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榆记得很清楚,当年被读书人贬为难登大雅之堂的野史中有提到过,一百多年前那几场为大越建国奠定决定性基础的战役,都是由这位太.祖女帝领兵。
    而他现在手里捧着的史籍,对那几场战役只字未提,仿佛从未发生过。
    韩榆放下茶杯,眼底划过思量。
    刻意抹除?
    还是野史捏造虚假事实?
    孰对孰错,韩榆一时间无法判断。
    或许他需要在调查内容中加上这一条。
    韩榆定了定心神,又往后翻阅。
    第二位女帝仍旧如此,她虽比太.祖活得更长久,却未立下任何功绩。
    再往后,是大越第三位皇帝,明兴帝。
    与前两位皇帝不同,这位明兴帝是个男子。
    有关明兴帝的记载起始于整张纸的最后一列
    ,具体为他的生卒年。
    韩榆漫不经心地翻到下一页,大段大段的文字映入眼帘。
    ——全都与明兴帝有关。
    韩榆心神一震,没有仔细看,而是迅速往后翻。
    连着翻了三次,有关明兴帝的记载才算结束。
    较之两位女帝的记载,与明兴帝相关的文字是前二者总和的十倍有余。
    韩榆先前还在想,这般简短的记载,几位皇帝加一块儿怎么会叠成厚厚一本。
    现在算是明白了,敢情详细到夸张的描述都藏在后头。
    韩榆啧了一声,继续往下看。
    看到明兴帝派遣船队出海,带回土地红薯等高产作物,又让韩榆想起当年书斋里,有关到底是谁派人出海的争论。
    “在看什么?”
    正想得入神,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韩榆掀起眼帘,来人是卢大人。
    韩榆忙不迭放下书,起身行礼:“大人。”
    卢大人拿起史籍,粗略翻几页,随口问道:“对这个感兴趣?”
    韩榆垂手而立,温声道:“整理好书架后正好看见,便取下来翻阅一二。”
    “都整理完了?”见韩榆点头,卢大人一脸诧异,“倒是迅速。”
    韩榆笑而不语,谦逊温和的模样足以让十之八.九的人心生好感。
    卢大人把史籍放回去:“本官见你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困惑?”
    韩榆不着痕迹瞥了眼铺开的史籍,看到书中如是形容明兴帝——千古一帝。
    “是有些许疑惑之处。”韩榆坦然承认,“但是不妨碍下
    官了解我朝的历史。”
    卢大人笑了声,笑容里似乎蕴藏着别样的意味:“史籍都是由史官整理编写出来的,或多或少夹杂着个人观念,韩修撰只看看就好,不必全信。”
    韩榆应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大人可要检查一下,若有疏漏之处,下官也好及时弥补过错。”
    卢大人在藏书楼走一圈,回到韩榆跟前:“没问题,走吧,该落锁了。”
    韩榆落后半步,将藏书楼的大门锁上。
    卢大人信步向前:“藏书楼每旬有五日开门,朝中官员尽可前来借阅。本官看韩修撰喜爱读书,闲来无事大可以来藏书楼走一走,读万卷书,可开阔视野,亦可增长知识。”
    “是,下官谨遵大人吩咐。”韩榆一板一眼地道。
    卢大人失笑:“韩修撰当真是......切记莫要做那逆来顺受之人,有时候退让只会让人变本加厉。”
    他也是看韩榆办事妥当,却因心思简单备受某些人的欺压,一时好心泛滥,这才叮嘱韩榆几句。
    说实话,比起韩榆,还是他那个在户部任职的堂兄更适合尔虞我诈的官场。
    自打韩松接手良种相关的事宜,不知多少人觊觎妒恨,陷害打压就没断过,他这个在翰林院任职的都听到过风声。
    而韩松的表现委实出乎他的意料。
    圆滑机敏,对阴谋诡计的感知和预判甚至远胜过好些浸润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那些个想给韩松找麻烦的,最终
    哪个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食恶果。
    反观韩榆,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天真单纯,又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韧。
    韩榆和韩松这对堂兄弟,简直是南辕北辙般的存在。
    并非说韩榆这样不好,只是善意的规劝和提醒。
    这些天卢大人都看在眼里,除了个别人,翰林院里诸多官员,哪个不说韩榆一句好。
    韩榆这样的人,天生带着吸引力。
    当这股引力发挥作用,或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可怖结果。
    韩榆眨了眨眼:“下官明白,多谢大人指点。”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上半年我还刀了个人。
    不过,这正是韩榆想要的结果。
    扮猪吃老虎,方便背地里捅刀子。
    可怜的吴大人估计一辈子也想不到,害他磕掉门牙的罪魁祸首,正是他针对打压的韩修撰。
    回到翰林院,沈华灿和钟伯同正伏案处理公文,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韩榆阔步上前:“还剩多少?可要我帮你们分担一些?”
