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他不怎么来,胜在宽敞安全。
    壮壮除了床和书桌,最喜欢趴在这里打盹儿,尾巴甩来甩去,活泼得很。
    韩榆翻箱倒柜,找出一方和罐子非常相配的绿色帕子,叠成合适的大小,往上一盖。
    韩榆理理正,很满意地表示:“挡灰。”
    小白从韩榆的手心跳上长桌,整个儿贴在罐子上。
    它不动,唯有韩榆知道它在伤心。
    韩榆凝视片刻,走开了。
    听见房间里响起窸窣脚步声,韩二问:“主子,可要用水?”
    “嗯。”
    韩二给韩三使了个眼色,后者麻溜跑去打热水来。
    两人进门,房间里昏暗沉寂,韩榆坐在书桌后,握着毛笔不知在写什么。
    也不敢多看,放下热水就离开了,不忘带上房门。
    “呼,韩一在就
    好了。”
    “谁说不是呢。”
    韩二韩三对视,眼里尽是无奈。
    韩一跟随主子最久,他的安慰或许有些用处。
    “快了,也就这几日。”
    韩三轻嗯一声,不再说话,安静守在门外。
    房间里,韩榆放下毛笔。
    修长的指间夹着一张字条,上面是“壮壮”二字。
    韩榆用树胶制成的胶水把它贴在罐子上,指腹一点点地摩挲,将气泡排出。
    “晚安。”他说。
    韩榆神色如常地沐浴更衣,躺到床上。
    伸手往枕边探去,摸了个空。
    什么都没有。
    黑漆漆的,月光也不愿洒在这里。
    韩榆收回手,翻了个身,闭眼睡去。
    -
    翌日,韩榆照常去试院。
    第一天结束,还有三天。
    韩榆没有一次缺席,更没迟到早退过。
    最后一天,傍晚时分,韩榆目送考生交卷后走出试院,没有回家,而是转道去了府衙。
    这几日常驻试院,他的专用办公房间已经落了一层灰。
    韩榆简单收拾了下,挑了下灯芯,让房间变得更亮,这才坐下,伏案处理公务。
    吴同知今日尚有公务未完成,大家都走了只他留下,哼哧哼哧挑灯夜战,心里头的苦只有他自个儿晓得。
    火速处理完公务,吴同知准备离开,意外发现知府大人房间亮着灯。
    他没想过韩榆过来的可能性,还以为府衙进了小贼,当即叫来留守的官兵。
    官兵听说有人擅闯知府大人的房间,顿时就怒了,和吴同知一起,气势汹汹地赶过去
    。
    “呔!你这小贼,本官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子,竟敢......知府大人?!”
    想象中的小贼并没看到,反而看到了几日未见的韩榆,吴同知心中的惊愕可想而知,当场发出一声怪叫。
    韩榆:“......”
    官兵:“!!!”
    韩榆右腕悬空,好整以暇地挑了下眉:“吴大人这是?”
    吴同知颤巍巍伸手扶住门板,堪堪稳住身形,眼神涣散:“下、下官以为......”
    “以为本官是小贼?”韩榆抢先回答。
    吴同知捂脸,羞耻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人恕罪,下官实在没想到这个时辰了您还来府衙。”
    韩榆将毛笔架在笔山上,轻描淡写道:“回去无事可做,这会儿处理一点,明日也不必太累。”
    说罢,目光转向呆若木鸡的官兵:“这里不需要你们了,去吧。”
    “是。”
    官兵如蒙大赦,纷纷作鸟兽散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大人还有事?”
    暂时不能批复公文,韩榆索性顺手把杂乱无章的桌案收拾整齐,按习惯归类,堆放在桌角的老地方。
    见吴同知还在原地,遂随口问了句,大有下逐客令的隐晦意思。
    吴同知嘴角抽了下:“没......的确有件事情想跟大人说一声。”
    韩榆掌心朝下,轻轻摁在公文上,努了努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犬子将在六月初二及冠,下官想
    请大人您担任及冠礼的正宾。”
    吴同知原打算五月底再跟韩榆说起此事,这不想着今夜天时地利人和,脑子一热就提前说了。
    韩榆面露诧异,紧接着摇了摇头:“本官只比令郎大了两岁,怕是不妥。”
    其实吴同知也没抱太大希望,他知道知府大人多半会拒绝,被婉拒了也不失望,反而顺杆往上爬:“那下官只能请张大人担任正宾了,不过......知府大人届时可否赏脸出席?”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韩榆暗自腹诽,很爽快地答应了:“及冠对男子而言是很重要的日子,本官会去的。”
    吴同知松了口气:“那下官便在家中恭候您的到来的。”
    韩榆睨他一眼,微微点头:“嗯。”
    “夜深露重,大人忙碌数日,还是尽早回去吧。”吴同知也知道自己再留下去就讨人嫌了,拱手告辞,“下官这就先回去了。”
    韩榆扬了扬手,继续奋笔疾书。
    直到亥时,将所有的公文批复完毕,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家赶。
    偌大宅院在蜡烛的映照下亮如白昼,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见,但是很安静。
    “主子,先用饭?”
    从试院出来,韩榆便直奔府衙,晚饭尚未解决。
    韩榆点点头,沿桌而坐,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大厨韩八将两菜一汤送上桌,放在恰到好处的地方:“主子,您趁热吃。”
    为沈绍钧定下的一年孝期还没结束,自然吃不得荤食。
    两道菜分别
    是酸辣土豆丝和清炒鸡枞菌,汤则是玉米冬瓜汤。
    韩榆一言不发地扒饭,饭厅里只有筷子磕到瓷碗的清脆声响。
    韩八觉得这样的气氛别扭极了,挠挠耳朵,用很活跃的语调说:“主子您尝尝这道鸡枞菌,属下特地跟悦客来的大厨学过,保管您吃了还想吃。”
    韩榆手下一顿,抬眸看过去:“悦客来?”
    韩八昂首挺胸地点头:“是的,属下向他讨教过,这次绝不会再像上次那样......”
    韩三暗骂一句蠢蛋,很不厚道地揭他的短:“并非讨教,韩八在悦客来的厨子做菜时爬到树上偷学的。”
    韩榆:“......”
    韩八气得跳脚:“韩三!”
    该死的黑煤炭,竟然敢陷害他,让他在主子跟前出丑!
    拔剑的手蠢蠢欲动。
    韩榆早就习惯了他的下属们相爱相杀,今儿闹成一团,明儿又好得跟什么似的,左右两边的人斗成乌眼鸡,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尝一口清炒鸡枞菌,细嚼慢咽,韩榆中肯点评:“不错。”
    “哈!”
    韩八得意叉腰,身后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
    韩三:“......”
    诡计多端的韩八。
    韩榆没再理会他俩,吃完饭回房间洗漱。
    把潮湿的头发擦得半干,韩榆拿着巾帕走到长桌前。
    碧绿色的罐子还在原处,似乎落了些灰尘。
    韩榆细致耐心地把它擦干净,手指轻碰一下冰凉的罐身。
    “晚安。”
    ......
    府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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