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着衣起床,开了房门。辛夷早已站在室外伺候,看到凌君毅,立即巧笑嫣然躬身道:“祝庄主早安。”凌君毅颔首道:“姑娘早。”辛夷俯首道:“祝庄主干万不可这般称呼,小婢担当不起,你叫小婢名字就好了。”接着匆匆道:“小婢替祝庄主打洗脸水去。”转身朝屋后奔去。不多一回,辛夷打来洗脸水,等凌君毅盟洗完毕,她已在外面一间小客室中,放好了早点,娇声说道:“祝庄主请用早点了。”凌君毅跨出房间,辛夷立即替他拉开椅子,伺候他坐下。
    凌君毅暗忖道:“这丫头年纪极轻,虽然脸上戴着面具,但看去亭亭玉立,想来面貌也不会太丑,而且处处善伺人意,服侍唯恐不周,显是百花帮经过严格挑选训练出来的了。”心中想着,也不客气,就在椅上落座,自顾自地吃毕早点,辛夷又送上了一方洁白的面巾。就在此时,只听院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丽人,俏生生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丽人除了一头乌黑如云的秀发,全身洁白如雪,连她的秀发上也束着白色续带的香花,看去身材纤秀,飘飘欲仙。
    辛夷一眼看到白衣丽人,低声说道:“祝庄主,总管来了。”凌君毅听说这白衣丽人就是百花帮的总管玉兰,立即站了起来。
    这一瞬功夫,白衣丽人已经跨进客堂,朝凌君毅福了福道:“祝庄主远来,恕贱妾失迎。”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姑娘言重,老朽如何敢当?”两人这一对面,凌君毅只觉她柳眉如画,杏眼如星,配着瑶鼻、樱唇,骨肉匀称,淡雅之外另有一种高华的气质,只是在晨曦中看去,脸色稍嫌苍白。凌君毅心中暗暗赞道:“百花帮果然人才济济,就以这位总管而言,姿色秀美,有如凌波仙子,何以都要戴上人皮面具?”要知反手如来五十年前,就以精于易容见称武林,凌君毅是他唯一传人,对一个人的脸上,经过易容,或是戴了面具,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
    白衣丽人粲然一笑道:“贱妾小字玉兰,忝为敝帮总管,还望祝庄主多多指教。”凌君毅一抱拳道:“老朽久仰了。”玉兰双眸凝注,淡淡笑道:“祝庄主听谁说过贱妾了?”凌君毅被他问得一呆,拂须笑道:“姑娘芳名,老朽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但贵帮倔起江湖,巾帼奇女,别树一帜,为武林吐异彩,却又不为人知,这就非普通江湖儿女所能做到,也自然是贵帮总管总理帮务之功,老朽对贵总管,确是久仰的很了。”玉兰星目眨动。流露出喜色,粲然娇笑道:“祝庄主不但风趣,而且很会说笑,只是把贱妾说的太好了。”顿了顿,接道:“敝帮主听说祝庄主来了,甚是欣喜,特命贱妾来请祝庄主前往一晤。”凌君毅道:“老朽到了贵帮,自该拜会贵帮帮主。”玉兰道:“敝帮主已在仙春馆候驾,贱妾替祝庄主带路。”凌君毅道:“不敢,姑娘前面请。”玉兰朝他低头一笑,道:“祝庄主随我来。”转身朝外行去。
    凌君毅没有说话,随在她身后走出院落,一路穿廊而行,这座宅院,楼宇重重,廊腰漫回,极尽曲折。玉兰脸上分明戴着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掩去本来面目。此时她走在前面,凌君毅看到她颈后肤如凝脂,发如轻云,这缓步行法,婀娜身段,轻盈若仙,一身洁白的曳地衣裙,随着款步摆动,隐约可以看到她纤细的腰肢,不胜一握,任何人跟在她身后,都会油然而生遐思!何况从她身上随风吹来的淡淡幽香,沁人心脾。凌君毅是常食禁果之人,这时也不由的他心神飘忽,有些浑淘淘的感觉,连经过些什么地方,都没看清楚。
    一会功夫,已经来到一处花木清幽的楼字面前,但见画栋雕梁。丹碧相映,门额上一方小匾,题着“仙春馆”三个古篆。玉兰脚下一停,回身道:“到了,祝庄主请进。”凌君毅含笑道:“还是姑娘请先。”玉兰回眸一笑,领着凌君毅朝里走去。穿行回廊,朱栏曲折,槛外一片花圃庭院,种植着各种珍贵的盆景花卉。三间敞轩湘帘低垂,门前站着两个青衣佩剑少女,看到玉兰领着凌君毅走来,一齐躬身施礼,轻声道:“帮主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总管请陪同贵宾进去吧。”说罢,一左一右伸手掀开门帘。
    玉兰抬抬手道:“祝庄主请。”凌君毅微一颔首,缓缓跨了进去,里面一间宽敞而精致的客室,窗明几净,收拾得纤尘不染,连黄漆地板都光可鉴人。四壁上张挂着名人书画,陈设精雅,华而不俗,一张紫檀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裙,面覆轻纱的女子。这时看到玉兰陪着凌君毅走入,已从椅上盈盈站起,轻启樱唇,说道:“祝庄主侠驾远莅,贱妾有失迎迓,还望祝庄主恕罪。”声音娇脆,宛如出谷黄莺。
    凌君毅不禁暗暗一怔,这黄衣女子,自然是百花帮的帮主无疑,但听她的声音,年纪似是极轻。玉兰已在凌君毅身边,轻声说道:“祝庄主,这位就是敝帮帮主了。”凌君毅即呵呵一笑,抱拳道:“帮主领袖群芳,老朽幸会之至。”百花帮主左手轻轻一抬,说道:“祝庄主请坐。”凌君毅手捻飘胸黑须,微微欠身道:“老朽谢坐。”老实不客气在她左首一张椅子上坐下。玉兰等帮主坐下,也在她下首一张椅子上落座,一名青衣使女端上香茗。
    凌君毅轻咳一声,目光一抬,朝百花帮帮主拱拱手道:“帮主要玉蕊姑娘从绝尘山庄中把老朽接来贵帮,不知有何见教之处?”“接来”话中实有“劫来”之意。他和百花帮主对面而坐,因对方脸上覆着一方轻纱,无法看清她的面貌,只觉她一双秋水双眸,透过面纱,闪着晶莹的光采。
    百花帮主娇脆的道:“见教不敢当,玉蕊把祝庄主请来敝帮,事前没有徵得祝庄主的同意,贱妾以百花帮主的身份,在这里跟祝庄主赔礼,实是敝帮有求于祝庄主,还望祝庄主多多原谅才好。”她说来娇柔婉转,悦耳动听,就算是满怀怒气的人,也会转怒为喜,何况凌君毅有为而来,根本一点气愤也没有。闻言一手捻须,微微一笑道:“帮主言重,只不知是什么事,还请帮主明言,老朽洗耳恭聆。”他目光灼灼,只是盯注在她面纱之上。
    百花帮主似有所觉,面纱中那双清盈目光,避开他的视线,缓缓说道:“此事关系敝帮至大,敝帮把祝庄主请来,务望祝庄主赐助了。”凌君毅道:“此事对贵帮既然重要,老朽能力所及,极愿效劳,帮主但请说明内情,容老朽考虑考虑。”百花帮主欣喜的道:“祝庄主是答应了?”凌君毅道:“帮主还未说出究是何事?”玉兰陪坐一旁,插口道:“对这件事,祝庄主已有卓越成就,想来也不算难事了。”百花帮主轻哦一声道:“如蒙祝庄主俯允相助,敝帮自有重谢。”凌君毅淡淡一笑道:“老朽方才说过,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老朽能力所及,极愿效劳,不在重谢二字之上。”百花帮主似是微有赧然之意,俯首道:“祝庄主胸怀磊落,恕贱妾失言了。”玉兰道:“帮主,此事还是由属下告诉祝庄主吧?”百花帮主点点道:“也好。”玉兰望了凌君毅一眼,说道:“黑龙会劫持四川唐天纵、岭南温一峰和少林乐山大师,在绝尘山庄研制“毒汁”解药,历时半年,一无进展,后来又把祝庄主请去,据说祝庄主只化了三天时间,就把“毒汁”化成清水,不知是否属实?”这话不是明知故问?
