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清音都尽量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眼睛也不乱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位胡伯伯见她只安静地坐一旁喝水,心里暗自点头。
    “是这样的,我今天来麻烦胡伯伯,是想请您帮忙看一下,我们家里留下个花瓶,也看不出名堂,想请您帮着掌掌眼。”
    “哦?带来没,我看看。”胡伯伯推了推眼镜,立马精神起来。
    顾安从一堆行李中找出用海绵和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玉壶春瓶,放到桌上。
    胡伯伯立马换了副度数更合适的眼镜,拿出一个放大镜,抱着花瓶仔仔细细的看起来。
    看了足足四十分钟,清音都等得打哈欠了,估摸着还是在火车上待得太久,人还没缓过劲来,没一会儿居然想打瞌睡。
    加上屋子里光线非常暗,又实在是太安静了,连屋外鸟笼里的鸟儿们也销声匿迹,清音不犯困都不行。反倒是顾安,精神得很,虽然也没出声,但精神高度集中,眼神集中在胡伯伯的动作上……
    终于,就在清音不记得是打第几个哈欠的时候,胡伯伯摘下眼镜,放下放大镜:“东西确实是康熙年间真品,但不是什么珍品。”
    清音被两个“真品”和“珍品”弄得稀里糊涂的,顾安倒是听懂了,“果真?”
    “我敢用我五十年经验保证,这样的品质,在潘家园能卖二百块吧,遇到识货的最多多三十块。”
    230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相当于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可清音还是有点失望,毕竟按照那天跛脚男人的态度,她以为会是条大鱼,谁知道就两百多块钱,对现在的她来说,还真不算多。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或者标记?”顾安试探着问。
    胡伯伯想说没有,但还是又戴上眼镜仔细看了一圈,摇头。
    顾安有点失望,他也觉得以马二爷的地位,这应该不是个普通瓶子。难道真的是他和清音想多了?
    “如果你们想出手,信得过我的话,就先放我这边,我尽量给你们找一个出得上价的买家。”
    顾安看了看清音同样有点失望的神色,忽然就有点不想卖了,两百多块听起来是不少,可他也没忽略她每天兴致勃勃给花瓶插花换水的样子,以及因为那束小野花带来的愉悦。
    “胡伯伯我们自然是信得过您的,但因为是家里老人留下的东西,我们还是想做个念想,还望您见谅。”
    胡伯伯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邀请他们喝茶。
    顾安却有点心不在焉,他看着屋里的打印机,忽然问:“胡伯伯,您知道鹰国护照怎么造假吗?”
    胡伯伯怔了怔,立马看向门口,确定没人,这才小声道:“你什么意思,这事胡伯伯也帮不了你,能造这个假的,手里都有点关系。”
    “我不会给您添麻烦,就是好奇问问。”
    “那你这好奇心可不小,这么说吧,目前京市我还没听说谁有这本事,倒是你们书城市里,有一个。”
    顾安眼睛一亮,“谁?”
    清音熟悉他,能看见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成拳头,后腰微微用力,似乎是想站起来,但极力克制住了。
    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让他这么激动,顾安在外头一直很能藏事,像今天情绪波动这么大,很罕见。
    “我听说你们书城市有个叫杨六的,我没见过长什么样,只是据说以前在京市待过几年,拜过京市有名的制假大师,后来动乱里那位大师人没了,他趁乱带着家伙逃回书城自立门户,现在要是还活着的话,应该手里还有两把刷子。”
    顾安认真听着,又详细询问这个杨六的情况,可惜胡伯伯也只知道他外号叫杨六,本名叫什么,有什么特征也不是很清楚,他能了解到的信息也很有限。
    一直到离开潘家园,他的情绪都有点低迷,清音实在没忍住,“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问起假护照的事?”
    顾安抿了抿嘴角,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刘胖子家找到那两本护照的样子,但昨天看见的林露西的护照,他出于好奇也好好的看了一下,三本护照大致上是一样的,不细看的话可以说一模一样,但林露西那本,他在阳光下面发现,上面的荧光墨是绿色,而另外那两本,却是红色。
    紫外线照射荧光墨,这应该是鹰国护照通用的防伪技术。
    他以前就是一土生土长的龙国人,从未见过真正的鹰国护照长什么样,找到两本护照那段时间,他也只是凭着常识和市面上散落的为数不多的鉴别方法,以为是真的。
    但自从见过林露西的,他就发现自己的眼界还是太窄了。
    同一个国家的护照,采用的应该是一样的防伪技术,没道理呈现不一样的颜色变化,必定有一份是假的。而林露西的身份是经过外事机构认证的,她的身份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不可能使用假护照,造假的只可能是那两本。
    假护照,似乎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但似乎却又渐行渐远。
    “我哥的事或许出现转机,但还没有实质性证据,等有证据了,再告诉你,可以吗?”
