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瘟的吗?
    自行车上,潘垚瞅着三轮车里的翁志仙,嘴巴都喔圆乎了。
    她小小地惊诧了下。
    这倒霉的……好家伙,就连乌鸦都在说他瘟呢!
    此情此景,真是又可怜又莫名的带了几分喜感,潘三金和周爱红都不敢多说啥了,只埋头用力蹬自行车。
    翁志仙越想越是悲从中来。
    “我就没消停过,右腿断过,左手骨折过,右手手掌被尖刺扎穿过,今天这左腿,我瞧着应该就是被压骨折了,合着这五体就没有全乎的!”
    “你道我为什么清楚这是骨折?别人都说久病成良医,我啊,那是瘟出心得了。”
    潘垚听得都目露同情了。
    “叔,一会儿我给你瞧瞧吧,说不定是沾上啥了,或者是运道被人偷了,就像布袋破了个口,它漏缝了,这才霉运连连。”
    潘三金:“对对,让盘盘给你瞧瞧。”
    怕翁志仙讳疾忌医,潘三金紧着就道。
    “你这事儿听着就邪乎,我今儿也听人说了你的名头,说是还在国道上被大车撞过,啧,这事险,一个错着,那就是要命的事,你找没找人瞧过?”
    “不是我这当爸的自夸,我家盘盘厉害着呢,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老仙儿还厉害,在我们那里,十里八乡顶顶有名!”
    “啊!”翁志仙有些傻眼。
    他刚刚要是没听错,说帮他瞧瞧的是这小姑娘吧,听她爸爸的意思,这瞧事,它应该是他理解的那个,也就是找大仙看事,俗称迷信。
    似乎是察觉到翁志仙对潘垚的不够信任,前头蹬着三轮的阿大闷闷开口。
    “不许你这样瞧主人,阿大不开心,主人厉害着,阿大就是主人剪出来的。”
    说着话,为了取信人,阿大特意将纸人的特质露出来。
    只一错眼的功夫,它整个人变成扁扁的一张。
    冬风一吹,纸张跟着起伏不平,摇摆摇摆,呼呼作响。
    翁志仙倒抽一口凉气。
    他咬紧了牙,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咯吱咯吱地上下牙打着架,目光看着蹬三轮儿的阿大,眼里惊恐连连。
    完了完了!他这是撞鬼了!
    瞧着像是一张人皮鬼!
    他就说嘛,今儿怎么运道这么好,遇到的竟然是小灾,还有人救他,合着是在这儿等他呢,这分明是要命的大灾!
    翁志仙闭眼,娘啊,他好害怕!
    ……
    第106章 阿大冷不丁的来这……
    阿大冷不丁的来这一出, 不说翁志仙了,就连潘三金和周爱红都吓了一跳,就见潘三金脚下打了个滑, 自行车的车摆头都跟着拐了拐。
    潘垚:……
    又是一阵冬风吹来,呼呼作响,直把纸皮的阿大吹得簌簌而响, 蹬着三轮的动作好似都绵软了。
    阿大浑然不觉,继续朝翁志仙展示自己纸人的特质,力证主人特别的好!人可爱又漂亮, 道法精深,手还巧, 是最好的主人!
    “阿大——”潘垚都感动了。
    多好一小纸人啊, 就是有点缺心眼。
    “翁叔叔知道了, 快快, 阿大快变回去,他胆子小, 咱们吓到他了。”
    潘垚攀着潘三斤的胳膊,探头觑了三轮车里紧紧闭眼的翁志仙一眼。
    她家阿大要是再力证下去,她都怕这翁志仙情急之下乱动, 非得再把自己的另一条腿给跌伤了不可!
    “哦, 好的,主人。”阿大听话。
    只见好似有一阵烟雾笼过, 只眨眼的功夫,干瘪的阿大又重新丰盈, 瞧过去是面容普通的青年。
    四肢修长,遒劲有力。
    蹬起三轮车,格外有劲儿!