    凌君毅拂须笑道:“不错,事情倒是确有其事,不过”忽然沉吟不语。
    百花帮主问道:“不过什么?”凌君毅道:“那是老朽自己也想不到的事。”玉兰眨动眼睛,问道:“祝庄主此话怎说?”凌君毅道:“不瞒二位说,老朽当时也毫无把握,只不过是胡乱拿些解毒药物,把几味熬汁试试,把几味研成细末,也投入试试,不料无意之中,竟把“毒汁”化解开了。哈哈,等到“毒汁”化成了清水,老朽却已经记不清究竟是哪几味药配合一起,发生了解毒作用了。”玉兰道:“这个容易,祝庄主至少已有化解“毒汁”的初步经验,此后不难找到解药方。”凌君毅连连摇头道:“难,难,老朽说过,当时只是无意中得之,实在毫无把握。”玉兰微微一笑道:“祝庄主在绝尘山庄,三天之中,一共取用了七十一种药物,每种药物的名称、份量,敝帮已经取到一份详细的药单。化解“毒汁”的药物,自然在这七十一种药物之内,祝庄主只要仔细研究,不难找得出来。”凌君毅早已知道玉蕊把自己从绝尘山庄换出来的时候,已经从颉古斋管理药室的杏花手中,弄到药单。而且早已知道那管理药室的杏花,也是百花帮的人。但他却故作惊奇,说道:“贵帮连老朽在绝尘山庄三天之中取了七十一种药,都知道了?”玉兰娇笑一声道:“百花帮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普天之下,没有一件事情能瞒得过我们,敝帮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天下最机密的,也一样可以弄来。”凌君毅惊异地望着两人,一手捻须,迟疑问道:“贵帮究是要老夫做什么?”玉兰粲然笑道:“祝庄主博学多能,经验丰硕,何不猜上一猜?”凌君毅故意搔搔头皮,问道:“莫非贵帮也要老朽研究“毒汁”的解药不成?”百花帮主娇脆的笑道:“祝庄主果然目光如炬,一猜就中。”凌君毅心中一动,问道:“贵帮和绝尘山庄都要寻求“毒汁”解药,到底是为了什么?”玉兰道:“这个恕敝帮要暂时守密,不能奉告,但贱妾可以代表帮主,以敝帮名誉和全体帮中姐妹的生命,向祝庄主保证,此举只是为了解除“毒汁”之毒,并无丝毫害人之意。如果此言若有半点虚假,百花帮声名扫地,全帮姐妹均不得好死。贱妾这样说,祝庄主总可以相信了吧?”这话等于起了重誓。
    凌君毅忙道:“姑娘言重了,老朽相信就是。”玉兰含笑道:“祝庄主那是答应了?”凌君毅此次任由玉蕊把他从绝尘山庄,运到百花帮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找寻母亲,但如今却又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绝尘山庄,不,黑龙会,为了寻求“毒汁”解药,不惜千方百计,劫持唐天纵、温一峰、少林乐山大师、潜龙祝文华四人。如今又冒出一个百花帮,也不惜干方百计,把自己弄来,其目的居然也是为了“毒汁”解药。他们为什么要解“毒汁”之毒?“毒汁”究是什么?从哪里来的?莫非这中间隐藏着某一极大秘密?引起这两大帮派的明争暗斗?他心念不住的转动,依然猜不透双方争着想解“毒汁”之毒的谜。
    百花帮主看他只是沉吟不语,忍不住问道:“祝庄主不说话,可是不肯赐助么?”她话声娇柔,别有一种使人无法拒绝,也不忍心使她失望的力量。
    凌君毅要找寻母亲的下落,是否为百花帮所劫持?如今又多了一件心事,要查究“毒汁”的来源,和他们〔指黑龙会和百花帮〕争着化解“毒汁”之毒的目的何在。这两件事,都得在暗中进行,也需要时间,他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否则就不用来了。当下故作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好吧,老朽答应了。”百花帮主一双水样轻盈的眼睛,从面纱之中,透露出喜说的神色,粲然笑道:“当真么?”凌君毅道:“老朽既然答应了,自然算数。”百花帮主伸出一只莹自如玉的纤手,轻轻贴着面纱,说道:“这太好了,我知道祝庄主一定会答应的。”凌君毅目光看到百花帮主那只嫩若春笋,柔若无骨的纤手,暗道:“这位百花帮主肌肤、神态,无不优美动人,只不知她生的容貌如何?”这不是说凌君毅好色,任何一个男人,见了百花帮主这样一位姑娘,谁的心里都会有此想法。
    玉兰问道:“帮主还有什么吩咐么?”百花帮主娇声说道:“祝庄主已经答应了,其余的事,由你去办好了。”玉兰恭敬地应了声“是”
    凌君毅眼看谈话应该到此为止,这就缓缓站起,抱拳一揖,说道:“帮主别无见教,老朽该告退了。”玉兰身为总管,是陪着凌君毅进来的,凌君毅站起来了,她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但在站起之时,却暗暗朝百花帮主使了一个眼色。
    百花帮主忽然看了凌君毅一眼,娇柔的道:“祝庄主且请宽坐。”凌君毅只得回身坐下,问道:“帮主还有什么见教?”百花帮主朝玉兰道:“你也坐下来。”玉兰微微一笑,依言坐下。
    百花帮主脸向凌君毅,徐徐说道:“贱妾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庄主,不知该不该说?”凌君毅手捻拂胸黑须,微微一笑道:“帮主要问什么?”百花帮主迟疑了下,道:“贱妾说了出来,祝庄主不会见怪吧?”凌君毅呵呵笑道:“帮主认为有说的必要,但说无妨。”百花帮主道:“贱妾觉得祝庄主既已慨允相助,咱们之间,便应该精诚合作,贱妾那就只好直说,但祝庄主如有碍难之处,贱妾也并无勉强之意。”凌君毅心中暗道:“不知她要问什么,却要这般绕着圈子说话。”一面手拂长须,爽朗笑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只要老朽可以奉告的,自无隐瞒之理。”百花帮主轻轻“哦”了一声,道:“如此就好。”她一双盈盈秋水,透过面纱,凝注在凌君毅的脸上,徐徐说道:“贱妾听说玄衣罗刹在龙门助擒住了一位老人,经用洗容药水,洗去他脸上的药物,才知他竟是龙眠山庄的祝庄主。那时,他们已从龙眼山庄把你请去,绝尘山庄之中,这下却有两位潜龙祝庄主,而且玄衣罗刹还特地把你请到看剑阁去,和那位祝庄主见了面,此事自然不会有假的了?”玉蕊是百花帮的人,这些事情,百花帮的人自然全已知道。
    凌君毅点点头道:“帮主说的,确有其事。”百花帮主娇笑道:“那么贱妾想请教的,也就在此不知两位祝庄主,孰真孰假?”她话声出口,忽然又补充道:“贱妾方才说过,祝庄主若是不愿回答,贱妾决不勉强。”凌君毅轻咳一声,笑道:“帮主兰心蕙质,领袖群芳,可不也猜上一猜?”百花帮主咬着樱唇,脆娇笑道:“祝庄主不说,这个贱妾就猜不出来了。”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帮主纵然不说出来,心里也已经有所怀疑了。”百花帮主道:“你说我心里怀疑什么呢?”凌君毅道:“怀疑老朽并不是祝文华。”百花帮主追问道:“那么你是不是祝庄主呢?”凌君毅道:“不是。”百花帮主似是微感意外,眼光一亮,急急道:“你真的不是祝庄主?那你究竟”凌君毅道:“在下凌君毅。”百花帮主轻哦了一声:“你是凌老丈,这么说,你脸上定易了容,对不对?”凌君毅道:“不错,在下假扮祝庄主,混入绝尘山庄,是为了找一个人去的。”百花帮主似是并末注意他这句话,只是望着凌君毅,道:“凌老丈既肯坦然见告,如今到了敝帮,似乎不用再假扮下了,不知是否肯以真面目和贱妾相见?”凌君毅心中暗道:“我只当这位百花帮主很少出门,听口气,又极稚嫩,原来却是极工心计,得寸进尺,说来又极婉转,使人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心念转动,接着朗笑一声道:“可以,但在下先洗去易容药物之后,帮主是否也以真面目和在下相见?”百花帮主道:“凌老丈可是要我取下蒙面轻纱?”凌君毅道:“在下觉得这样才算公平。”百花帮主娇笑一声道:“好吧。”伸手缓缓从脸上取下了蒙面轻纱。轻纱取了下来,凌君毅面前出现了一张美秀清丽的粉脸,蛾眉淡扫,星目如水,配着樱桃般一点绎唇,看去约摸二十三四岁。领袖群芳的百花帮主确有高华朔雅之气,富贵春花之姿,纵非人间绝色,却也如花似玉!
    凌君毅忽然掀须大笑,说道:“在下假扮祝庄主,瞒过了戚承昌,不知帮主、总管二位是否瞧得出破绽来?”百花帮主睁着一双清莹大眼,在凌君毅脸上,仔细谛视了一阵,不觉嫣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编贝细齿,说道:“凌老丈易容之术,神乎其技,贱妾一点看不出来。”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帮主既知在下精于易容,那么人皮面具就是制作的再精巧,也瞒不过在下的了。”百花帮主闻言不觉—怔,说道:“凌老丈果然神目如电,贱妾确是戴了面具,这是敝帮订的规矩,不以真面目示人。”凌君毅道:“像玉蕊她们,混入绝尘山庄,也不是真面目么?”玉兰道:“那是特别情形,自然是本来面目了。”凌君毅道:“但咱们是交换条件,帮主要在下以真面目相见,自然也要取下面具来才是。”百花帮主微作沉吟,说道:“凌老丈既然坚持要贱妾取下面具来,贱妾只好现丑了。”说完,果然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比蝉翼还薄的人皮面具。她这一取下面具,凌君毅突觉眼前一亮,心头跟着一阵鹏鹏跳动。
    他认识的姑娘,像温婉君,清丽朔静;方如苹,娇婉纤丽;唐文卿,明艳爽朗,都是绝色佳丽。但眼前的百花帮主,却另有一种高贵气质,娇美如花,明艳照人,不愧是国色天香,群芳领袖!龙分夜雨资娇态,天与春风发好香!百花帮主取下面具,粉靥上飞起两片红云,赧然道:“不怕凌老丈见笑,本帮的人,见过贱妾本来面目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她清澈如水的眼睛,看了玉兰一眼,说道:“咱们为了表示和凌老丈坦诚相处,我已破例取下了面具,你也取下来,让凌老丈瞧瞧吧。”玉兰道:“属下遵命。”随着话声,也揭下了面具。如果说百花帮主是娇艳的富贵牡丹,那么玉兰就是名副其实的玉兰花。冰肌雪貌,绰约姑射仙人;琼楼玉宇,轻盈广寒仙子!