    清音并不是真的要听什么,听见他这么解释,倒是松了口气,“好,需要我帮忙你就直说。”
    接下来的时间,俩人都没怎么说话,无论是花瓶还是假护照,进展都不太顺利,加上在路上耽搁的一天,俩人也没有逛街的心思,只去百货商场看看,给顾妈妈买了点礼物,然后等到陈专家出院,一起护送他回书城。
    *
    回到书城市是三天后的下午,刚把人送到厂里,顾安就消失了,估摸着是去找那个传说中的“杨六”,清音把花瓶藏好,先回单位找林莉报到。
    林莉最近气色好了一些,清音听毛晓萍说,秦振华陪她一起照顾老公公,比她一个人扛着要轻松一些,这大概也是陪伴的意义吧。
    第二天,区卫生局通知去领执业证,除了资格证之外,还需要有执业证,需要在上面注明的执业地点行医才算合法。
    清音去领执业证的时候,正巧在楼底下遇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小曼姐?”
    女孩回头,还真是苏小曼,不过她今天穿着得体的干部装,头发盘起来,脸上还画着淡妆,“我正好要找你,还没正式谢过你呢。”
    “小曼姐跟我客气啥。”俩人寒暄几句,苏小曼听见前面的人喊自己,只得匆匆交代一句:“晚上我请你吃饭,就当庆祝你以后都能执证行医,地点就在西山疗养院附近的红星饭店,怎么样?正好下午我还要去那边办事,你有空先过去,等我一会儿成不?”
    清音答应,客随主便嘛,这个西山疗养院可是传说中的“职业终点”,她正好也想去看看。
    下午下班后,她去跟顾安说了一声,骑上自行车就往西山区而去。
    整个书城市跟全国大多数城市一样,中心城区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大片区,西山区靠近山区和一个天然湖泊,风景秀丽,气候宜人,清音从东边骑过来,大概骑了半小时,迎面感觉风里都带着清爽的湿气。这要是夏天,该是多么的气候宜人,多么的赏心悦目啊!
    难怪后世的富人区都集中在西城这一带,有钱人是真会享受。
    清音想着,很快来到西山脚下。
    西山疗养院建在半山腰,最初是为了方便老干部们欣赏风景,山脚下也是著名的长寿村长寿乡,这两年随着医疗技术的发展,前来修养的老干部越来越多,宽阔的大马路直接修到疗养院门口。
    清音顺着马路往上,能明显感觉到路上的小汽车更多,除了红旗轿车,还有军用吉普车,以及一些国营大厂才能见到的捷克面包车。
    到了疗养院门口,守卫也比一般医院森严得多,清音年轻,穿着也干净,门卫并未多问,她也大大方方推着车子走进去。
    疗养院分成三个部分,前院是门诊和住院楼,就是普通医院的结构,规模却比区医院大得多,中院是住宅区,全都是红砖独栋小别墅,栽花种草青石板,一看就是级别很高的领导才能入住的地方,隐约还能看见一些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进出,这是直接上门诊疗服务。
    后院清音看不见,但应该就是一些花鸟鱼池小公园之类的,休闲娱乐的场所,那里靠近山顶,视野极好,空气也是极新鲜的。
    清音正在门诊楼门口看着,忽然一个戴红袖章的老头叫住她,上下打量,心说这丫头片子也不像是来看病的啊。
    “干啥呢,看病在前面。”
    能来西山疗养院的,都得是一定级别的干部和家属,年轻人谁来这儿看病……除非,是谁家保姆。
    “你哪个病房的保姆?住院楼在前面,这里可不是你一保姆能来的地儿。”虽然长得漂亮,但穿着朴素,也没穿着护士服,这不妥妥的保姆嘛。
    清音一噎,正想解释,“我不是来看病……”
    话未说完,就见不远处一辆黑色的红旗小轿车“呲溜”一声快速冲进来,留下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然后司机和一名穿花衣服的年轻妇女迅速打开车门,“大夫,大夫快叫担架!”
    红袖章老头是见过世面的,立马点头哈腰跑过去,“得嘞,领导您稍等,担架,老王快抬担架!”
    一时间,院里几名保安又叫来几个穿白大褂的,抬着担架,拎着吊针瓶往这边冲。
    这架势,估计是要抢救什么危急重症病人,清音知道这种时候凑热闹就是给医护人员添麻烦,所以压根没打算往前凑。
    她本来想直接出门,去约定好的饭店等苏小曼,可眼神不经意间,看见一名脸色蜡黄的老年人被抬上担架,她的脚步下意识就慢下来。
    人她没见过,也不认识,她只是出于医者的本能,想看看他是什么情况。毕竟,双眼清明,意识清晰,有自主呼吸,甚至走路都没问题,还能训身边人“大惊小怪”的,就是外行人也知道他的病情绝对没严重到要就地抢救的地步,阵仗为何如此之大?
