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通判强撑着笑脸:“这是自然,我会服从知府大人一切的命令。”
    说到底,知府大人今年也才二十有三。
    韩榆尚未娶妻生子,在他们这些老家伙的眼里还是个孩子。
    既然是孩子,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钱通判振奋精神,转身投入到公厕和垃圾站的筹备工
    作中。
    ......
    半个月后,坐落于各条街道上的公厕和垃圾站相继完工。
    经过两年的相处和共患难,百姓早已成为合格的韩吹。
    还没亲身体验过,就兀自夸赞开了。
    “知府大人让人做出来的一定是好东西。”
    “干净又敞亮,可比自家的茅厕看着舒坦多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官府雇人每天早晚清理公厕和垃圾站,所以才会这么干净。”
    “雇人?我怎么没听到风声?”
    “这次没对外招工,而是让之前死在守城战里的人的老爹老娘接手了这份活计。”
    这些人家里少了个壮劳力,生活更加拮据,韩榆了解情况后,就敲定了这件事。
    岗位并不多,但胜在时间自由,还算轻松。
    也算为那些家庭略尽绵薄之力吧。
    就在府城百姓和外地游人逐渐适应公厕和垃圾站的出现时,越含玉一行人终于抵达越京。
    除越含玉,还有梁国皇室的成员。
    越含玉刷脸入宫,一路畅通无阻地见到了永庆帝。
    永庆帝正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动干戈,憋了满肚子的火气。
    这会儿见到越含玉,思及数月以来她立下的功劳,还有她亲手交上来的火药配方,面色缓和几分。
    “这阵子辛苦你了,你不是喜欢瑶琴,朕新得了一把,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去。”永庆帝大手一挥,“你之前那把用了许久,朕记得上面已经布满了划痕,大可丢弃换成朕赏你的。”
    越含
    玉眼底波澜不兴,随口道:“谢父皇赏赐。”
    “多日不见,怎的这般生分了?”永庆帝定定看了越含玉片刻,垂下眼不再看她,“长平啊,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歇一歇,梁国后续如何,朕会另派他人跟进。”
    全公公奉上茶水,笑眯眯地说:“殿下有所不知,您离京的这些日子,陛下日日惦记着您,唯恐您伤了一根头发。”
    越含玉摩挲着贯穿掌心的伤痕,端起茶杯浅酌一口:“便是父皇不说,长平原也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这话怎么说?”
    饶是永庆帝对越含玉的感观极为复杂,这会儿也不由显露出一丝真情实意的好奇与探究。
    这可是实打实握在手中的权利,明日早朝提起,他那几个儿子定会为那个人选争得头破血流。
    长平她当真不心动?
    “军营里都是些臭男人,丁点儿看头都没有。”越含玉很是嫌恶地放下茶杯,声响略重,“皇庄正值鱼虾肥美的时候,长平准备过去住几日,压压惊。”
    永庆帝噎了下,他不必问就知道长平又要把一整个瑶华宫的漂亮宫女都带走了。
    想到他安插到越含玉身边的崔嬷嬷,永庆帝眼神微闪,佯装不耐地挥了挥手:“你啊,什么时候能让朕省心一点就好了......去吧去吧,朕可不想气得待会儿奏折都批不了。”
    越含玉草草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对了,别忘了去给你母后请安。”
    越含玉
    应了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目送那道纤细的身影远去,永庆帝面无表情:“等长平去皇庄,让越六过来。”
    全公公恭敬应是。
    越含玉出了御书房,转道去见戴皇后。
    戴皇后正和靖王说话,她再三耳提面命:“长平这回立了大功,你父皇又对你委以重任,不知多少人眼红,尤其那几个贱人生的贱种,切记提防着他们给你使绊子。”
    靖王心里很不得劲儿。
    就算没有越含玉,他也是父皇最有本事的儿子,安王宸王哪个比得上他?
