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堂半蹲在旁边,仔细查看:
    “怎么不对?”
    梵青禾指向整齐摆放在墙边的几个酒坛:
    “大吴朝覆灭后,天下经历百年乱战,再度一分为三,南朝国号初为‘齐’,齐灭后为燕,燕灭后为魏。
    “这个酒坛是大齐彩窑的款式,时间应该在大齐末年;而这个是大燕鼎盛时期的江州瓷,大概两百多年前盛行于南方;最后这些比较新的,时间最多不超过百年。不出意外这地方有三波人来过,时间间隔不下百年,但来的时候都带了几坛好酒……”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想了想道:
    “是不是来祭奠祖先?”
    梵青禾觉得有可能,便起身顺着墙壁寻找。
    结果没找到雕像牌位,反倒是在西面的石墙上,发现了些许刻痕。
    刻痕并不属于文字或者图画,毫无规律犹如小孩鬼画符。
    梵青禾凑近仔细打量,正想说话,忽然发现身边的夜惊堂目光一凝,走近了几分,她疑惑道:
    “这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但很特别。”
    夜惊堂把火折子接过来仔细查看,只觉墙壁上铁画银钩般的划痕,虽然没有任何字面意义,却流淌着一股锋芒毕露的气势,看到精细处,竟有种让人难以直视之感。
    夜惊堂认真思索片刻,把火折子递还给梵青禾,让其退开几步,右手握住刀柄。
    呛啷——
    刀光一闪间,三尺利刃出鞘。
    梵青禾在旁观望,只见夜惊堂身形笔直,螭龙刀点在划痕上,闭上双眼,整个人都陷入了凝滞。
    梵青禾有些茫然,不过也没打扰。
    但等待半刻钟后,忽然发现夜惊堂气血流淌明显开始加速,皮肤泛红,空气传来一股燥热感,头顶甚至隐隐升腾白雾,有走火入魔之相。
    梵青禾心中一惊,连忙开口:
    “你在作甚?”
    夜惊堂方才看出来这道划痕的武学造诣有多深,但并非招式秘籍,完全弄不明白其中意义。
    而他当前所作的,无非是全身心投入,靠着非人悟性,在穷举试错,推算造成这道划痕所有可能的情况,从而反推出划痕所代表的东西。
    身体出现异常,并非走火入魔,而是长时间超负荷运攻试错,导致身体过热了而已。
    因为全身心投入,梵青禾的话夜惊堂自然没注意,单手持刀点在划痕之上,硬是把可能造成这样划痕的所有气脉走向,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从中找出最优解。
    而这一站,就站了将近两刻钟,看的梵青禾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直至最后……
    叮~~
    寂静石室内,忽然传出一声空灵轻响,犹如被敲击的风铃。
    梵青禾没看到夜惊堂有所动作,只发现握在右手的螭龙刀,忽然开始剧烈震颤,而后便顺着划痕移了过去。
    震颤看似自然而然,但点在墙壁上的刀尖,却在颤动下划过了墙壁上的古怪划痕,跟着痕迹上下蜿蜒前行,把原本的刻痕加深了些许,却没有越出边缘一分一毫!
    梵青禾瞧见此景,眼底显出几分震惊,在刀锋颤动停下后,才又询问道:
    “你在做什么?”
    夜惊堂睁开双眸,看着墙壁上如出一辙的划痕,眼底闪过‘不过如此’的小得意,偏头道:
    “这是高人随手留下来的心得感悟,寻常人根本看不懂。好在我不是寻常人,善于穷举,刚花了不少力气研究出来了意思。”
    梵青禾知道这是大梁朝国师的住处,有点特别东西并不稀奇,但夜惊堂用了两刻钟时间,硬把这些鬼画符般的痕迹摸透,实在有点太离奇了。
    她怎么没看出来特别的?难道她笨不成?
    梵青禾半信半疑,来到跟前仔细打量,询问道:
    “这记载的是什么?”
    夜惊堂抬起长刀,点在痕迹上:
    “是当时有感而发的‘感悟’,或者说回忆习武以来所走过的路——初重形器,再重技法,后深耕意境,直至某朝悟道,一剑通玄。刻痕每一段都是习武走过的路,每一道转折都是当年经历的挫折。
    “老剑圣孙无极就走到了‘一剑通玄’的境界,但老剑圣没法把感受直接表述给外人。
    “这个前辈能把‘意境’直接刻在墙上,武道造诣远不止于此。我估计这是曾经前某个隐世巨擘留下的,可能和大吴开国皇帝一样,早已经乘龙而去了。”
    梵青禾听的云里雾里,想了想询问道:
    “你学会了?”
