凝儿移情别恋,背叛了薛白锦;要么是他这狗官强掳人妻,霸占了凝儿。
    让凝儿扛移情别恋的黑锅,显然不合适,但他背上强掳美人的锅,形象不就全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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