    不过打下一个撮尔小国,若他有机会接触兵权,大魏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不过他得承认,因为越含玉的关系,朝中好些武将都生出投入他麾下的心思。
    这是天大的好事,为此他可以容忍越含玉大出风头,也可以无视这些日子以来他那些兄弟愈发猛烈的攻势。
    靖王尝到了甜头,甚至已经在想,下次若有机会,还让越含玉去战场上拼命。
    ——再怎么风光,终究只是个妇道人家,立下的所有功劳都将落实在他这个亲弟弟的头上。
    正敷衍着戴皇后,就有宫人通传,说是长平公主来了。
    头一回,两人面上同时流露喜色。
    “还不快让她进来!”
    越含玉银甲未褪,进来后先行一礼:“母后,老十。”
    靖王因这个称呼面露不虞,但也只是一瞬。
    他告诉自己,眼下正值夺嫡的关键时候,越含玉还有利用价值,轻易得罪不得
    。
    待他荣登大宝,天下权势尽在掌中,想处置谁都可以。
    母子二人正欲演一场母慈女孝、姐弟和睦的大戏,却见越含玉将手中木匣奉上。
    “此乃长平攻打梁国时偶然所得,觉得母后会喜欢,特意带回来给您。”
    出于二十年如一日,和越含玉斗智斗勇的经验,这木匣里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叡儿,你不是有要事与你父皇商议,赶紧去吧,可别让陛下等急了。”
    靖王看了木匣一眼,踟蹰片刻起身:“好吧,那儿子先去了。”
    “三姐你留在这里多陪陪母后,这些日子她时常与我念叨你呢。”
    越含玉默不作声,等靖王离开,她也提出了告辞。
    戴皇后心里存着事儿,并未出言挽留。
    “嬷嬷,你帮我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陈嬷嬷诶了一声,把木匣放到桌上,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一咬牙打开。
    “啊!”
    年事已高的老嬷嬷面色煞白,捂着胸口倒下。
    衣袖扫过,木匣应声而落,也让戴皇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一截断指。
    指骨粗大,显然是男子的手。
    指肚朝上,仔细看还能发现厚厚的一层茧子。
    这是常年握剑所致。
    当然,也有可能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
    可怜戴皇后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软软倒了下去。
    当晚,永庆帝宿在舒妃宫中。
    早几年,舒妃因剖腹取子入了永庆帝的眼,虽一开始存着和御史别苗头的意思,可谁让舒妃性情柔顺,是朵
    顶顶好的解语花,每回永庆帝有什么烦心之事,总能在舒妃这里得到缓和。
    长此以往,永庆帝就把人放在了心上。
    他的真爱仍旧是宸贵妃,舒妃顺位排在第二,这几年也算盛宠不衰了。
    全公公敲门时,永庆帝正与舒妃在灯下对弈。
    “陛下,皇后娘娘那边请了太医,说是病得起不了身了。”
    永庆帝当即不悦皱眉:“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省心,真当自个儿还青春年少?”
    舒妃拿帕子掩了下嘴,轻声细语道:“臣妾以为,皇后娘娘突然病倒,许是在殿外等长平公主后过来的时候受了凉。”
    永庆帝问:“爱妃怎么知道?”
    “臣妾随姐妹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听皇后娘娘身边的陈嬷嬷提了一嘴。”
    永庆帝想到因为越含玉打下梁国,近日以来越发不安分的靖王和戴氏,沉默良久才说:“既然皇后病重,就让她安心养病,莫要多忧多虑,养病期间的宫务便交给梅贵妃和宸贵妃代为掌管。”
    门外,全公公应了声是,前去传话了。
    永庆帝不再想这些糟心事,拉着舒妃歇下了。
    却说梅贵妃和宸贵妃得了掌宫之权,自是喜不自禁。
    可惜她二人是死对头,不死不休的关系,三五个铜板的事儿也能斗成乌眼鸡。
    而另一边,戴皇后不甘心大权旁落,硬是强撑病体和两位贵妃斗法。
    一时间,后宫乌烟瘴气。
    永庆帝忍无可忍,发落了三人不说,连她们的
    儿子和外家都因为种种缘由受了斥责。
    自此,朝堂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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