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闺女儿也不配有!
    “不可能, 这不可能……”朱有余受到了打击,发白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 添几分土色。
    他环顾周围, 几乎是满目凄然。
    “我家大业大,难道就没个一儿半女的接手?”
    国人的传统, 一辈子操劳就为子女。
    潘垚撇了撇嘴,“还家大业大呢, 怎么不说有皇帝位置要传?不过,你也不用太操心,这家大业大很快就要没了,说不定, 这些家当还不够你败呢。”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潘垚这话一出,朱有余立刻抬头瞪了过来,眼似铜铃,有几分凶气。
    因为眉头紧锁,那根悬针纹更深了,望气术下, 潘垚能瞧到,这悬针纹底部尖尖,正对着他的财帛官。
    偏财如洪水倾泻而来,积蓄过满,家里一下便富贵了起来,乍一看,这事是好事,其实不然。
    犹如一个气球被充盈得太过丰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了一定时候,都不需要费劲儿,只需要一根细针轻轻一碰,“啪的”一下,这财帛官就爆了!
    如今,悬针纹凛凛泛着凉光,尖角尖尖,显然,这破财一事不远了。
    瞧着这悬纹针的阵势,这一场破财定然伤筋又动骨,可不好受。前几年赚的都得赔进去不说,往后好些年也得白忙活,折腾啥生意,啥生意就亏钱。
    便是赚钱了,回头也得再搭进去,让他们体会一把,什么叫做叫花子唱戏,穷开心一场。
    倒不是项目不赚钱,是无形中他们得还债。
    福不润浊人,财不进脏门。之前胶皮娃娃掠运,害了那么多的孩子遭罪伤心,这些都是罪。
    不过好在发现得及时,掠运的时日尚浅,此时还未椿萱俱丧,那些被掠运的娃娃爸妈没出事,要是出了人命,这会儿,这两人也别想站在这儿了。
    想到这里,潘垚瞪了朱有余和赵香玉一眼。
    赵香玉也瞪了过来,咬了咬牙,瞧着潘垚的目光里有畏却也有恨。
    她想破口大骂,到底心中有忌讳,最后放软了声音,哀哀道。
    “这位阿妹,我瞧你方才露的一手很是不凡,显然,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世外之人,一身本事不俗,何必和我们这样的人计较呢。”
    “我们、我们…说到底,我们也是被那鬼胎给蒙蔽,给害了!”赵香玉扶着朱有余,瞧着他的肚子,眼里有着后怕。
    “你也不想想,一个男人怀孩子,肚子还一天天鼓起来,还会说话,我们怎么会不怕?我们也是没法子,这才听着它的要求行事。”
    朱有余忙不迭,“对对,我们也是没办法。”
    显然,即将破财这一件事,对于朱有余和赵香玉两人来说,更为的可怕和不能接受。
    潘垚:“骗小娃娃呢,我刚才瞧得真真的,你们一口一个宝宝,叫得可亲近了。”
    朱有余和赵香玉一窒。
    潘垚:“再说了,我可没和你们计较,我说的是实话。”
    “你这都算是养小鬼了,这等偏门是催财,只是这偏门的东西带着财来,你们却不一定能留命享财。”
    潘垚说的是客观话,语调平静,只是有的时候,就是实话才伤人。
    想着家里的钱都要赔出去,也不知道又怎么个赔法,未知的恐惧笼在人心头,让人心慌慌。
    朱有余和赵香玉跌坐在了地上。
    秋风卷着枯叶吹过,有萧瑟之感,也将赵香玉零散的头发吹乱,她三十出头了,因着没有生育,身形苗条,牛皮筋低低扎在后头,一些碎发散在了脸颊边。
    这会儿,她神情恍然,瞧过去有几分弱质。
    “都怪你,都怪你……”她低声喃喃,越想,越是钻了牛角尖,声音越来越大声。
    到了后头,想着家里就要破财,她绷不住了,神情崩溃,一捏拳头,狠狠地朝朱有余打去。
    拳打脚踢,劈头挠人。
    “你疯啦!”朱有余惊得厉害,“哎哟哟,这是在做什么!疯婆子疯婆子!”
    “是你是你,都是你!”赵香玉恨得不行,“平白无故的,你带了野鬼回来,荒郊野岭的地方,别人喊你一声爸,你就应了?你怎么敢应!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啊,啊?蠢东西!”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他们这些人,小时候哪个不是在床头边听着自家奶奶爷爷讲鬼故事长大的?
    荒郊野岭的地方,尤其是大晚上,谁喊都不能应!
    有鬼!
    朱有余也气愤,“这时候出事了,你就来找我算账了?当初单子一单又一单的来,谁乐呵得不行,又是买金又是买衣裳的,还摸着我的肚子,对着那鬼东西一口一个宝宝的。”
    “呸!我朱有余还没落魄呢!你这下子就嫌弃上了?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天性难变,你嫌贫爱富,你全家都嫌贫爱富!”