    凌君毅看得又是一呆,暗暗忖道:“看来百花帮和总管玉兰,都不过是十九二十来岁,这般年轻貌美的少女,居然在江湖上别树异帜,创立百花帮,和刀头舐血的武夫共争长短,岂非奇事?”玉兰比百花帮主稍为练达了些,但当着外人之面,取下面具来,也不禁玉颊生霞,膘了凌君毅一眼道:“凌老丈现在该满意了吧,要如何才能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在下身边带有洗容药丸。”说罢,一把扯下假须,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木盒,取了一颗蜜色药丸,在掌中轻轻滚动。收起木盒,双手互搓,往脸上抚摩一阵,然后取出一方白色面巾轻轻拭抹乾净。不过眨眼工夫,一个黑须拂胸的半百老人,忽然变成了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的美少年!百花帮主方才还口口声声叫他“凌老丈”这下直看得她双目神采一闪,粉脸骤红,口中忍不住惊“啊”出声。
    玉兰也同样深感意外,脉脉含情的注视着他,浅浅笑道:“凌公子竟然这般年轻,倒是出入意外之事。”凌君毅潇洒一笑道:“二位姑娘不是比在下更年轻么?一个贵为一帮之主,一个贵为一帮总管,在武林中独树异帜,英雄出巾帼,岂非更出人意料么?”百花帮主一颗芳心,直到此时,才算渐渐定了下来,她手上拿着那张藏如蝉翼的面具,并未立即带上,双目一抬,盈盈凝注,檀口轻启,说道:“凌公子才俊,定是博学之士,只不知令师是谁?”凌君毅道:“帮主垂询,只是家师歇隐林泉,一生不愿人知,在下深感抱歉,无可奉告。”百花帮主婉然一笑道:“令师想必是一位世外高人,凌公子既有碍难之处,不说也罢。”说到这里转脸朝玉兰道:“凌公子初来,乃是本帮的贵宾,你可曾安排洗尘宴么?”玉兰欠身道:“属下正要向帮主请示,洗尘宴要安排在中午还是晚上?”凌君毅慌忙摇手道:“帮主不可客气,这个在下如何敢当。”百花帮主粲然一笑道:“你到了我们这里,贱妾乔为主人,替你洗尘接风,乃是稍尽我地主之谊,何况敝帮还得仰仗凌公子鼎力赐助。”一面回头说道:“那就中午好了。”玉兰应了声“是”又拿起面具,覆到脸上,用掌心轻轻在鬓角贴好,起身朝外行去。
    小厅上,如今只剩下百花帮主和凌君毅两人了。就因为他的都已显露了本来面目,一个年轻英俊,一个娇艳如花,两人心头都有些忐忑不安,自然没有先前来得自然。过了半晌,百花帮主举手拢了拢鬓边青丝,抬目道:“贱妾方才好像听凌公子说过,你化装祝庄主,混入绝尘山庄,是为了找寻一个人,不知你找的是谁?”凌君毅道:“家母。”百花帮主惊异的道:“你找寻令堂?”凌君毅双眉微蹙,答道:“家母失踪已有数月,至今尚无眉目。”百花帮主一双水样轻柔的眼睛,只是凝视着凌君毅,含笑道:“我看凌公子神仪内莹,目光清朗,分明身怀绝艺,不像是中了绝尘山庄散功之毒、武功已失之人,你任由玉蕊把你从绝尘山庄接出来,那是怀疑令堂在敝帮了?”凌君毅听得暗暗一怔,忖道:“我只当这位百花帮主娇柔如花,年事极轻,不像经常在江湖走动之人,看来她还相当厉害。”本来嘛,以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能够领袖群芳,当上一帮之主,自然不是简单之辈。他心念迅快一转,含笑道:“帮主可是怀疑在下来意不善么?”百花帮主微微摇头道:“不,我一点也没有怀疑。”接着幽幽的说道:“贱妾看的出来,你凌公子是一位正人君子。”凌君毅道:“帮主夸奖了。”百花帮主浅浅一笑道:“贱妾自信这点眼光,还是有的。”眨眨眼睛,问道:“凌公子既是为了找寻令堂而来,肯在敝帮留下来,帮敝帮的忙么?”这倒真是难题,自己哪里真的是研究出“毒汁”解药来了?但眼下自己对“毒汁”来源,还一无所知,自然不好和她明言,闻言爽朗一笑道:“在下既已答应,说了自然算数。”百花帮主喜道:“多谢凌公子,关于令堂失踪之事,贱妾当密令敝帮各地姐妹,协力查记,以报凌公子相助之德。我想快则三天,迟则七日定有消息”她语声微顿,接着问道:“只不知令堂姓氏名讳,如何称呼?”凌君毅道:“家母姓铁,她老人家的名讳,在下就不知道了。”百花帮主沉吟道:“那是说,令堂只是凌铁氏了,贱妾虽然很少在江湖走动,但只要江湖上稍有名气的人,贱妾多少总有耳闻,但令堂凌铁氏这三个字,贱妾却是从未听人说过?”凌君毅道:“家母不诸武功,也从未出过门,帮主怎会知道。”百花帮主奇道:“令堂不诸武功,不是武林中的人,怎么失踪的呢?”目注凌君毅,一张春花般的娇届之上,流露出关切之色,接着问道:“那么令堂可有仇人么?”凌君毅道:“家母秉性慈祥,除了勤俭持家,从未结怨于人,哪有仇家?”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这就奇了,令堂高寿多少,怎样一个容貌,公子能否为贱妾说的详细一些,贱妾好教帮中姐妹,替公子各处打听打听。”凌君毅看她一脸关注之色,说的十分认真,这就说道:“家母今年四十六岁,但平时体弱多病,看去却有五十出头,脸型清瘦,两鬓也已花白。”百花帮主点点道:“公子但请宽心,贱妾定当倾敝帮之力,替公子找寻令堂。”她翠眉微颦,接着说道:“只是令堂不是武林中人,找寻起来,就较为困难。但贱妾相信,敝帮耳目遍布江湖,迟早终会有消息的。”这话虽是宽慰之言,但她说的甚是认真。
    凌君毅感激的道:“帮主厚意,在下甚为感激。”百花帮主忽然双颊飞红,望了凌君毅一眼,幽幽的道:“凌公子如不嫌弃,不知肯把我当你的朋友么?”这句话,她生似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的,话声出口,竟然羞涩的抬不起头来。
    凌君毅心头不由“咚”的一跳,俊脸微红,勉强笑道:“帮主言重,在下得识帮主,已感荣幸,我们现在不就是朋友了么?”百花帮主目光只是瞧着地下,手中轻轻揉着那张人皮面具,轻声说道:“我是说”话声未落,只见玉兰缓步走了进来,欠身说道:“帮主,凌公子,厅中酒席已经摆好,可以入席了。”百花帮主并未再戴面具,只是把面纱朝脸上一覆,盈盈站起,说道:“酒席已经整治好了,凌公子请。”话声娇柔,依然带着些羞态。
    凌君毅慌忙拱手道:“贵帮如此隆情招待,在下实在愧不敢当,帮主请。”当下由百花帮主和玉兰陪同凌君毅,出了“仙春馆”绕廊而行,进入一座花厅。厅上早巳摆好酒席,四名身着青罗的少女,垂手侍立。看到帮主陪同进来的贵宾,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不由呆得一呆,立时迎了上来,一齐欠身为礼。百花帮主抬手肃客,低声说道:“凌公子请上坐。”凌君毅连说“不敢”却只得坐了宾位,百花帮主也从容在主位落座,玉兰跟着在帮主下首坐下。二名青衣少女立即手捧银壶,替三人面前斟满了酒。百花帮主当先举起手中酒杯,眼光流盼,娇声说道:“凌公子远来,敝帮无以为敬,这杯水酒,聊表贱妾一点心意。”说罢,凑杯香唇,一饮而尽。
    凌君毅慌忙端起酒杯,说道:“在下该敬帮主的。”和她相对乾了一杯。
    百花帮主等侍女又斟满了酒,再次举杯,粲然笑道:“凌公子慨允赐助,这杯酒,算是贱妾代表敝帮,向公子致谢。”凌君毅惶恐的道:“在下对“毒汁”毫无把握,帮主这个谢字,在下实在不敢当。”百花帮主娇笑道:“凌公子已有初步成就,研成解药,指日可待,贱突只是预祝公子成功,公子请干了吧。”凌君毅笑道:“帮主盛情,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在下量浅”百花帮主不待他说完,接说:“我也不会饮酒,只此两杯为限,你看如何?”凌君毅道:“帮主这么说,在下只好饮了。”言罢,相对一饮而乾。
    玉兰站起身道:“凌公子,帮主两杯为限,是帮主只敬你两杯,贱妾敬你的这一杯,可不在两杯之内,还望公子赏脸,贱妾先乾为敬了。”说罢,举杯就唇,一口乾了,凌君毅望着她,只好也乾了一杯。
    百花帮主举起玉箸,说道:“凌公子请用些莱,只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她语声娇柔,喝了两杯酒。粉脸微酡,星眸如水,说来含情脉脉,似是对凌君毅十分关心一般。
