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不觉,东方有一颗星特别的亮,那是启明星,傍晚时候,在西边出现的长庚星也是它。
    它出现了,就代表着天快亮了。
    想着过年事儿多,潘垚不好再贪玩,冲玉镜府君挥了挥手。
    “我回去睡觉啦,等我和老仙儿的供奉,保准特别香!”
    身子往前一跃,如风似光,小庙这处刮起了风,不远处的大榕树摇了摇,绿叶沙沙作响。
    玉镜府君眼里盈着笑意,摇了摇头。
    想着潘垚给猴子妖送的礼,老实说,这一桌的供奉,他都不敢期待了。
    清风起,只见那道白色影子宽袖盈风,朝虚空之境踏去。
    ……
    大年三十早上,家家户户都忙,切菜煮肉,三两的小儿在外头玩耍,炊烟从烟囱腾空,时不时有爆竹声起,一派热闹模样。
    外出打工的,都赶着回来了,各个扛着大包,背着小包,包里带的不是行李,是他们常年在外,对家人的想念和愧疚。
    时新的衣裳裤子,好吃的零食……还有拿藏在暗袋里,辛苦了一整年赚来的钞票,这一路回来,怕钱丢了,坐着十数个小时的火车,眼睛都不敢多闭,就怕钱丢了。
    那是来年家里的种子钱,化肥钱……还有小孩子的学费。
    小娃娃守在村子口,踮脚翘首地看那回村的路。
    村口,柿子树枝丫疏朗,上头挂一粒粒红红的柿子,为这年节的热闹添几分喜庆。
    “妈妈--”
    “爸爸--”
    远远地瞅见人影,小孩子眼睛利,爸妈还未走近,下一刻就撒开了脚丫子,像乳燕归林一样飞奔而去。
    “哎!”妈妈丢了行李,将孩子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深吸一口气,咧着嘴,将盈在眼睫的泪意憋回。
    手不停地摸小孩的身子,拿脸蛋去贴脸蛋,嘴里哽咽,说着高了高了。
    小娃娃嘿嘿直笑,雀跃地回头,大声地冲小伙伴喊道,“我爸我妈回来了。”
    年纪大一些的小孩子除了想念,还多了几分生疏和埋怨。
    瞅着久别归乡的爸妈,脚步停住,不敢上前,只低着头,脚尖踢着土路上的小碎石,要不就是拿脚尖划着圈圈,看天看地,就是不想看爸妈。
    因为多看几眼,他怕自己会不争气的流了泪,还忘了那憋着一股气的怨。
    “别踢,糟蹋鞋子!”做爷爷奶奶的推一推小孩后背,笑道,“去呀,是爸爸妈妈呢,认不得喽?憨娃!”
    一句认不得,说得久未归家的爸妈又是一阵心酸。
    “妈给你买了新书包和笔盒,城里最新的款式,瞧瞧喜不喜欢?”
    哄了几句,血脉羁绊,孩子又冲父母展开了笑颜。
    “妈,我不要新书包也成,明年不出去了呗,我想你们都在家里。”
    “……傻瓜。”男人女人叹了口气,对视无奈一笑,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瓜。
    入手是娃娃细细的发,年前离开时还矮着,才大半年一年时间,竟然长高这么多。
    孩子变化快,他没有不认识爸妈,爸妈却有些不认得小孩子的模样了。
    “好不好嘛,你们也在家里养鸡养鸭,像村子里其他人一样,去小庙请符。”
    “对对,小庙的符灵!”