    朱有余想起赵家当初那一句乞丐吃梅子,一家子的穷酸!这么多年了还耿耿于怀。
    “你!”赵香玉气急。
    对于会不会真如潘垚说的那样破财,朱有余和赵香玉倒是没有怀疑,没瞧到么,刚才这小姑娘只是一拍灯笼,那一盏怪灯就像活了过来一样。
    长龙吟天,所过之处,诸邪避退。
    赵香玉歇斯底里,“是你是你,就是你的错,我咋这么命苦,被你带累成了现在这样,你道钱都是那鬼东西搂回来的?我就没付出什么吗?呸!我也得忙着做事,这才有钱回来好不好。”
    “现在什么都要没了!没了!没了!”
    “你听到没有,现在什么都要没了,我这几年的时间都要白操劳了!”
    再有财运,也不会天上掉金子,什么都不做就能得财,管着这个厂子,要招工,要计件结算工资,人多便是非多,一个厂子大,工人和工人之间也会有摩擦……
    这些都是谁在管,她这个老板娘在管!苦口婆心,天天和工人开会谈心,她容易么她!每天嘴巴都说干了。
    一通辛劳,结果竟然得了一句偏财要散财……
    赵香玉接受不能。
    “呸!你这乌鸦就别说我这野猪黑,咱们都差不多,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朱有余骂咧,眉毛一竖,瞧着赵香玉的神情颇有几分不善。
    “前些日子的事,我还没和你细算呢。”
    “事…什么事?我没做什么事。”赵香玉嘴硬。
    朱有余:“还不承认,你明知道这胶皮娃娃里有门道,给我家秀妮儿作甚?安的是什么心眼?”
    “我家秀妮儿…好好,你这是瞧着自己不能生了,又巴巴着前头的闺女儿了是吧,还喊着我家秀妮儿……”赵香玉气得胸口大起伏,手指着人,“呸!恶心谁呢!你才是最不要脸的那个。”
    “这时候是我家秀妮儿了,当初你要和我走,喊着我乖乖亲亲肉肉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家秀妮儿了?呸!老色胚!”
    潘垚一捂眼睛,手指一扒拉,透着大大的指缝瞧这两人,热闹是瞧都瞧不过来。
    啧啧,喊着乖乖亲亲和肉肉呢。
    不害臊!
    蓬头鬼娃娃扒拉着潘垚的胳膊,破烂着身子,绿豆儿眼睛同样透着瞧热闹的精光,这可不比听墙角差。
    脑袋重重点点。
    对,不害臊!
    玉镜府君:……
    ……
    两人互相骂了起来,这个数落对方没安好心眼,那个数落对方都结婚了还来招惹,不要脸!
    成年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一个个地吵,一声比一声凶。
    最后,两人齐齐暴喝了一声。
    “离婚,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
    “啪嗒”一声,潘垚瞅到,朱有余额头的悬针纹落地,扎破了装满了偏财的财帛官,与此同时,赵香玉额头的横纹一皱,夹得左右两处天仓爆破。
    得,这下是真散财了,齐齐儿的。
    也不枉夫妻走一场,这是同心同力呢。
    潘垚瞧得是目瞪口呆。
    她侧过头,颇为稀罕地对玉镜府君说道。
    “府君,我还是头一次瞧到,什么是口舌为业,破财损运,今儿瞧了个现场版的,也算是长见识了。”
    玉镜府君:……
    这奇奇怪怪的见识,不长也罢。
    ……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别瞧平时处得还不错,朱有余和赵香玉两人之间本就有隔阂。
    一个介意对方曾经结婚生子,在两人分开后,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就紧锣密鼓地结了婚。
    另一个也计较,要不是当初你家嫌贫爱富,怎么会有这么多波折。
    他也不会平白的从一婚成了二婚头,还被村子的人说嘴,说他是陈世美再世,没良心!
    他没良心?要不是她回来寻他,又那样瞅着他,可怜巴巴有言欲止的,瞅得他心痛痛又心痒痒,他怎么会做陈世美?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一哼声。
    都是他她的错!
    ……
    随着财帛官和天仓的破碎,潘垚仰头瞧去,只见虚空中有无数的星点散开。
    那是财,偏财以及要赎罪而散去的财。
    手诀一掐,手中的黄符成一只只灵鹤,只见灵鹤长颈细脚,洁白似雪的羽翅一振,仰头朝天飞去。
    每一只口中都衔住一片金光,朝虚空之处飞去。
    玉镜府君朝潘垚瞧来。
    潘垚理所当然道,“小娃娃们总不能白哭白伤心吧,姐姐今天做主了,这些财运就当做是补偿了。”
    一声姐姐,玉镜府君听得好笑,转眸同样瞧着这接连不断的灵鹤,同时也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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