    “这是心得感悟,就和读圣人留下的学说一样,记住了必有收获,读懂了可能顿悟,但要成为圣人,还是得靠自己去领悟。”
    夜惊堂扫视墙壁上的划痕,把刀点在划痕靠后的位置:
    “我刚才的境界在这里,现在心有所悟,学会了点新东西,往前走了一捏捏,大概到了这儿——技法有余、意境不足、四方求索。
    “从划痕来看,我距离孙老剑圣大概还差一尺半,再往后我就看不懂了,应该是是返璞归真后的境界,通玄入仙、玄妙莫测……”
    ……
    寂静房间里,夜惊堂手持螭龙刀,如同教书先生般指着墙上的痕迹,滔滔不绝说着各种感悟。
    而梵青禾站在原地,不能说像听天书,而是就在听天书,完全搞不明白夜惊堂是怎么从几道鬼画符里面,看出这么多东西的。
    不过看夜惊堂说的头头是道,并非在这里哄骗懵懂无知的傻姑娘,梵青禾还是全神贯注仔细观察感悟,视同从鬼画符中研究出门道来。
    夜惊堂给梵青禾讲解,其实自身也在暗暗参悟前人之路,将其融会贯通化为己用。
    两人专注研究前人遗迹,明显有点忘我,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夜惊堂耳根微动,忽然听到一阵声音从远处传来:
    “叽!!”
    “这大沙漠的,我到哪里给你找鱼吃?人家好心好意抓一只蝎子让你吃,你还生气……”
    “叽叽叽……”
    ……
    夜惊堂听到凝儿的声音,顿时惊醒,暗道:怎么把媳妇都忘了……
    梵青禾抬头看向上方,询问道:
    “你朋友来了?”
    夜惊堂要和凝儿沟通‘红杏出墙’的事儿,见此想了想道:
    “是啊,我先出去看看情况,你稍等。”
    “去吧。”
    ……
    ……
    沙暴早已经停歇,时间也不知不觉从早上到了中午。
    万里黄沙犹如金色海洋,方圆望去全是风的痕迹,没有一点杂色。
    沙丘之间,骆凝头上带着帷帽遮阳,手里拿着根铁锏当棍子,走出一截便往地上戳戳,寻找下方暗藏的建筑物。
    而毛茸茸的大鸟鸟,看体型就知道不适应沙漠的鬼天气,一直走在骆凝的影子下面。
    可能是觉得沙子烫爪爪,停下来就蹦到骆凝鞋子上蹲着,提议下班回家吃饭饭。
    骆凝等沙尘暴过去后,就让鸟鸟去天上巡视了一圈儿,没找到夜惊堂的人,还以为夜惊堂已经带着那漂亮女人先行离开了沙漠,便没有再寻找,和薛白锦继续在方圆十余里之内,探索起了建筑的踪迹。
    两个人找了大半天,已经摸索出很多古老房子,薛白锦负责‘下墓’去摸东西,而她武艺稍逊,万一沙丘塌了,肯定拖后腿,为此一直在地面上探索,找到可能存在建筑的地方,就在上面圈个标记,以便白锦打洞下去。
    就这么寻找不知多久后,骆凝耳根一动,听到远处传来‘沙沙~’响声。
    抬眼看去,远处的沙丘在往下漏着沙子,很快出现了一个窟窿。
    而后一张熟悉的俊美脸颊,就从窟窿里冒了出来,瞧见她并没有大声呼喊,而是左右打量,看起来在找什么人,还有点心虚。
    “叽?!”
    鸟鸟瞧见夜惊堂,顿时兴奋起来,想冲过去要鸟食。
    骆凝见状连忙把鸟鸟逮住,甚至把鸟鸟嘴捂起来,回头看了看后,悄悄跑到一个沙丘后面,冲着夜惊堂招手。
    夜惊堂发现四野间没有平天教主的踪迹,便飞身跃起,悄然来到凝儿跟前:
    “薛女侠人呢?”
    “嘘!”
    骆凝瞪了夜惊堂一眼,低声道:
    “这话让白锦听到,她非揍你。出门在外,别叫白锦女侠,要称‘教主’,大侠也行。”
    “明白了。”
    夜惊堂好多天没见凝儿,想抬手撩起帷帽,但不太好动手,就又开始左右打量。
    “别看了,在地下,离这儿小半里……诶?!”
    骆凝脸色微冷,正想警告小贼几句,哪想到她刚说白锦不在,这胆大包天的小贼就直接搂住了她的腰,而后帷帽也被撩起,往脸上凑了过来。
    骆凝柳眉倒竖,心里紧张的要死,但这么久没见夜惊堂,三娘恐怕都相思成疾了,她又何尝不是。
    稍微躲了下后,骆凝还是把鸟鸟丢了出去放哨,没有再抗拒。
    双唇相合。
    夜惊堂搂着凝儿的腰肢,连气息都多了几分炽热,虽然极力克制,但手还是忍不住搂的很紧,恨不得把怀中佳人揉进自己身体。
    骆凝见面之前,不知想过多少遍警告话语,但再次被拥入怀中,脑子瞬间就空了,目光微动后,轻轻闭上了双眸,任由男人索取。
    万里黄沙,一双男女。
    微风吹拂黑袍和青色长裙,场景在此刻唯美壮丽到了极致。
    而作为见证者的鸟鸟,站在旁边的沙丘上,茫然张开翅膀,意思大概是——有完没完?先喂鸟鸟一口行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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