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不用去的话,那就先平定魏国吧……”
    “如此一来,倘若赵地出了什么差错,我也能及时支援,以为倚靠。”
    “楚地久久不能平定,任嚣是干什么吃的?”王贲瞄了一眼咸阳递过来的军报喃喃自语。
    在王翦的军事预案之中,楚国之地的叛乱是不需要中原平叛军的支援的。
    毕竟岭南兵团足足有六十万兵力,左手镇压岭南诸部的叛乱,顺带腾出来一只手把楚国地区的叛乱给按死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只不过从目前的战报来看,岭南那边看样子是优先平定岭南诸部的叛乱?
    虽然也有参与对楚国地区叛乱势力的平定,但是进展似乎不大,以至于虽然楚国叛乱势力遭到了遏制,却迟迟没有完全平定,到现在被推出来的傀儡楚王熊心还活蹦乱跳。
    任嚣王贲认识,算是和王翦一个辈分的老将。
    虽然功勋不足以封侯,但也足够老成持重,这样的人按道理来说应该能分得清楚孰轻孰重。
    楚国地区的战况说不上不顺利,只是有点怪,要说进展肯定是有,按照这个速度虽然慢了一点,但明年结束之前肯定能够结束地方叛乱。
    可是,依旧给王翦一种怪怪的感觉。
    有点,不够尽心尽力?
    然而王贲不曾知道的是,早在今年开春,任嚣就以病重向始皇帝请辞。
    如今任嚣病情重新加重,岭南诸事,已经悉由赵佗自行决定。
    哦……实际上再很早之前赵佗就已经掌握了岭南各地的军政大权。
    任嚣老了,几年前就已经惦记着回关中养老。
    至于赵佗的各种功利心思,也是任嚣乐意见到的,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贪个锤子权,肯定是一门心思想着归家。
    赵佗想要掌握权利,反倒是给他放了个假。
    至于危险?
    不存在的,当今陛下春秋鼎盛,如今大秦如日中天。
    赵佗又不是傻子……
    强盛之国,是容不下山大王的,赵佗将这里经营的再好,这里也不会成为赵佗的地盘,最多只不过是成为赵佗继续往上爬的功勋和垫脚石罢了。
    怎么可能呢?
    这又不是王朝末年。
    除非始皇帝突然驾崩,二世又是一个蠢笨至极又匮乏人心之辈。
    王贲想了想,却也没再多管,也没想着私底下和自家老父亲交流一下。
    毕竟自己能看出来的事情,自家老父亲没道理看不出来。
    太尉是王翦,又不是他王贲。
    这些事情,就留着让老父亲去头疼吧。
    王贲出账传令,枕戈以待迫不及待的秦卒重新动了起来。
    诺大的队伍分作两拨,一波整理粮草兵器后勤事宜,准备前往魏地平叛。
    另一波则开始准备战车兵器铠甲分发行军干粮,朝着赵地而去。
    而另一边……
    咸阳城,皇宫之内……
    赵樱亲手所织的冬衣已经完工。
    宫人正在外面徘徊等待着他们的召用。
    与其说是等待召用,倒不如说是监视,这一点,赵樱还是懂得。
    她看着手中的冬衣,看着外面静立的宫人,几次张嘴,想要唤他们给自己的孩子送去,却都没能发出声音。
    平心而论……
    实际上赵樱对赵泗的情感也颇为复杂。
    不可否认,那是她的亲儿子。
    只是彼时她行刺不成,反倒因为扶苏的某些说辞和各种各样的原因展开了一番爱情故事,并且怀有身孕这件事……
    总之因为这件事,她也惹得内部的微词,而且再脱身离开咸阳的时候,她也确实没能力带着赵泗离去。
    一个选择罢了……
    于是赵泗就被留在了咸阳。
    但实际上赵樱默认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谁能想到冰天雪地,一个婴儿尚且能活?