    凌君毅面对两位绝色佳人殷勤劝酒,心头感到忐忑不安,闻言忙道:“帮主太客气了,在下什么口味都能吃,何况酒菜如此丰盛?该是在下吃过的酒席中,最好的一席了。”百花帮主甜甜一笑道:“那你就该多用些。”四名青衣少女川流不息的上菜,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佳。宾主三人,边吃边谈。凌君毅几杯下肚,先前拘谨不安的心情,已渐渐放宽,和两女谈笑自若起来。只是他假扮祝文华已有多日,说话之时习惯的用手去拂垂胸长须,引来百花帮主和玉兰的轻笑,这时突听远处响起几声叱喝!百花帮主神情一动,微微蹙眉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玉兰迅快地站起身来,说道:“属下出去瞧瞧”话声甫落,但见一名青衣少女神色匆忙,急步奔丁进来。
    玉兰迎着问道:“你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那青衣少女道:“启禀总管,方才园中发现了敌踪”玉兰听得一呆,道:“会有这等事?潜入园中来的,是何等样人?”育衣少女道:“来人武功极高,好像没有惊动前面,是从水道来的”就在此时,只听花厅外响起两个少女的声音,叱道:“你们哪里来的?还不快快站住?”接着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冷声道:“老夫三人从湖上经过,发现俗大一座花园,随便进来看看。你们这些丫头,居然仗着练过几招,敢对老夫等如此无礼?”话声此时已在花厅外面。
    这时正当大白天里,百花帮根本重地,居然给人轻易闯了进来!玉兰此时无暇多问,急匆匆朝外行去。百花帮主一张春花般的娇脸,也微微变色,伸手入怀,取出面具,很决摘下面纱,戴到脸上。凌君毅虽然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猜想得到百花帮已有强敌寻上门来,这就说道:“帮主有事,只管请便。”百花帮主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望着凌君毅,问道:“来的是你的朋友么?”凌君毅摇头道:“不是在下的朋友。”百花帮主轻轻吁了口气道:“不是你的朋友就好。”接着偏头问道:“凌公子可要出去看看?”凌君毅道:“方便么?”百花帮主浅浅一笑道:“你如果想出去瞧瞧,贱妾就陪你去。”凌君毅心中一动,潇洒笑道:“只要没有不便,在下倒想出去瞧瞧。”百花帮主温婉的笑了笑,盈盈站起,道:“那就走咯。”一面回头朝身后一名使女低声吩咐道:“火速传令下去,在没有弄清来人身份之前,叫前面的人不用进来。”一名使女躬身领命,闪身朝左侧一道门户奔去。
    百花帮主行若无事、和凌君毅并肩走到花厅门口,便自停步。凌君毅隔着帘子望去,只见玉兰白衣飘忽,站在阶上。阶前一片草坪上一排三个人,面向花厅而立。中间一人,身穿黑色长衫,赤脸浓眉,额下疏朗朗一把花白胡子,肩头一柄长剑,双目炯炯如电,约有五十以上年纪。在他左首是一个身穿半截麻衣,貌相奇丑的汉子,目中隐射蓝芒,看去有些古怪。右首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背上也背一柄长剑,脸色白净,只是白得没有血色。这三人神情谲异,一望而知来意不善。在这三人不远处,围着四五个手持短剑的青衣少女,自然是百花帮的人了。
    玉兰神色镇定,目光掠过三人,注视着赤脸老者,徐徐问道:“光天化日,三位无故闯入私宅,究竟有什么事?”她不愧是百花帮的总管,语气之中,虽有责怪之意,但说来不卑不亢,使人感到她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赤脸老者阴森一笑道:“姑娘就是这座花园的主人么?”玉兰微晒道:“这里是我家的花园,我自然是主人了。”赤脸老者道:“姑娘贵姓?”玉兰冷冷说道:“我们素不相识,似乎没有通名问姓的必要,三位擅入民宅,所为何来?”赤脸老者道:“老夫方才说过,老夫三人只是从湖上经过,看到这里有一座花园,景色不错,随便进来看看。”玉兰冷笑道:“我家园门未启,三位如何进来的?”赤脸老者道:“兴之所至,区区围墙,自是阻拦不了我等三人。”玉兰气道:“我们是善良百姓,三位闯进来,有何图谋?”赤脸老者道:“姑娘弦外之音,可是说老夫三人不是善良百姓了?”玉兰道:“光天化日,你们越墙进来,自然是有图谋的了。”赤脸老者阴测测笑道:“姑娘手下,这班丫头身手不弱啊。”玉兰冷然一笑道:“这么说,三位是有意上门寻事来的了?”赤脸老者双目精光一闪,嘿然道:“姑娘说的也差不多,老夫风闻鄱阳湖中,新近有一帮小女儿,出没江湖,兴风作浪,老夫特地亲来瞧瞧,究竞是否确有其事?”凌君毅听得暗暗忖道:“原来这里是在鄱阳湖中。”只听玉兰冷笑道:“鄱阳湖湖面辽阔,你们只怕找错了地方了。”赤脸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夫本来也以为此处花园,极擅亭台楼阁之胜,可能是退隐林泉的官宦世家,富贵门第,只是进来瞧瞧而已,但如今老夫的看法又不同了。”玉兰道:“如何不同?”赤脸老者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难道还会看走眼?”玉兰道:“那又如何?”赤脸老者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气候。”玉兰道:“看来你是有意来寻衅呢?”赤脸老者道:“不错。”百花帮主这时插口道:“阁下既然找上门来,明人不做暗事,阁下能否见告身份?”赤脸老者看了百花帮主一眼,道:“你又是何人?”玉兰道:“她就是这庄院的真正主人。”赤脸老者道:“庄院主人,总该有个名号吧?”玉兰道:“告诉你不无妨,本庄院的主人姓花,即以告诉你们,你们也该见告一下名号了吧?”赤脸老者哈哈一笑,道:“好!老夫黑龙会内三堂堂主郝飞鹏。”说着指着他右首的道“这位是老夫的义弟柏奇寒。”又指左首那位的道,道:“这位也是老夫的义弟蓝豪。”凌君毅暗忖道:“黑龙会竟然明目张胆找上门来了。”不由向百花帮主瞥了一眼。
    百花帮主道:“黑龙会?怎么没听人说过?”郝飞鹏嘿嘿乾笑,道:“不用装糊涂了,咱们彼此之间好像没有不清楚的吧?”百花帮主道:“有这种事?”郝飞鹏道:“难道不是?”百花帮主道:“既然郝堂主一定如此说,我们也无可奈何,只是郝堂主来此究竟何为?”郝飞鹏道:“话以已明,老夫再用不着绕什么弯子,来此就是为了找人。”百花帮主道:“不知你们要找的是谁?”郝飞鹏道:“龙眠山庄庄主潜龙祝文华。”凌君毅心中暗道:“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百花帮主淡淡一笑道:“这就奇了,你们要找龙眠山庄祝庄主,该到龙眠山庄去才是,怎么找到我们花家庄院里来了?”郝飞鹏嘿嘿乾笑道:“老夫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姑娘何用抵赖?”百花帮主佛然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花家的人,从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何曾抵赖?”郝飞鹏道:“好,那么老夫请问,昨晚有一条船,从安庆来的,船上是什么人?”百花帮主道:“那是我十三妹和两个随行使女。”郝飞鹏道:“令妹叫什么名字?”百花帮主道:“她叫花玉蕊。”凌君毅暗忖道:“如此看来,她果然缺乏江湖经验,黑龙会已经找上门来了,她还说出玉蕊的名字来。”郝飞鹏双目精光陡射,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她。”百花帮主道:“怎么,我十三妹得罪了贵会么?”郝飞鹏阴森一笑道:“玉蕊姑娘带回来了什么?”百花帮主道:“我要她到安庆采药材去的,带回来的自然是药材了。”说到这里,反问道:“郝堂主不是找龙眼山庄祝庄主么,追根究底,问我这些话做什么?”她口齿稚嫩,好像没有一点江湖经验,使人相信他好似全不知情一般!
