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皮衣就是穿的?对于乡下做活的人来说,穿个六百块的皮衣,那哪里是穿衣裳哟,分明是供个祖宗!磕不得碰不得,哪哪都不利索!
    再是心里埋汰着大妹夫,夫妻吵架,大体而言,旁人都是劝和不劝离。
    胡里德还是准备帮妹夫说几句软乎话。
    不劝回大妹不成啊,再在家里住下去,就该是他媳妇扛着包袱回老丈人家了。
    姑嫂姑嫂……唉。
    心里无奈叹着气,口中义愤填膺地附和了几句,胡里德进了屋。
    他稍微捡了捡地上的东西到凳子上,一边忙活,一边劝人。
    “好了好了,都快过年了,有什么气怒,等过了年以后再说……好歹过个热闹开心年,这样的话,来年也吉祥如意,家和万事兴,新年一定会财运滚滚来。”
    “再说了,六百块虽然多,你们夫妻赚得也还成,花都花了,就别心疼了,咱们也大方一点儿,没得让别人说嘴,说我们老胡家出来的人都小气,对吧!”
    劝了人,也得再给个枣。
    “他能买好东西,咱也能买,就当犒劳犒劳一整年的辛劳了,对吧。人又不是驴,只干活不知道享受的,死守着钱,它也不会变多……”
    “这财,它就和水一样,动起来才能活,能赚就能花,能花再赚,如此反复,最后水涨船高,越来越多……日子也就愈发的有盼头了!”
    一通话下来,做大哥的是苦口婆心,掏心掏肺,絮絮又叨叨。
    胡秀兰打小就服气自己这大哥,瞅着跟进贼了一样的家,慢慢的,心里的怒意一点点被抚平。
    “对!回头我就去买个大金镯子,要又大又粗的!带出去有面儿,他徐正民要是敢说嘴,我就把那件皮衣砸到他身上去!”
    “好好好,买个大金镯子。”胡里德好声好气附和。
    左右不是他家的钱,他也做不得主,这时候啊,关键是他这妹子的心气得顺。
    “对了,皮衣呢?”胡秀兰眼睛往屋子里一瞅,没有瞧到那件皮衣。
    油光水亮,和李耀祖养的大公鸡一样,都有一身好皮好光泽的皮衣呢?
    明明那样晃眼,这会儿怎么没瞧到?
    想到李耀祖,胡秀兰还呸了一声。
    什么是狐朋狗友?这就是狐朋狗友!
    “正民早上出门没穿这一身。”胡里德也诧异。
    “是没穿那一身。”
    要是穿了那一身皮衣,今早时候,她就不是别过头哼一声了。
    她非得挠得人去了三层皮不可!
    没道理她还在气头上,人回了娘家,最后自己回来了,他徐正民还能穿着油光水滑的皮衣,嘚嘚瑟瑟地打村子里走过!
    那不是打她脸么!
    “说不定退了。”胡里德猜测。
    “妹夫不是个糊涂的,肯定是知道自己错了。没有上咱们家寻来,也是想着把皮衣先退了,等事情办妥了,再和你说一声,这样才有诚意。”
    “他?”胡秀兰嗤了一声。
    不过,嘴上不饶人,她心里到底又熨帖了几分。
    家里没瞅着皮衣,说不得是真的还回去了。
    胡秀兰眼睛亮了两分,有几分期许。
    “行了行了,不说这事了,扫兴!大哥,你先坐着,我去洗把手,再去厨房炒个蛋,泡一碗线面过来。”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几天我都不在家,家里也没什么好菜,要是宰了鸡,还能炖个汤泡泡,搁个冬菇,味道也能更好一些。”
    胡里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自己人,不用瞎客气,随便煮一碗就成。”
    “哎!”