    因为扶苏,也因为被自己亲手遗弃的孩子,让她心中的疯狂宁静了许多,让她对秦国的恨更加理智了一些。
    她当然有足够的理由恨秦国。
    她的父母,她的玩伴,她的好友,太多太多从小朝夕相处的人死于秦国的战争车轮之下。
    相比较于有贼心没贼胆的公子歇,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最开始,她是巴不得秦国灭亡,也是六国敌视秦国之中最极端的那一类人。
    那个时候,仇恨已经将她扭曲的和恐怖分子差不多了。
    亲人,挚友,朝夕陪伴的仆役……
    太多太多的东西都历历在目,她只能将恨的对象定为秦。
    扶苏到底是有一定人格魅力的……
    一方面是因为扶苏行事不像始皇帝那么霸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扶苏的政治主张,还有扶苏的为人。
    总之在接触一段时间寻找出手时机的过程中,赵樱发现,扶苏,或许并不是一个坏人。
    他也不该死……
    或者说,扶苏活着,或许现在还活着的人才能够活的更好。
    于是,在扶苏不知情的情况下赵樱就放弃了刺杀,并且还发生了一段爱情故事。
    离开关中以后赵樱就默认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
    再回到赵地的很长一段时间,赵樱都生活在愧疚之中。
    然而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
    可是,二十多年以后,自己的孩子出现了。
    当年的回忆再次不偏不倚的击中自己,往日的情绪重新浮现心头,她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
    一者贵为公子,一者为阶下囚。
    一者母,一者子……
    沉默许久,赵樱终究是开口呼唤。
    宫人闻声上前,不敢怠慢。
    软禁归软禁,但到底也是赵泗的母亲,仅凭这一层身份,宫人皆不敢因此而欺辱。
    认真的聆听了赵樱的诉求以后,宫人闻声犯难,也不敢应承赵樱的请求,甚至不敢接过冬衣,只能去请示领导中车府令黔。
    黔闻声赶来,仔细听完宫人说完事情经过,尔后认真的对着赵樱行了一礼后开口说道:“我只能接下将一切禀明陛下,听从陛下的决定,请您恕罪,这样的事情不能向您保证。”
    赵樱闻言点了点头,还礼道谢。
    黔叫宫人整理好衣服,跟在自己身边,尔后一路疾走。
    而宫内,爷孙正在闲话。
    “所谓一统,无外乎所有人都认可这个观念,其实在孩儿看来,一统的概念是有很多方面的,这不能仅仅从疆界,货币,语言,文字等方面来看,天下要一统,人心也要一统。
    所谓的一统,就是大家都达成一个共识。
    有同一个国家,使用同一种货币,说同一种语言,写同一种文字,有着同一种诉求,同一种渴望。
    由小及大,方方面面皆可以求同存异。
    倒不必非要将木头砍成一模一样的方块才叫一样,榆木,槐树,皆是木属,要强调大家都需要水,需要土地,需要阳光,而不是因为槐树不合群而将他砍伐……”
    赵泗侃侃而谈,始皇帝脸上带着笑容,时不时点头倾听赵泗的高谈阔论。
    “所以孙儿认为,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要遵循一个客观的既定的真理。诸子百家,虽然驳杂,但是从学说上来看,大多都是使人修身向善,约束自身的,在我看来,这是没什么问题的。
    学术上,要让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认知,这个最基层的核心大抵是相同的,但是却能够开出不一样的话。
    政治上,要提出一个主张,让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方向。
    为政,应该引导,应该给予其方向,当主动求变,居安思危,见衰而知如何盛,见盛而观其中衰。”赵泗笑着说道。
    赵泗所说的,其实无非一些老生常谈。
    学术上给与一定约束,比如说制定一个诸子百家都赞同的公序良俗,不违背基本公序良俗的前提之下,各自去完善你们的学说。
    政治上由领导人提出一个处政的主题和口号,接下来的一切政治活动都以不违背主题原则来进行。
    主题可以隔几年一改嘛……
    比如这几年的主题是发展农桑水利,下几年的主题是开疆扩土。
    总之领导人要承担起来引路划定范围的责任。
    虽然这样一来也免不了螺狮壳里做道场,但是总归比罢黜百家一家独大更好。
    就像赵泗所说,大一统从不仅仅是疆域上的大一统。
    实际上随着时代的发展,很多东西都在逐渐统一。
    现代社会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实际上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学术学说,最后也一定是趋向于统一的。
    因为再不断的试错和斗争之后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以后,诸子百家都会逐渐趋向于同一种形态。
    正确赛道就那么一条,这叫排异存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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