    郝飞鹏多年江湖,听了她的话,心中也不觉有些怀疑,嘿嘿一笑道:“潜龙祝文华就是被令妹玉蕊掳来了。”百花帮主道:“会有这种事?哦,我才不相信呢。”回头朝身后一名使女吩咐道:“你去叫十三妹来,说我有话问她。”那使女躬身领命而去。凌君毅看的暗暗好笑,忖道:“她这般做作,那是存心戏耍他们了。”只听百花帮主口中轻嗯一声,眼波一抬,朝凌君毅粲然一笑道:“凌公子,你站着累不累?茉莉,你去端两把椅子来。”她身后另一名青衣使女答应了一声,转身从后花厅中端出两张锦披椅子,放到廊上。
    百花帮主生似娇慵无力,在右首椅上坐下,侧过脸来,含情脉脉的道:“凌公子,你也陪我坐下来咯。”她故意装出娇滴滴的模样,其实是丝毫没有把对方三人放在眼里。
    凌君毅被她这般亲切的招呼着,不觉得俊脸微微一红,只好在椅子上坐下,只听耳边响起百花帮主极细的声音,说道:“待会儿有好戏瞧呢。”这时只见远处长廊上环佩叮咚,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女子,扶着两个青衣丫鬟,款款行来。凌君毅一眼就看出这三个人,正是玉蕊和萍花花,但她们脸上,都已戴了面具。女子脸上,只要薄薄的施上一层脂粉,该红的地方红,该白的地方白,就不容易瞧得出来。男人可不同了,你戴了面具,总不能淡妆浓抹,涂脂抹粉,人家看到你一张死板板的面孔,一眼就可瞧出来。
    玉蕊人还未到,一阵香风,先飘了过来。她缓步穿过长廊,走到近前,一眼瞧到百花帮主身边坐着的凌君毅,不觉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凌君毅这么快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她看了凌君毅,就无暇再去看阶前站着的三个人,目光渐渐低了下去,细碎莲步,显得有些急促。走近百花帮主身边,低低的说道:“大姊,是你叫我的么?”直到此时,她才目露惊异的瞥了郝飞鹏三人一眼,接着问道:“他们是谁?怎么跑到咱们花园里来了?”百花帮主含笑道:“他们是黑龙会的人。从安庆一路跟踪你下来的。”郝飞鹏和他两个义弟,六道眼神,冷肃的盯注在玉蕊身上,没有说话。
    玉蕊又横了他们一眼,忽然冷笑道:“我们花家从没和江湖上的人有什么过节,他们干么要跟踪小妹?”郝飞鹏阴森的道:“你就是玉蕊?”蓼花叱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姑娘的名字,也是你叫的?”郝飞鹏怪笑一声道:“你们三个难道不是从绝尘山庄逃出来的?”萍花抢着道:“你们才是从绝子绝孙山庄逃出来的。”她敢情因自己说的可笑,不禁诘的笑出声来了。
    郝飞鹏双目精光进肘,一般冷肃,哼道:“江湖道上,各帮各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三个潜入绝尘山庄卧底,已是不够同道义气,不想你们临走时还把敝会请去的祝庄主掳走,岂不欺人大甚?”玉蕊气愤的道:“大姐,这人在胡说些什么?”郝飞鹏道:“老夫今日是向贵姐妹讨个公道来的。”好久没有开口的玉兰这时忽然插口道:“你怎不说是上门寻事来的?”郝飞鹏嘿嘿阴笑道:“黑龙会不是寻常帮派,也并不怕事,但为了顾全江湖义气,老夫对姑娘说的上门寻事四字,还须加以修正。”玉兰道:“如何修正?”郝飞鹏道:“老夫来意,只希望姑娘们把祝庄主交与老夫带走,不伤两家和气。”百花帮主唁的一声娇笑,道:“看来咱们两家的和气是伤定了。”郝飞鹏脸色微变,阴侧侧笑道:“如此说,姑娘是不肯交还祝庄主了?”百花帮主淡淡说道:“我们交不出祝庄主,这和气不就伤定了么?”郝飞鹏点点头道:“老夫一再表明态度,只是为了息事宁人,并非怕事”百花帮主道:“我们说祝庄主不是我们掳来的,你郝堂主也不会见信,那你只管搜好了。”玉兰愤然道:“大姐,人家不怕事,我们也不必怕事,花家庄院若是任人来搜,我们姐妹以后还能在江湖上走动么?”玉蕊接口道:“是啊,他们既不按江湖规矩,投帖拜山,擅自闯到咱们花园来,还口发狂言,盛势凌人,根本没把咱们花家姐妹放在眼里,这种人还和他们客气什么?”郝飞鹏沉笑道:“姑娘所谓不客气,又当如何?”玉兰平静的道:“咱们也不为己甚,只是要三位屈留几天,等你们黑龙会首领亲自来赔个礼,即可放人。”郝飞鹏脸色一变,仰首向天,怪笑道:“姑娘口气不小,就凭你们能把老夫三人留下来么?”只听另一个女子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难道你们还想走么?”但见从对面一座假山洞中,走出一个身穿绿衣的少女,经边插一朵梅花,手仗长剑,缓步而来。走到花厅前五丈来远,便自停步。这绿衣少女身后,紧随着四个一身劲装,手执长剑的青衣女子。绿衣女子脚下一停,她们便一字排开,抱剑肃立。就在绿衣少女现身的同时,东首花径上,也走出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鬃边插着一朵桃花,也是手仗长剑,身后同样四个劲装的青衣少女。西首花径上也走出一个身着黄衣的少女,鬓边插一朵菊花,身后也跟着四个劲装青衣女子。她们也同样走到离厅前四五丈处站定,身后四个劲装女子,同样一字排开,抱剑肃立。这一来,正好把郝飞鹏三人远远围在中间。凌君毅心中暗忖道:“这三位姑娘,鬓边都插着花朵,分明是一种记号,如以花名来做她们名字,那么穿绿衣的应是梅花,穿红的是桃花,穿黄衣的是菊花了。”郝飞鹏目光冷森,朝四下一瞥,嘿嘿乾笑道:“就是这点阵仗么?”他身为黑龙会内三堂堂主,数十年来,见识过多少阵仗,自然不会把百花帮这些人放在眼里。
    玉兰当阶而立,微笑道:“你们如是心中不服,那就不妨动手试试。”郝飞鹏道:“不错,老夫是要动手试试。”梅花〔绿衣少女〕笑道:“红脸老头,你不肯束手自缚,那就领教姑娘几剑吧。”站在郝飞鹏右首的青衣中年汉子柏奇寒目中冷芒飞闪,说道:“堂主,兄弟来会会她。”郝飞鹏微一颔首道:“好,你小心些。”柏奇寒刷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脸上一无表情,抬目朝梅花道:“就是姑娘一人出手么?”梅花冷冷说道:“难道还要几个人出手不成?”柏奇寒冷笑一声道:“很好。”右手长剑,缓缓举起。
    梅花长剑一摆,回头朝身后四个青衣少女吩咐道:“你们随时准备给我拿人。”四个青衣少女同声应道:“小婢们省得。”柏奇寒白皙的脸上,飞过一抹冷峻的杀气,哼道:“姑娘小心了。”他举剑十分缓慢,但话声出口,长剑突然匹练般激刺而出,发如惊虹,奇快无匹。
    梅花身形一侧,轻轻闪避过去,正待还击!只听柏奇寒一声冷笑,长剑疾抡,一口气攻出了八招,剑势如雷电交击,挟带一片尖风,无数剑影急袭过来!梅花长剑护身,似乎没有还手的机会,只是身形飘动,左封右架,不住的闪避。须知一般人,在一轮急攻之后,剑势总有稍微缓和的时候,但柏奇寒却在攻出八剑之后,根本不容梅花还手,剑势方自一缓,左手连挥,紧接着又攻出八掌。这八掌比方才八剑,更来得快速,但见四面八方尽是柏奇寒掌影,绕着梅花团团转。光是掌影,还不要紧,他每一掌出手,竟然还挟带着凛到的奇寒之气!刹那之间,掌影漫天,寒风砭骨,梅花东飘西闪的人影,已被那弥空的寒冰之气所笼罩,看去只余下勉强招架之功。
    凌君毅坐在走廊上,距他们的战场,尚在数丈之外,只觉那柏奇寒挥掌之际,掌风余势所及,犹是森寒逼人!心头暗暗惊骇,忖道:“此人名叫柏奇寒,练的也是旁门“寒冰掌”一类功夫,梅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罗衫,只怕抵挡不住”心念转动,忍不住抬眼朝百花帮主望去。只见百花帮主神色平静,似是对梅花的身陷险境,根本无动于衷。当然,她脸上戴着面具,就算焦灼,旁人也看不出她的表情来的,但她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神,也丝毫没有焦灼之色!
    凌君毅正感惊异,百花帮主忽然侧过脸来,朝他浅浅一笑!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但见梅花在一片寒冰掌影之中,突然一声清呛,身子摇了两摇,陡然间,剑光流动,从她身边爆起朵朵银花!这宛如一夜之间,寒苞尽放,一树梅花千万颗,冲破冰霜作早春!一阵急骤的“叮”、“叮”金铁交鸣,逼开柏奇寒的长剑。四周登时响起一片莺声燕语的喝采之声!