    “再说,过完年再说……好了,过年不要想这些,瞧瞧爸爸妈妈还带了什么回来,新衣裳哦。”
    “好了,别忙活这衣裳了,等傍晚娃娃洗了澡再穿,这会儿穿,外头跑几圈,衣服就埋汰了。快来帮忙,一会儿还要去小庙拜拜,保平安,灵着呢。”
    老人催促,还不忘使唤。
    “去,拿了箩筐来,我煮了菜搁里头,儿,你力气大,担着扁担去。”
    “哎。”
    ……
    新春佳节,家人团圆,最开心的便是那些被留在家里的孩子和老人。
    潘垚今天没有出去玩耍,和老仙儿两个在灶膛边忙碌,老仙儿一句小火,灶膛里的火便小,老仙儿一句大火,灶膛里的火便大。
    一通忙碌下来,潘垚的控火技术是炉火纯青,老仙儿都比了个大拇指过去,潘垚嘿嘿直乐。
    小庙方向时不时的有爆竹声音传来,潘垚被吸引了目光。
    就见三三两两便有人家担着扁担过去,在供桌上摆了摆盘子。
    三牲五果,清酒香烛。
    今年赚钱多的,还会在院子里点根大柱的香条,热热闹闹,香火缭绕中,小庙屋檐处那尊仙人骑凤的玉像都模糊了面容,多了几分缥缈。
    “小庙的香火好了许多。”于大仙也走到潘垚旁边,两人一道瞧向小庙方向。
    “你们煮好了吗?”周爱红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过来。
    她几步走了过来,瞧了瞧桌上已经做好的菜,嫌老仙儿磨蹭。
    她都忙完家里的活了,他这还没煮好,要知道,她在家里可不是只拜一处,今天得祭天地,拜祖宗,还有地主财神。
    “我来我来。”周爱红性子利索,接过了切切细细的活,一边做,一边还传授自己的经验,“别炒一碗准备一碗材料,材料要早点备好,然后就只要煮。”
    潘垚和于大仙受教地点头。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潘垚吹捧了两句。
    周爱红嗔笑。
    她一边忙,一边和两人唠嗑。
    于大仙想着这两天回村的青壮,芭蕉村都热闹了许多,顺道便问周爱红。
    “梅子和有才也回来了吧。”
    “没呢,”周爱红手中的勺子不停,“托人寄了信,说今年不回来过年。”
    “不回来?”于大仙诧异。
    “是啊,”想着老姐妹,周爱红还叹了口气,“回来一趟不容易,路费也贵,估计是想再多赚赚,也少花点钱。”
    于大仙摇了摇头,这过年的不回家,攒再多钱又有什么意思。
    “别的没什么,就是孩子得伤心了,盼了一年,中秋没回来,想着过年回来,哪想到,夫妻俩过年也没回来。”
    瞅着村子里别家的爸妈都回来了,对比之下,心里也苦。
    潘垚插了一句:“聪聪哥和他奶奶去他姑姑家了,今年不在芭蕉村过年。”
    梅子和陈有才是芭蕉村的,因着梅子和周爱红交好,潘垚还叫一声梅子婶婶。
    今年过完春分,梅子和陈有才去了外地投奔亲戚,亲戚来信说了,会带着他们发财。
    陈聪聪是他们的儿子,在老家和爷爷奶奶过。
    他同潘垚一个学校,是五年级的大孩子,放学上学,芭蕉村的小孩子都一道走,潘垚也会喊一声聪聪哥。
    因着儿子儿媳过年也不回来,陈家老太太埋怨了几句,老头子又辩护了两句,两人加起来都一百二十岁的老太太老头子了,和乐了大半辈子,临近年关,竟然闹起了脾气。
    赌气之下,老太太走着路,去隔壁村子的闺女儿家过年,孙子也拎了去。
    留老头子一个人孤家寡人。
    “啊,去姑姑家过年了?”周爱红意外,“盘盘你怎么知道。”
    于大仙一句大火,潘垚继续添柴。
    “我瞧到的,婆婆还从篮子里抓了把花生给我。”
    旁人家的事,周爱红也不再多问,只和于大仙两人说,陈有才和梅子是有些不该,赚钱重要,家里的老爹老娘,还有小子,那也是一样重要!
    时间过得快,小孩一年一年长,老人一年一年老,还不回来多看几眼,以后孩子大了不亲人,老人年纪也渐渐老,说句不中听的,那等于是看一眼少一眼。
    最后,周爱红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没办法,都是钱闹的。”要是可以,谁愿意背井离乡,生活啊,就是有万般的无奈。
    “那就陈叔一人在家?也不知道煮没煮菜。”周爱红不放心。
    “这样吧,一会儿盘盘你去喊他,让他今天来咱家吃饭,就添双筷子的事,他要是实在不肯,也不打紧,咱们给他装几碗菜去。”
    大过年的,冷冷清清,冷锅冷灶,那可不成!
    还得余点菜,那叫做年年有余。
    “哎。”潘垚应下,不忘给她妈妈送去赞美,“妈你真好,人美又心善,我最爱妈妈了。”
    周爱红老脸一红,“去去,油嘴滑舌!”
    哪里想到,还不待潘垚去陈家,陈家老太太踩着小脚,从隔壁村的闺女儿家又回到了芭蕉村。
    她瞅着那冲自己直哼哼的老头子,一拍大腿儿,急道。
    “别哼哼拱拱了,咱闺女儿家闹鬼了!”
    老头子正不高兴,哼哼拱拱,那不是说他猪嘛,这不修口德的老太太。
    下一刻,听到闹鬼,他当即傻眼了。
    “哈!”
    “别哈!”老太太着急忙慌又嫌弃,“不顶事儿,走走,咱们去寻小大仙,我细细说!”
    ……
    第125章
    “小大仙, 小大仙——”
    小庙这处,潘垚正和老仙儿一道摆了桌,五牲十二果, 清酒香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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