    很快,大夫护士七嘴八舌哄着,把老人抬上担架,司机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那红袖章老头愈发点头哈腰,“好嘞,我这就去找领导。”
    想着,清音愈发不急着出门,就在门口花坛边上站着,融入到围观人群中。
    看不出来,那红袖章老头五六十的年纪了,腿脚居然出奇的快,才将半分钟时间,就领着几名穿着干部装的中年男人下来,一个个簇拥上去,对着担架上的老人嘘寒问暖。
    “老书记,您老怎么了?”
    “老书记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安排院里最好的专家。”
    “老书记这边请……”
    清音皱眉,这个“老书记”看来真是个大领导,而且不是姓,而是“老”,说明是退休的……但围观的群众好像也见怪不怪了,毕竟能来这个医院疗养的,也不是一般人,地方省里的厅级干部要是没点关系还不一定进得来呢。
    清音的脚步跟着众人走,听见身边有两个白大褂在小声的议论着:“老书记这病可不能大意,昨儿才出院,今天又反复,要是连个小小的肾炎都治不好,咱们医院的脸往哪儿搁呀。”
    “就是,我看老书记脸色不好,可别把气撒咱们身……”
    “嘘,说啥呢。”
    也有人好奇问:“一直听你们叫他老书记,他到底是哪个单位的退休书记?”
    原来这位老书记姓元,原本只书城市西山区某个街道办的书记,听起来级别是不高,省会城市街道办顶破天算地方上的区级,干到头顶多是个处级干部,连住进西山疗养院的资格都没有。
    “但耐不住人家儿子厉害,咱们医院很多药都靠着他那边优先保供。”
    有人不解,“什么药?”
    “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元书记的儿子可是京市那边医药公司的总经理,全国甭管中药西药,但凡是好药都只有他们那边能拿到,咱们医院虽说能保供,但很多进口药可是全国几千家医院排着队要呢,这先给谁后给谁也是门大学问。”尤其西山疗养院的病人身份特殊,要是因为缺药耽误了病情,上头可不会管你是什么原因缺药,你治不好人这是事实。
    清音在基层卫生室,自然知道药品有多紧缺,她们因为背靠书钢这棵大树,现在又有苏小曼帮忙,药品倒是不算紧缺,那也是因为他们病人多数是来看中医的,要是看西医,那就不是现在这个状态了……难怪元书记在西山疗养院能这么“受欢迎”。
    “就一个小小的肾炎,赵院长你们要是治不了,我可以转院,我们去京市,去海城。”说话的男子声音低沉,但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架势。
    这里是干部病房,都是单人单间,工作人员干啥都轻手轻脚,所以男子说话的声音就特别突兀。
    赵院长连忙解释:“能治能治,这我们院内科主任,专攻肾内科,对很多肾脏疾病都有极高的造诣。”说着推出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男人头发只剩一半,给人很可靠的感觉。
    要是别的病人和家属,赵院长高低还得强调一下疗养院的医师资源力量有多雄厚,每一个医生都是全省范围内层层选拔而来的精英。但今天确实是开不了这个口,牛皮吹越大,待会儿脸只会越疼。
    要是惹急了元经理,老爷子一旦转走,没了这层关系,以后要想拿点好的进口药,那就甭想了。
    谁知年轻人看见那位“很可靠”的主任,却眼角都没动一下。
    “老书记现在最要紧的是降压消肿……”内科主任硬着头皮说。
    “一个简单的肾炎,我父亲在贵院住了一个多月,昨天好容易能出院回家,就一晚的工夫又反复,降压消肿降压消肿你们都说多少次了?”
    内科主任被堵得无言以对,是啊,这病人都住进来一个月了,就是再高的血压再严重的水肿也该消下去了,昨早出院之前确实是各项生命指标平稳,血压控制在正常水平,水肿也没了,达到出院标准了的。
    自从住进来,老书记每天吃的药打的针虽说不是他亲力亲为,但也每天亲自过问,连出院也是他亲自检查之后才办理的,绝对不可能弄错!
    可……怎么一夜之间又加重起来?
    “我父亲平时血压控制得很好,相信你们也知道。”
    “啊是是是,控制得很好。”赵院长感觉,说话不对,不说话也不对。
    “但今早保姆居然测出170/110的高血压,测了三次都是这样,你们怎么解释?”年轻男人显然是在忍着怒气,但他好歹是从事医药行业的,没说“是不是住院住出高血压”的混话。
    饶是如此,主任和管床大夫都抹了把汗,“会不会是昨晚回家,情绪有什么波动?”
    保姆觑着年轻男人脸色,小声说:“没有,老书记没受什么刺激,心情很好,吃完饭还去下象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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