    凌君毅更看得耸然动容,面上闪过一丝异色。柏奇寒面如猎肝,狠狈的疾退了六七步,只见他左边衣衫一片殷红,原来一只左手,已被梅花长剑齐腕削落。半截断手,跌落在他身前三尺的地上。梅花发鬓也被他剑锋挑断,秀发披散,右肩衣衫划破了约有三寸长一条!柏奇寒看到自己左手已断,心头一阵激动,厉喝一声:“丫头,我和你们拼了。”右手长剑一挺,正待朝梅花扑来。
    郝飞鹏一闪而至,伸手抓住他的右臂,沉喝道:“你失血已多,赶快休息一会。”说话之时,手起指落,点了他左臂几处穴道。
    那貌相奇丑的蓝衣人蓝豪双肩一晃,跟着郝飞鹏跃出,朝梅花逼来,口中狞笑道:“丫头,咱们来玩玩。”梅花长长吁了口气,冷笑道:“你也想请姑娘砍下一只手来么。”红影一闪,桃花抢着掠出,接口道:“四姐,这回该我来了,你去休息吧。”凌君毅心中暗道:“原来梅花是她们四姐,那是说,她在百花帮中,身份很高了。”梅花举手掠掠散乱的秀发,果然退了下去。
    蓝豪怪眼一瞪,厉笑道:“你要找死,就是你吧。”他身上未带兵刃,一双又粗又大的手掌一抡,人随掌进,已经扑到桃花跟前。右手五指箕张,直朝桃花左肩抓来,左手如刀,同时闪电般朝桃花执剑右腕切落。一攻之中,双招同发。桃花身形一侧,沉肩后退半步,让开对方抓来之势,长剑姚起,疾向对方左腕脉门刺去。
    蓝豪一见桃花以攻还攻,挥剑刺来,心头大怒,暴喝一声,身形扑进,右手运劲若钢,硬夺桃花的长剑。左掌变招“遥叩天阙”骈指若戟,一缕指风,直袭眉心,同时在暴喝声中,飞起左足,踢向桃花小腹。这三招全是急攻招数,力道分用,不但桃花吃了一惊,就是坐在走廊上的百花帮主、凌君毅,也同样暗暗感到惊凛。因为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手足并用,使出几种力道来,这是武术家说的心无二用。蓝豪这一攻之中,分力合作,右手夺剑,左指遥袭,再踢起一脚,确是武林不易见到的身法。桃花不敢硬接,赶忙收剑护胸,吸气提身,后退数尺。
    蓝豪一击得手,口中一声厉笑,双掌倏合,紧接着在胸前一顿,朝前推出。他这一合一顿,推出一股排山般劲气,势如潮涌,直撞过来。桃花堪堪往后跃退,骤见对方双掌迎面推来,一团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直卷过来,心知对方不使兵刃,掌上定有过人之力,硬接不得。心念闪电一动,立即一跃而起,全身笔直而上,纵起一丈来高,但觉一股汹涌掌风,像山洪急流,从她脚下直扫而过。
    桃花让过蓝豪一记强猛掌风,半空中一挫柳腰,剑演“花开花落”寒芒流转,从空中爆出一片银花,倏生倏没,缤纷如雨,向蓝豪当头罩落。蓝豪只觉得森森剑风,有如一片剑幕,心头也暗暗吃惊,右手扬处,仰身向空劈出一掌,晃肩闪开八尺。桃花一剑奏功,岂肯让他缓过手来?冷笑一声,身躯由上面下,直欺而进,玉腕伸缩,弹指间攻出三剑。三朵剑花品字形直袭蓝豪“华盖”、“将台”要穴。这一招快若流星,一闪即至,宛如三支长剑,一齐攻到,寒芒闪动,令人无从兼顾。
    蓝豪果然厉害,遇到这等奇奥剑招,居然不避不让,面露狞笑,突然双手箕张,朝三朵剑花抓来!这一招不但出手古怪,简直惊人已极!桃花自然不肯让他抓住长剑,慌忙撤剑,急急往后退出。她撤剑后退,虽然够快,但蓝豪是何等样人?既然抢到先机,哪里还会让桃花有喘息的机会?双目蓝芒暴射,身子跟着扑进,双掌连续劈出。这一轮快攻,双掌连环,举手之间,劲风呼啸,一口气拍出一十八掌。
    桃花一着失却先机,便落下风,何况对方这一十八掌,掌掌衔接,连绵出手,根本不容她有还击的机会。桃花目睹蓝豪奇猛的掌势,一掌接一掌攻来,尤其他两次空手朝剑身抓来,好像他手掌不畏刀剑,在这轮快攻之中,还要防他趁机夺剑,一时只以长剑护身,连连后退,被逼的哪里还有反击之力。蓝豪一十八掌快攻,宛如闪电雷奔,来势虽然凶猛,但却很快就已过去。
    桃花被他迫的节节后退,手中空自握了一支宝剑,心头已是充满怒火,此时见他掌势一缓,有机可乘,立即一声娇叱,身形一晃,施出“移形换位”身法,手中长剑,划起一道银虹,宛若神龙,飞击过去。蓝豪攻出一十八掌之后,掌势微缓,原只是故露破绽,一见桃花果然欺身过来,不觉怪笑一声,右掌疾拍而出。这一掌他蓄势当胸,直待桃花欺近,才隔空拍出,而且劈出掌势,也和刚才一轮急攻,大不相同。刚才举手劈掌,呼啸劲风,应掌而出,势道强劲无匹,但这次凌空拍出一掌,却是形同虚招,丝毫不带破空之声。这一下两人各出奇招,端坐在走廊上的百花帮主忽见蓝豪拍出的右手,色呈蓝锭,心头猛然一凛,暗道:“蓝煞掌。”坐在百花帮主左首的凌君毅,看到桃花欺身游进的一剑,心头也同样猛然一凛,暗暗叫了声:“神龙出云。”“神龙出云”、“龙战于野”、“怒龙盘空”是自己家传的三招绝世之艺。母亲不会武功,当日传自己这三招剑法之时,一面画图,一面口述,不知化了她老人家多少的心力。母亲一再告诫自己,这三招剑法,威力极强,杀伤力无与伦比,非到万不得已,不准轻易使用。方才他看到梅花在一招“一树梅花千万颗”中,曾暗藏“神龙出云”自己还以为只是偶然相似。但这回桃花使的,却明明就是“神龙出云”了!不但剑法招数完全一样,就是欺上前进的身法,既似“移形换位”又像“物换星移”也是半点没错。
    “神龙出云”既是自己家传的武功,她们又从哪里学来的呢?就在他思忖之际,各出奇招,人影一合即分!蓝豪右手呈蓝靛,看去十分刺目,他方才举掌隔空拍出,掌势出手,人也随着一个筋斗,倒翻出去三丈开外。他这一记,原是早已存了杀心,因此掌势拍出,退的迅速绝伦。但桃花挟愤使出来的一招“神龙出云”不但剑如匹练,身法之快,更是神速!因为她这一式极似“移形换位”的身法,欺身挺进之时,恍如神龙游走,一闪而至,使人躲无可躲。这时蓝豪已经一个筋斗,往后翻起,但觉森寒剑锋,从他身下划过,而他拍出的“蓝煞掌”因为只是一种阴柔的劲道,不带丝毫破空之声,同样使人防不胜防。
    桃花欺近之时,只觉一阵阴柔潜力,逼近身前,她心中同样充满了杀机,虽然觉出掌风有异,但却并不在意,只是提气护住全身穴道,依然欺身前进,挥剑追击。“蓝煞掌”阴柔掌风,从她身边而过。这原是一瞬间事,等到两人身形交错而过,蓝豪已经翻出去三丈之外,忍不住怪笑一声:“丫头,你”他这一怪笑,突然胸腹间一阵刺痛:四周的人,这时才看清楚,只见他胸前长衫,已被桃花剑锋划开了尺许长一道,怪笑甫发,鲜血进流,连大小肠一齐往外流了出来。蓝豪自己敢情并不知道已被剑锋开膛剖腹,等到发觉胸腹刺痛,低头一瞧,口中不觉大叫一声,往后便倒。桃花虽有一身武功,但那“蓝煞掌”乃是旁门中极为歹毒的阴功,当时虽然只觉得有一阵阴柔潜力,透体而过,并无异样。但等到人影分开,她一站停下来,突然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颤,骤觉十指尖发麻,一阵心跳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郝飞鹏目睹蓝豪破肚流肠,惨死地上,一时直瞧得气炸了心,目毗欲裂,一身黑衣,突然鼓起,口中大喝一声,双手如钩,纵身朝桃花飞扑过来。桃花神志并未昏迷,一见郝飞鹏扑来,不等他扑近,手中长剑一挥,又是一招“神龙出云”直扫出去。郝飞鹏刚刚扑近,瞥见一道天矫剑光,挟着砭体的森森剑气,迎面袭来!他在剑术上,已浸淫数十年,自然看出桃花这一剑,剑势奇奥,竟是自己平生所末见,心头蓦然一惊,急急向后暴退。桃花一剑出手,忽然又觉一阵目眩,连打了两个踉跄,她身后两婢,急掠而出,把她扶住。
    百花帮主娇声道:“六妹!退下来。”她口中的“六妹”自然是桃花了。
    郝飞鹏被桃花一招“神龙出云”惊退,但他在暴退之际,已然反手从背后撤下长剑,正待再次欺身扑上。菊花长剑一横,闪身跃出,娇叱道:“你要动手,自有姑娘接着,你乱闯什么?”这时桃花已由侍女扶下,玉兰轻移莲步,走到她身边,取出一颗丹药,纳入她口中,一面向她使女低声吩咐道:“快扶她到厢房里去。”两名青衣使女搀扶着桃花朝厢房而去。