    胡秀兰去厨房忙着了。
    ……
    胡里德坐在堂屋里。
    徐家是前两年建的砖瓦房,小两层的样式,前头做堂屋,后头一间睡觉的屋,旁边一排的小挂耳,楼上还有一层。
    厨房和厕所是另外的位置,油烟和肮脏的臭味熏不到屋子。
    挂耳那边留给了儿子儿媳,算是分了家。
    这样一来,徐正民这屋,算是只有堂屋的大门能进,后头没门有窗,这两年流行铁悍的窗户,铁条弯悍成花朵的样式,防贼又好看,胡秀兰瞧着村子里好几户做了,也寻着人做了这防盗窗。
    胡里德坐在太师椅上,大刀阔斧,左右打量,只觉得自己坐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
    厨房的烟囱有烟雾起,很快,有蛋的香气飘来,带一点酒香。
    这是煎蛋泡线面的时候,搁一小勺的老酒,汤汁里没有蛋的腥气。
    热气一熏腾,蛋香酒香,泡上一扎面尾细细的线面,天冷吃一碗,馋得人掉舌头。
    “香!”胡里德动了动鼻子,原先不饿的肚子,瞬间有饥肠辘辘的感觉。
    “大妹的手艺还是这样——”好啊。
    话还未说完,突然,有人影从里屋冲了出来,跌跌撞撞,脸色惨白,鬼哭狼嚎。
    “鬼啊——有鬼有鬼!”
    “嗬!”事情来得太突然,胡里德站了起来,只来得及伸出手,还未抓到人,就被来人奋力一推,他重新又跌回了太师椅。
    余光被来人身上的什么东西晃了一眼,当即,他反应了过来。
    好啊!
    这就是大妹和大妹夫吵架打架,最后跑回娘家的源头。
    那件皮衣!
    油光水亮,大妹口中,那养大公鸡乡亲拿来坑人的皮衣!
    果真扎眼,还晃着光呢。
    等等,大妹夫出门了,谁穿着他这一身衣服了?
    这是一个贼!
    “抓贼啊!”胡里德反应过来,扯开嗓门就喊。
    一边喊,另一边,他的动作也不慢,只见手撑了撑太师椅的把手,猛虎一样地跳了起来。
    哪里想到,师出未捷身先死,起跳太猛,扭了一脚,当即,胡里德龇着牙,嘶哈着凉气,不顾疼痛的伤腿,半瘸着腿就往外头追去。
    一边追,一边指着前头张皇逃跑的人,声音都尖细了。
    “贼,捉贼!”
    胡秀兰端着热腾腾的汤碗出来,听到这一声贼,还愣了愣神。
    啥?贼!
    大白天的,家里进贼了?
    再瞅瞅那朝自己跌跌撞撞跑来,穿着一身油光水亮的皮衣皮裤的人影,当即,她眉毛一个倒竖,眼里簇起熊熊烈火,新仇旧恨一道起。
    好啊!
    偷啥不好,竟然偷了这一身皮衣,最后还扮上了!
    简直是背着粪篓满街窜,自个儿找死(屎 )呢!
    ……
    第206章
    “汪汪, 汪汪!”
    “喔喔喔,喔喔喔!”
    “……”
    远远的,潘垚便听到了徐家方向传来的鸡鸣狗叫声, 伴随其中,还有男子凄厉的呼痛,女子尖利的骂声。
    “是秀兰的声音!”徐正民也听到了,一下就急了,“该不会真是那鬼又来捉弄人吧, 快快,小大仙快快。”
    嘴里喊着小大仙, 徐正民拔脚就往前跑去。
    修行人耳聪目明, 尤其是听采宫, 潘垚听着女子中气十足的骂声, 还愣了愣。
    这徐家伯娘瞅着,应该是没有吃到亏呀。
    不过, 鬼物诡谲,尤其是上、床鬼这样会钻空子的,没瞧着它往徐正民身边一躺, 就躺了六七日么, 不吭不声, 耐心也充足。
    冷不丁地,这鬼还是很吓人的。
    潘垚跟着往前跑去,斜背的军绿色小书包翻动,小辫子在半空中划过痕迹,只见她脚步轻巧, 像山间的小鹿。
    李耀祖:“欸欸, 等等我哎!”
    ……
    片刻后, 三人在徐家门前的龙眼树下刹住了脚,瞅着眼前这一幕,几人都瞪圆了眼睛,颇为震惊了。
    “叫你来我家偷东西!叫你来我家偷东西!”
    胡秀兰扯人的头发往后拽,气势汹汹。
    潘垚看去,只见她下盘稳当,薅着别人的头发就像年节里抓鸡的把式,熟练!
    被薅住发的男子头上还挂着一坨线面,鸡蛋黄,线面白,葱段青翠……妆点了年节的喜庆。
    “嗷嗷嗷,痛痛,松手松手!”男子眯着眼睛呼痛,一脸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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