    睁了半只眼, 正好又瞧到这一幕的翁志仙:……
    他快快又闭了眼,手揪着心口的衣裳,嘴里抖抖动动,叨叨有词。
    潘垚耳朵灵,她听了听,都是年节里拜的神仙,五方五土龙神,前后地主财神,庇护一方土地的土地神,上天言好事的灶神,救危救难的观世音娘娘……
    最后,他甚至还喊了几声祖宗。
    潘垚:……
    “叔,别怕,我们真的是人,阿大是我剪的纸人,它是灵不是鬼,气息清正着呢,你别怕。”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还带着分笑意和歉意,声音不急不缓,明朗如冬日下的白雪,干净剔透。
    莫名地便让人心头跟着放松。
    翁志仙放松了些许心神,听小姑娘说自己是修行中人,跟着村子老庙里的老仙儿学习,能够看事,也就是俗称的迷信。
    翁志仙挪了挪腰,又是疼得龇牙,刚刚吓到那会儿,他一动不敢动,这会儿人都麻了。
    潘垚认真,“我真是小娃娃的表姑,咱们是姻亲,姻亲不骗姻亲。”
    小姑娘说得认真,潘三金又是哈哈一笑。
    “人小鬼大,就爱给自己抬辈分。”
    潘垚嘿嘿一笑。
    这当小娃娃的表姑,那肯定比当新郎的表妹来得威风啊!
    ……
    一路说一路走,时间过得很快,周家村到小元村的那点距离在悄然地缩短。
    远远地瞧到村口的那棵柿子树,翁志仙又舒了口气。
    人便是这样,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瞧到熟悉的东西,心里踏实,心情便也跟着轻松。
    更何况——
    翁志仙瞧了一眼隔壁那辆自行车,这时候天上的薄云被冬风吹跑,明月又圆又亮,月色下,地上赫然有影子。
    三个人一辆自行车的影子,一个都没落下。
    翁志仙心里更放松了。
    有影子,应该就是人了吧。
    哎,就算不是人,他也没法子,这倒霉催的,也不是他想不倒霉,它便能不倒霉。
    遭灾太多,翁志仙心都宽了,只想躺着任凭风吹雨打,要不是那纸皮太吓人,他都不说话。
    ……
    翁家在小元村的村子里头,靠近祠堂方向,沿着村路一路往里骑去,倒是好寻。
    按照a市这边的习俗,明儿一早,新郎和新娘得回小元村再办一场酒,主家是翁家,到时宴请的是翁家这边的亲朋好友。
    因此,翁家今夜的灯还亮着,大家都在忙活,准备明天办酒席的事。
    洗洗擦擦,还得将借来的桌子凳子打好,碗筷也得洗出来,新鲜的活羊活猪鸡鸭杀好,再烫一烫,过过水,明儿大厨师来做菜。
    顺着动静,潘垚一行人来到了翁家。
    “老三回来了。”
    远远瞧见三轮车,翁志仙的大嫂许元英,也就是新娘子翁彩凤她阿妈嚷了一声。
    今天出嫁的是亲闺女,当妈的都操心小孩,瞧着送嫁的老三,许元英迫不及待地就小跑了过来。
    她面上带着笑,又带着几分着急。
    “老三呐,彩凤那儿怎么样?婚礼还顺当吧,亲家公亲家母是不是— —”好相处?
    话还没说完,许元英走近三轮车,就着月光,她将蹬三轮的人瞧了个正着。
    不是她家那瘟老三,是个不认识的小年轻。
    “你是——”还未问完,许元英似心有所感,探头朝三轮车后头瞧去。
    果然,就见老三窝在那儿,呲着牙咧着嘴,一副受疼模样。
    想都不用想,这铁定是又瘟了!
    “妈,妈— —”许元英扭过头,扯着嗓子就喊道,“你快来瞧瞧,老三受伤了。”
    “什么!他又发瘟了!真是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究竟是惹哪路瘟神了也不知道!”
    一道老妇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担忧少,中气足。
    潘垚探头瞧去,就见随着声音传出,翁家厨房方向走出一位老太太,她头发花白,齐耳长,两边都用了黑夹子夹着,利落模样。
    这时候,她手中还拿着个竹漏勺,朝三轮车这边瞪了一眼,身量矮小,气势却足。
    翁志仙缩了缩脖子,讨好地喊了一声,“妈— —”
    潘垚也往她爸爸的咯吱窝里躲了躲,老太太一瞧就凶。
    果不其然,就见老太太气势汹汹地过来,眼睛上下瞅着窝在三轮车里的翁志仙,想扭他耳朵,又怕下手太重,让人伤上加伤。
    最后,又花钱又得搭把手的还得是自己,亏!不划算!
    打量了好几眼,又剜了剜,老太没好气,手随意在围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道
    “说吧,这回又伤着哪儿了?”
    翁志仙尴尬地笑了笑,“腿和腰,应该是骨折了,车子翻到吉娃坡那儿的小沟渠,就把腿压到了,幸好遇到潘大哥一家。”
    “车翻了?”老太皱了皱眉,才重复了一句,还不待继续说什么,旁边,听到这话的许元英就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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