    玉蕊同时掣出长剑,带着萍花花,补上桃花的位置,依然把郝飞鹏围在中间。郝飞鹏双目尽赤,一张红脸满布杀气,咬牙切齿,沉声喝道:“很好,老夫正要领教贵姐妹剑上辛辣的绝艺。”玉兰从容说道:“郝堂主擅闯咱们花家庄院,本来就是上门寻衅来的,我们不为己甚,原只要三位屈留几日。如今既然动上了手,刀剑无眼,这能怨得愚姐妹心狠手辣么?反过来说,若是愚婉妹闯上你们黑龙会去,只伯郝堂主没有这般好说话吧?”郝飞鹏气得哇哇乱叫,怒喝道:“好个利嘴的丫头,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老夫今天要你们识得厉害。”菊花长剑一指叱道:“老贼,你知道身在什么地方?还敢出口伤人?”玉兰脸色微变,朝菊花摆摆手道:“七妹,你且退下去,他要花家姐妹识得厉害,我倒要看看他竟有如何厉害?”回身从使女手中接过长剑,缓步拾级而下。菊花因玉兰身份较高,她说要亲自会会郝飞鹏,只得收剑退下。
    凌君毅心中暗道:“玉兰此举,分明是看出菊花不是郝飞鹏的对手了。”心中想着,只见玉兰已经走到郝飞鹏面前,长剑一举,冷声道:“江湖上胜者为强,咱们不用多说废话,郝堂主请发招吧:“郝飞鹏阴森了笑道:“老夫有僭。”长剑一挥,嘶的一声,剑挟森冷寒气,划起一道银光,像匹练般飞卷而出。
    玉兰暗暗一皱秀眉,左手剑诀一领,右手长剑一招“月移花影”身随剑走,巧妙地避过了郝飞鹏的剑势,一点剑影,朝郝飞鹏右肩刺去。这一剑,以攻为守,轻巧利落,了无痕迹。郝飞鹏大喝一声:“好剑法。”回剑上挑,猛削玉兰的皓腕。
    一瞬之间,接连刺出三剑,他发剑又狠又快,辛辣凌厉,不愧是剑中老手。玉兰白衣飘忽,连换二个方位,振腕一剑,倏地向郝飞鹏肩肘削去,剑风过处,同样起了一片啸空之声。郝飞鹏大笑一声,右腕连挥,剑势陡地一紧,疾快无情,又向玉兰连攻八剑。这八剑,全是急攻招术,—剑快似一剑,一剑狠过一剑,剑上进发的罡力,也愈来愈见强猛,但见闪闪剑光,汹涌卷出,势如壮阔波澜,十分惊人。
    玉兰心知对方久战无功,业已感到不耐,暗暗心喜。但对方这一轮攻势,却是不可轻视,立时展开身法,人如春城飞花,飘飞而起,手中长剑,剑招同时一变,左挑右戳,游走封架,守中寓攻。她连闪带架,挡开了郝飞鹏八招猛攻,口中轻笑道:“郝堂主要愚姐妹识得的就是这点厉害么?”忽的剑法一变,同样展开了一轮快攻,但见剑光指处,幻起朵朵银花“百花剑法”一经使展开来,碗口大的剑花,倏生烃没。宛如春风吹动,百花齐放,重重叠叠上瑶台,花影迷离扫不开!郝飞鹏自然识得厉害,却识不得这是什么剑法。口中大喝一声,双足扎桩,不避不让,凭仗深厚内力,长剑开阔,和玉兰硬打硬砸!但听剑光花影之中,响起一阵急骤如雨的金铁交鸣,火星横飞,两条人影,霍然分开,各自闪退数步,低头检视,两人手中的百锋精钢长剑,都已碰得缺口斑斑!人影一分又合,重又打在一起。郝飞鹏剑法老辣而稳,功力深厚,每一剑罡力进发,剑气逼人。
    玉兰剑走轻灵,一套“百花剑法”已经轻巧,再辅以“飞花身法”进攻退守,飘忽利落,奇招迭出。两人对拆了五十余招,依然难分胜负。激战之中,但听玉兰一声清叱,人如蚊龙出水,剑化天矫匹练,朝郝飞鹏飞卷过去。
    凌君毅目光一注,暗叫一声:“神龙出云。”他发现百花帮的姑娘,似乎是人人都会这招“神龙出云”每当本门剑法无法取胜时,就使出这招剑法来。此时看到玉兰使出“神龙出云”他自然特别注意。郝飞鹏练剑数十年,纵然不识这招剑法,但他经验阅历,何等丰富,方才连续目睹柏奇寒、蓝豪二人,都伤在这招剑法之下,自然有戒心,大喝一声:“来得好。”举起手中长剑,朝前封出。他这一招使的竟是硬架的“力拼南天”虽是普通招术,但在他手中使出,长剑带起一道壮阔的剑幕,像扇面般展开,足有八尺来宽,正好截住玉兰剑光。双剑交接,蓦听一声“锵”然剑鸣,剑光突敛,银虹顿杏,两条人影同时暴退数尺。这一招,依然没分胜败,但两人手中长剑,都只剩了半截。玉兰终究是个女孩儿家,功力较逊,这一剑硬接,震得她右臂酸麻,粉脸涨得发热!她缓缓吸了一口气,目光一抬,两道盈盈秋水,直注郝飞鹏,淡然一笑道:“郝堂主好剑法,你再接我一招试试。”她这几句话,缓缓说来,声音柔婉,实则是藉机暗暗调息。
    她话声方落娇躯突然一跃而起,手中半截断剑,挥舞如风,刹那间冷芒电掣,剑气弥漫,一丈方圆,全被她断剑洒出来的剑影所笼罩,剑光流动,隐挟风雷之声!凌君毅听她说出“再接我一招试试”心头凛然一动,双目寒星飞闪,暗暗忖道:“果然是“龙战于野””“龙战于野”正是他家传的三招剑法中的第二招!这下直看得凌君毅惊异不置:“难道百花帮会和自己有什么渊源不成?”郝飞鹏不愧是一代剑术名家,他面对玉兰这等奇奥剑势,反而十分镇定,手横半截断剑,直等剑光近身,才蓦地吐气开声,大喝一声,挥起手中断剑,向空中堵截。他这一招使的是“八方风雨”虽无奇奥可言,但剑势出手,竞如鱼龙曼衍,剑影纷披,向四面八方散布开来!他练剑数十年,这一招上差不多用上了全力,刹那之间,剑风嘶嘶,细啸如涛,声势凌厉之极!双方剑光乍接,又是一阵呛呛剑鸣,两人手中握着的半截断剑,都化成片片碎铁,散落地上!这一下,直看得凌君毅悚然变色,自己家传的这招“龙战于野”何等精妙?居然被郝飞鹏以一招极其普通的“八方风雨”所破解!当然,这是玉兰限于天赋,对这招剑法,未能尽量发挥精微变化,而郝飞则是以数十年的对敌经验和深厚功力,孤注一掷,侥幸而致。
    郝飞鹏一击得手,突然一跃而起,双脚连环踢出,把玉兰逼退数步,双脚落地之后,口中又是一声长啸,双臂一抖,趁势再次跃起。一道人影有如灰鹤一般,越过众人头顶,划空飞去。就在郝飞鹏啸声乍起,柏奇寒同时长身纵起,紧随郝飞鹏身后朝外飞掠而去。玉兰骤不及防,被郝飞鹏逼退了两步,此时骤睹两人连袂飞起,心头不禁大怒,清叱一声,扬手把一个剑柄当作暗器,朝柏奇寒后心打去。又转身从一名使女手中接过一柄长剑,纵身就追。这时,梅花、菊花、玉蕊三人,也身如彩凤,纷纷追扑过去。
    柏奇寒终究比郝飞鹏慢了一步,身形方起,突觉一股急劲风声,破空生啸,朝身后激射而来。他凌空飞掠,无处可以闪避,听风辨位,右手长剑猛然朝后挥出。但听“当”的一声,玉兰掷。出去的剑柄虽被他挥剑击落,但他提气飞掠之势,也因这一用力挥剑,为之一泄,身形往下直落。玉兰身形如风,一下从柏奇寒身边掠过,口中喝道:“你们截住他,我追那姓郝的老贼去。”柏奇寒堪堪落到地上,梅花、菊花、玉蕊三人,已连袂追到。柏奇寒眼看无法脱身,一般杀机,涌现砰然,口中大喝一声道:“老子和你们拼了。”回身一剑,横扫过来。他情急拚命,这一剑有如匹练横飞,力道之强,煞是惊人。
    梅花首先扑来,只觉那扫来一剑,势道凌厉,剑锋未到,森寒剑风已自逼人!当下一提丹田真气,全身凌空跃起,一个飞旋,让开了剑势,手中长剑,却随着飘旋的身躯,化作一片寒光,直罩下去。柏奇寒心头虽然凛骇,但却并不慌乱,力注右腕,长剑疾抡,硬封梅花下击剑势。菊花冷笑道:“你还敢顽抗,看我也拆下你一只手臂来。”一道剑光,朝他右肩刺到。
    玉蕊一下冲到柏奇寒左侧,接口道:“是啊,这种人,咱们不用和他客气了。”刺出一剑,朝他左肋划去。
    柏奇寒气得面如喋血,他武功再强,终究断了一条手腕,此刻以一致三,哪有还手的余地?长剑连封带砸,只走了三五个照面,已是捉襟见肘,无法挡拒。蓦觉得右侧银光一闪,突然乘虚而入,嗤的一声,肌肤一寒,右手衣袖已被刺穿。柏奇寒惊怒交进,咬牙切齿,长剑舞起一片护身剑幕,勉强又打了三四个回合。只听梅花一声清叱“当”的一声,压住了他的长剑。菊花、五蕊两支长剑,一左一右,同时抵住了他的脖子。梅花冷冷说道:“姓柏的,你还不弃剑受缚?”柏奇寒双目冒火,呸的一声,一口痰沫,直向梅花脸上吐去,口中喝道:“臭贱婢,你们作梦。”梅花闪身避开,怒道:“你是找死。”百花帮主倏地站起身来,娇声喝道:“留他活口。”已经迟了,柏奇寒喝声出口,长剑疾沉,一下刺入自己小腹之中,一股黑血,箭一般冒了出来,人也随着往后倒去。
    梅花差点溅了一身血,她急急跃开数尺,抬头道:“大姐,他死了。”菊花、玉蕊同时收回长剑。
    百花帮主微微皱了下眉,道:“既然死了,就叫人把他们埋了吧。”梅花躬身应“是”突听玉蕊口中惊咦道:“毒汁,他剑上淬过“毒汁”屍体腐烂得好快。”原来这两句话的工夫,柏奇寒中剑之处,已经开始溃烂,逐渐化成了黑水!百花帮主急步跨下石阶,朝几人立身之处走来。
