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已经忘记了那场梦,心中却还残留着对雨,准确说来是对那个随雨而来的怪物的恐惧。
    苏灵清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一场中止了的手术,到底是没有对他的大脑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源自病人的暴.乱刚刚兴起时,副院长才把锥子刺入他的大脑,还未来得及搅动锥子尾端搅碎他大脑里的额叶组织,副院长就听见了从走廊传进手术室里的混乱声响。副院长暂停手术,和几个护士一起出去查看情况,然后就再也没能回来。
    苏灵清就这样带着那根插入他脑子里的锥子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浑身冷汗,身体僵硬得像一具直挺挺的尸体。
    手术已经停止了,但他的耳边好像还回荡着锥子一下下刺入眼窝,刺穿骨组织,刺进大脑里时发出的声音。
    笃笃笃,笃笃笃。
    那是副院长用锤子敲击锥子尾端造成的声响。
    这声音哪怕在离开安仁精神病院后,还会时不时响起,让幻听的苏灵清悚然一惊。
    大脑的损伤虽然细微,没有危及苏灵清的智力,但让他的情绪变得古怪。有时候苏灵清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外来灵魂被塞入了不匹配的躯壳,麻木地看着眼前一切,好像在看另一个人经历的事。有时候苏灵清的情绪又敏感无比,一点点细微的情绪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就如此时,苏灵清对雨的恐惧远比其他人深刻。
    不过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表现,有玩家看着这场令人心悸的雨,喃喃道:感觉不太对劲
    乔枝心中虽然没有畏惧,但也发觉了这场雨有问题。
    可见度太低了。
    雨明明没有大到哪里去,雨丝也算不上密,可是街对面的建筑,已然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好似不是天下降下了一场普通的小雨,而是地上生起了一片浓稠的白雾。
    雨幕之中,突然出现一抹艳红。
    好像白茫茫雪地里落上了一滴血。
    那抹红色由朦胧转为清晰,终于随着主人的走动,乔枝看清了那是衣裳和纸伞的颜色。
    从雨幕里走出来的人,穿着一身单薄的红色袄裙,让乔枝想起那些绘在民国时期画报上头,留存在黑白照片里的女子形象。上袄下裙皆未多作修饰,只是在衣领、袖口、裙摆等处用金线绣上了雅致的花纹。衣裙红得像血,头发黑得像墨,乌发盘在脑后,用一支镶着碧玉的金簪固定住。乔枝也是常常盘发的人,但她身上几乎不会出现这种端庄,成熟,又带了些许诡艳的感觉。
    女子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走来,伞面仅仅刷了红漆,未添其他装饰。雨滴落在伞上,将伞面淋得湿漉漉的,伞上血红好似流动的血。
    雨中刚出现女人的轮廓时,伞沿压得很低,只能看见她苍白的下巴,直到走进希望旅店十米范围内,女人才抬了抬伞,露出整张无甚血色的脸。
    寻常人要是有着这样的肤色,外人看见多半觉得她怕不是患了病,可红衣女人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具本该钉死在棺材里的艳尸立在了跟前。
    简单说来,不像个活人。
    哪怕她的容貌可称美艳,除却乔枝以外的玩家,在看清她的长相后还是下意识退了一步。
    在隔着希望旅店几步路远的地方,女子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撑着红伞静静立在雨中。
    看见了她的陈女士自然没法继续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雨,脸上笑容难得勉强了起来,问道:不知小店有什么事,竟然能让赵娘子大驾光临?
    赵娘子。
    出神中的乔枝,后知后觉地听进去这个名字。
    在看见红衣女人面容的那一刻,她心中就生起了奇怪的感觉,类似的感觉她在初见朝颜与何沼的时候也有过。
    叶昭,朝颜,何沼,包括眼前的赵娘子,她们的容貌其实并不相似,是系统在对比几人脸部数据后,能用数据说话的不相似。
    可熟悉感却能让乔枝在陈女士没喊出女人名字的时候,就认出她便是与自己相识三个世界的人。
    这股熟悉感或许与躯壳无关,仅仅源自灵魂。
    赵娘子唇瓣微张她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嘴唇却红得像是抹上了鲜血。她说道:我来带一个人走。
    闻言,陈女士狐疑地看向这批新旅客。
    赵娘子孤立希望小镇的其他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是相当特立独行的一位镇民,陈女士怎么也想不出这批刚来希望小镇的旅客是怎么和赵娘子扯上关系的。
    陈女士最后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乔枝的脸上。
    实在是因为这个人,一眼就能看出和其他人的不同来。都不用听她说的话看她做的事,她单是不声不响地站着,就已经足够特别。
    在其他旅客为乔枝口中包吃包住的工作动摇时,陈女士在心里不屑地想,那种工作布告栏上确实有,一批又一批的旅客里头也不是没人打过主意,可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死了,少数侥幸活下来的旅客也是缺胳膊少腿地出来,不敢再动这种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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