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棋又摇了摇头,道:“看来这情之一字,的确误人。”
    李棋说罢,径自离开。
    霍凭景摇头失笑,绕过屏风,看向那装病的小娘子。只见赵盈盈眼神躲闪,分明写满了心虚,又时不时咬唇,甚至将唇上涂的脂粉舔落一些。
    赵盈盈不知道李棋与霍凭景说了些什么,她想偷听,无奈竖着耳朵也听不见他们二人在讲些什么,只好兀自忐忑。
    李棋医术高超,会不会已经看出了她在装病?他会告诉霍凭景么?
    赵盈盈吞咽一声,等待着霍凭景的反应。
    霍凭景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倒好奇她装病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没有说破,只是一副关切的模样,道:“没事,盈盈,李棋说你的确是染了暑气,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
    赵盈盈听见他这么说,当即松了口气。
    她躺下去,道:“是吧,我都说了,没什么事的,让相公担心了。相公忙了一天了,快去用晚膳吧,不用担心我。”
    “好,那盈盈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便差人来告诉我。”
    “嗯嗯。”
    送走霍凭景后,赵盈盈和红棉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劫后余生的感觉。
    赵盈盈拍着心口:“我还以为要露馅了,吓死我了。”
    红棉也拍着心口,想到方才霍凭景冷声质问时的压迫感,道:“奴婢也吓死了,方才姑爷那模样,像是要把奴婢给吃了。”
    赵盈盈又笑了笑,道:“我竟然能骗过相公,从前在家里,我装病连爹爹都骗不过。”
    红棉对这些事最清楚,听着亦是笑了起来:“可不是,兴许是姑爷关心则乱,才没瞧出来吧。”
    赵盈盈嗯了声,心里却在想,或许还是因为月神大人吧。
    霍凭景用过晚膳后,又来瞧了瞧赵盈盈,被她说了会儿话,而后去了书房处理公事。赵盈盈确认过霍凭景离开后,这才把院子里的人都遣了出去,连红棉也遣了出去,只剩下自己一人。
    她简单梳洗一番,独自来到院中。
    一轮圆月高悬,月华皎洁,映着她瘦长的影子。
    赵盈盈虔诚地双手合十,朝着月亮跪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道:“月神大人,信女赵盈盈,你还记得吗?信女想再求月神大人帮帮忙,让我相公这一辈子都只爱我一个人。”
    她话音才落,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
    赵盈盈一怔,循声抬头,只看见阴影处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正是她那位权臣夫君。
    赵盈盈愣住了,定定看着霍凭景走到自己眼神,在她跟前停住。
    看着眼前的人,赵盈盈迟钝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重复循环着一句话:完蛋了,完蛋了……
    相公发现她是靠月神大人的法术才迷惑了他的心智了……
    她想,一切都完蛋了……
    第79章 算账
    她该怎么办?还能解释一下吗?怎么解释?
    赵盈盈张了张嘴, 想要说些什么来掩饰此刻的局面:“相公……我可以解释……”
    霍凭景在她跟前停下,眸中带着些笑意,“盈盈想解释什么?”
    赵盈盈深吸一口气, 仰头看着霍凭景的脸,无数的话语在她脑海中闪过, 但又没有一句话被抓住。
    “我……是在……”
    她心跳动着, 有些语无伦次, “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霍凭景看着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模样, 不禁失笑, 他伸手牵赵盈盈起来, 微微弯腰替她拂去裙裾上的灰尘, 道:“哪有什么神仙, 那都是我在帮你, 时辰不早,回去睡觉了。”
    赵盈盈怔怔被他牵着往廊下走,迟钝的脑袋好像无法明白霍凭景方才那一句话, 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哪有什么神仙,都是我在帮你……
    哪有什么神仙, 都是我在帮你……
    哪有……都是我……
    赵盈盈深吸一口气,终于迟钝的脑子好像听懂了这句话,她猛地站定,瞪大眼睛看着霍凭景。
    “你说什么?!”她的嗓音收不住, 在这安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响亮,惊落了树梢的雀鸟。
    树梢在灰蓝天幕间晃动着, 明月高悬,映出地上一双长影。
    赵盈盈不可置信地看着霍凭景, 甚至以为自己方才出现了幻觉,她没有听错吧?
    赵盈盈眸光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将霍凭景打量一番,仍旧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霍凭景的身形和月神大人倒是挺像的,气质也像……
    所以,月神大人就是霍凭景?!