    沈华灿也不跟韩榆客气,毫不犹豫地把公文推给他:“还剩二十多份,这六份就辛苦榆哥儿了。”
    韩榆伸手接过:“小菜一碟。”
    钟伯同踟蹰片刻,取了五份:“多谢韩小兄弟。”
    他比沈华灿的还多些,只是不太好意思让韩榆为他分担太多的公务。
    “钟兄无需言谢,早点交差早点走人。”韩榆抱着公文落座,“今日是我头一回去藏书楼,里面的书少说也有上万本书,赶
    明儿我可得借两本回去。”
    钟伯同边处理公文边说:“翰林院的藏书楼不算什么,后边儿还有个更大的藏书阁,里头容纳了天底下数不清的古籍,可惜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有机会进去。”
    韩榆悬腕挥洒:“光是藏书楼的书就够我看很久了,说不定等看完那天,我也能去藏书阁了。”
    钟伯同掷地有声道:“对,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三人心怀期待,手中的笔杆子动得飞快。
    韩榆最先处理完十一份公文,分别还回去,坐在椅子上喝茶,等沈华灿结束一起回去。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三位大人,今日戴庶吉士请大家吃酒,待会儿下了值可别忘了。”
    前来通知的庶吉士语速极快地说完,又去隔壁通知。
    韩榆虚虚捏着茶杯:“去吗?”
    沈华灿没忘记这些天戴远山对韩榆直接或间接的针对,拧起眉头:“这种形式的宴会去不去都无所谓吧?”
    去了也是给自己找不愉快。
    钟伯同抬起头,却是不一样的意见:“这算是新科进士私底下第一次宴会,怎么都得去一遭。”
    除非想被那些个同年在背地里说道。
    “行吧。”韩榆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那就去。”
    人设既已立下,万不能中途崩坏。
    一个意气风发,待人热情友善的少年状元,怎么会缺席集体宴会呢?
    于是,傍晚下值后,韩榆混在一众刚上任不久的同僚之中,步行前往....
    ..
    “青楼?”
    韩榆望着前方灯火迷离,娇笑不断的长街,鞋底跟粘了浆糊似的,迈不开半步。
    韩榆后悔了,他就不该答应。
    沈华灿也是同样抗拒的神色,瞥一眼满脸兴奋的同僚,忍着嫌恶同韩榆低语:“要不咱们回去?”
    不待韩榆出声,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戴远山搂住了肩膀:“韩大人愣着作甚?还有沈大人,大家都进去了,咱们也快些进去吧,今儿我可是斥重金点了花魁唱小曲儿呢!”
    随后,一手拉一个,不由分说地把韩榆和沈华灿拽进了最热闹的那家青楼。
    周遭乱作一团,脂粉与酒香纠缠在一处,呛得韩榆连打两个喷嚏。
    沈华灿本就鼻腔敏感,闻不得丁点儿刺激的味道,亦无法幸免于难。
    韩榆轻咳一声,放声道:“戴大人,我看还是算了吧。”
    沈华灿深呼吸,双脚定在原地,不去看左边楼梯口衣着轻薄的女子:“来日我和韩榆做东道主,请诸位好酒好菜如何?”
    “韩大人和沈大人这副模样,怕是还没见识过何为女子吧?”戴远山笑得不怀好意,“待会儿温香软玉在怀,您二位就不急着要走了。”
    韩榆因戴远山轻挑的口吻面露不虞之色,拨开对方搭在他肩头的手,转身就要走。
    “韩大人这是怎么了?”
    韩榆循声望去,十皇子越英叡与一相貌英气的男子站在不远处。
    戴远山见了,快步迎上去:“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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