    她的老天爷呀。
    霍凭景望着她笑,缓声解释:“盈盈,月神大人就是我。当然我不是有意骗你,当时我正巧听见你在祈愿,平日里住在隔壁时,又常听见你抱怨,便觉得,这位姑娘可真是……可怜啊。”
    便觉得,这位姑娘可真是笨蛋啊。
    “故而,当时我便写了一张纸条,告诉你应当如何做。再后来的事,也都是我。盈盈将我误认成月神大人,我起初想同盈盈解释的,可是我若是解释了,又不好帮盈盈了,便只好阴差阳错误认下这身份了。”
    赵盈盈双眸圆睁,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件事。
    “那……你起初是为了帮我,可后面……”
    后面说隔壁有她的未来夫君,又是为了什么?
    赵盈盈眨了眨眼,看着霍凭景,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该不会是……早就对她清根深种了吧?
    霍凭景轻笑了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颔首道:“是,起初我只是想帮帮盈盈,可随着与盈盈的相处,我逐渐喜欢上了盈盈。可盈盈那时候已经有未婚夫,我只好按下了心思,可后来,上天给了我机会。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不把握住?所以,我才让盈盈来找我。”
    赵盈盈听着他的话,回忆起几个月前发生的那些事,原来她以为的竟然不是她以为的。
    她心中萦绕着几分微妙,一时间五味杂陈。
    自己竟然这么久以来都未曾发现这二人竟然是一个人的事,分明有那么多的机会,譬如说他们的身形那么像,他们的手也那么像,还有他们的嗓音,甚至他们的字……
    若是她多想一分,都能发现这些破绽吧。
    她爹说她是个笨蛋,好像是真的。
    赵盈盈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挺笨的。
    承认这件事实在令她沮丧。
    这是复杂情绪中的一种。
    虽然她笨,可是傻人有傻福,若非她坚定认为月神大人是真的,又怎会有后来的运气嫁给霍凭景呢?
    若是她聪明一些,早早地发现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那也就没有后面的相处了。若是没有后面的相处,霍凭景又怎会在相处中发现她的魅力呢?
    所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值得高兴。
    霍凭景牵着赵盈盈走进屋,在床榻边坐下,揉了揉她发顶,眸光温柔而缱绻。微黄的烛火跳动着,将他们的影子映在墙上,亦微微晃动着。
    赵盈盈的脑袋还晕乎乎的,今夜的事情于她而言实在太过具有冲击性,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霍凭景的吻从她发顶落下,一路蜿蜒至额角,再至睫羽鼻尖,最后落在她柔软娇嫩的丹唇上。
    他撬开她的唇缝,温柔地吸|吮她的舌尖,赵盈盈本就晕乎乎的脑袋很快变得更加晕。
    “良宵苦短,不如睡觉。”霍凭景嗓音微哑,夹杂了一声轻笑。
    赵盈盈胡乱点头,迎合他的吻。
    她呼吸凌乱,忽地注意到霍凭景的视线落在她腰间。赵盈盈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而后看见了那串铃铛。
    她怔怔道:“这个铃铛……”
    听见霍凭景说:“是我阿娘的遗物。”
    赵盈盈只觉得混沌的思绪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击中,霎时间变得清明了些,仿佛一阵清凉的风吹散闷热的暑气。
    原来他那么早就把他阿娘的遗物送给了自己,甚至于未曾告诉她,那是她阿娘的遗物。
    难怪那串铃铛的款式有些旧……
    赵盈盈拿起那串铃铛,看着霍凭景的眼神,觉得他一定想到了自己死去的母亲,便仰头凑近他的唇角,将唇贴上去。
    霍凭景愣了下,反守为攻,宽大手掌握住她的后脑勺,将这个绵长的吻变得迫切而粗暴。房中并没有风,烛影却晃动得愈发厉害,幔帐漾出一圈圈涟漪。
    翌日赵盈盈醒来时,自然又是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纱,映出窗格的影子。窗纱与幔帐滤过一遍阳光后,只剩下柔和,并不刺眼。
    赵盈盈睁了睁眼,慢慢坐起身来。
    她又浑身酸疼,只觉得自己骨头像被拆了重组似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晚发生的事。
    昨天……
    她得知原来从来没有什么月神大人,一直以来都是她相公在暗中帮助自己。
    ……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
    该不会她现在其实在做梦吧?
    赵盈盈轻轻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她吸了口气。
    很好,不是梦。
    是真的。
    相公就是月神大人。
    ……
    赵盈盈兀自发了会儿呆,才唤红棉进来伺候。红棉领着一群丫鬟进来,伺候赵盈盈梳洗。
    昨夜战况略为激烈,因而赵盈盈颈肩上皆是红痕,红棉看了不由脸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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