    凌君毅听玉蕊说出“毒汁”二字,心头不觉一动,也跟着百花帮主走了过来。目光一注,但见柏奇寒一个身子,迅速腐化,漫延极快,已快要整个化去。流出来的黑血比墨还黑,连附近草地沾上黑血,草根也随着腐化,连泥土都蚀了下去,可见毒性之烈!凌君毅看的暗暗惊凛不止,忍不住问道:“他剑上淬的就是“毒汁”么?只不知道这“毒汁”究竟是什么毒,竞有如此厉害?”百花帮主轻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黑龙会的秘密。”不知她是不肯说,还是真的不知道。凌君毅见她这般说法,也就不好再问。
    百花帮主目光微抬,娇声说道:“毒汁之毒,不但敝帮受到莫大威胁,就是天下武林,迟早也会蒙受其害,凌公子化解“毒汁”也可以说是替天下苍生避免一次毒劫。”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绝尘山庄庄主戚承昌,当日也是这么说的。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在下自当尽力而为。”正说着之间,只见玉兰白衣飘忽,已沿着花径走了回来。
    百花帮主问道:“给他逃走了么?”玉兰躬身道:“属下追到湖边,老贼已经乘船而去。”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人剑上造诣极深,就是追上了,你也未必能截得住他。”忽然注目问道:“我们没有搜索到他的船只么?”玉兰道:“搜索东北角的是陆、李二位使者,却被他们船上接应的贼党所制,据说那两个贼党一个是蓝衫公子,另一个青衣人,左手是一只铁手,武功极高。”玉蕊失声道:“那是田中璧和侯铁手了。”百花帮主徐徐说道:“咱们虽然让他逃走了一个,但三个人截下了两个,也算不错了。”玉兰道:“那姓柏的呢?已经擒下了么?”百花帮主朝地上一指,说道:“他剑上淬过“毒汁”自杀身死,屍骨化成一滩黑水,如今连黑水都不见了。”玉兰一双盈盈秋水,朝地上看了一眼,吃惊道:““毒汁”有这么厉害么?”百花帮主微微一笑道:““毒汁”虽毒,我们请到了凌公子,化解之期,已是指日可待了。”凌君毅潇洒一笑道:“帮主不可期望过高,在下能否化解,实在毫无把握。”百花帮主膘了他一眼,浅笑道:“你不是说尽力而为么?”凌君毅道:“在下纵然尽力而为,也并不一定就能找出解药来。”百花帮主轻轻点头道:“公子千金一诺,贱妾自然信得过你,只要你尽力而为就好,唉,敝帮的生死存亡,全在你凌公子的手上了。”说到这里,回头朝玉兰道:“黑龙会的人,已经找到此地,郝飞鹏是他们黄龙堂的堂主,一个人逃了回去,决不肯就此罢休。从现在起,咱们庄院四周,要多派几组人巡逻,严加戒备才好。”玉兰躬身道:“属下省得。”百花帮主又道:“黑龙会的人,既然能把“毒汁”淬炼到兵刃上,自然也可以淬炼到暗器之上,以后大家要特别小心。”语气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尤其化解“毒汁”之事,更是刻不容缓,凌公子答应合作,自然愈快愈好。你先领他回转宾舍,看看还缺少些什么,就请凌公子着手进行吧。”玉兰道:“属下遵命。”凌君毅朝百花帮主拱拱手道:“帮主别无见教,在下这就告退了。”百花帮主举手理了一下鬓发,凝眸深注,幽幽说道:“一切全仗公子了。”凌君毅哪能化解什么“毒汁”?他幼受慈母教训,从未说过谎言,但此刻既不便对百花帮主明说,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在下既然答应帮主,自当尽我所能,研求解药,帮主放心好了。”百花帮主裣衽一礼,道:“如此贱妾在这里先谢了。”凌君毅慌忙还礼道:“帮主言重了。”玉兰眼看两人尽是说着客气话,不觉抿嘴一笑,轻声道:“凌公子请随贱妾来。”凌君毅道:“多谢帮主赐宴,在下告退。”说完,随着玉兰走去。
    百花帮主生似有些依依不舍,随在凌君毅身后,一直走了十来步,才道:“凌公子恕我不送了。”凌君毅回身道:“帮主快请留步。”这一回过身去,四目相投,但见百花帮主一双盈盈秋水,脉脉凝睇,含着无限情意,心头微微一凛,连忙转身大步行去。两人穿行花径,玉兰走在前面,白衣袅袅,款段多姿,轻风拂面,凌君毅但觉一阵又一阵的清香,袭鼻而来。
    玉兰缓步而行,直到绕过假山,才回眸一笑道:“帮主一向对人冷淡,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今天对你凌公子,真是特别得很。”凌君毅道:“在下深感荣幸。”玉兰轻笑道:“也只有遇上公子这样的人,才会使帮主倾心。”凌君毅俊脸一红,道:“姑娘休得取笑。”玉兰低着头走在前面,一面低低的道:“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唉,公子和帮主真是一对壁人,可惜”她语气渐低,候然住口。
    可惜什么?她没说出来。凌君毅自然不好问她,两人默默的走了一箭来路。凌君毅心头想着“飞龙三剑”之谜,忍不住试探问道:“在下想请教姑娘一件事。”玉兰偏脸问道:“你要问什么?”凌君毅道:“贵帮以百花为名,独创一套剑法,施展开来,剑花朵朵,有如百花盛放,不知剑招名称,可是也以百花为名么?”玉兰美目流盼,似有惊奇之色,说道:“凌公子真是极顶聪明之人,看了几手剑招,连剑法的名称也想出来了。”凌君毅笑道:“姑娘,那是在下曾听家师述说过武林各门各派的剑法路数,但贵帮几位姑娘使的剑法,自成家数,而且使得剑花朵朵,有如花朵一般,和贵帮名称甚相吻合,自是贵帮独创剑法无疑。”玉兰点点头道:“看来公子也是一位剑术大家了。”凌君毅道:“姑娘把在下看得太高了,怎敢当得大家二字?郝飞鹏精通剑术,功力深厚,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他还是败在姑娘剑下,惟有姑娘才当得这剑术大家四字。”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当面奉承的,尤其是女人。只要你奉承得法,几句花言巧语,往往会使最聪明的女子,都听得心花怒放,昏头转向。玉兰是女人,当然也喜欢奉承,何况这当面称赞她的是凌君毅,女人眼中风流英俊的美少年!玉兰秋水般的妙目,闪出异样的光采,回头朝凌君毅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治白的美齿,说道:“你真会说话。”凌君毅微微一笑,道:“但贵帮梅花、桃花二位姑娘,剑伤柏、蓝两人的那一招,似乎另有奇处,不像是“百花剑法”中的路数。”玉兰轻哦一声,赞道:“公子真是神目如电,那一招确然不在“百花剑法”之中。”凌君毅追问道:“只不知那是什么剑法,夭矫如神龙出云,使人莫测虚实。”他故意把“神龙出云”四字,嵌在语句之中,原是存心试探对方的口气。
    玉兰候地回过头来,目光注视着凌君毅,问道:“凌公子识得这招剑法么?”凌君毅潇洒的摇摇头道:“在下若是识得这招剑法,还用再问姑娘么?”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公子不愧是剑术的大行家,这招剑法,给你完全说对了。”凌君毅故作茫然不解,问道:“在下说对了什么?”玉兰幽幽的道:“它就叫“神龙出云””这下证实了,她们这招剑法,正是“神龙出云”!凌君毅心头暗暗震动,哑然笑道:“在下只是看到姑娘们出手,夭矫有如神龙出云,想不到这招剑法,就叫“神龙出云”那么这种剑法,想来也是贵帮独创的了?”玉兰似有所觉,娇声道:“那是敝帮镇帮剑法,你问这些做什么?”凌君毅道:“在下练剑十年,从未见过这等奇异剑招,心之所好,自然想知道的详细些了。”玉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抿抿嘴道:“好一个心之所好,你想知道这套剑法,是不是?若在别人来说,这是梦想,但你凌公子如有此意,却也不难”话未说完,忽然住口。
    凌君毅自然想知道这三招剑法的来历,闻言问道:“在下如何不难?”玉兰神秘一笑,说道:“只要凌公子入赘敝帮,成为敝帮驸马,护卫帮主有责,和帮主一样,就有资格练镇帮三剑了。”凌君毅被她说的玉脸一红,心头忖道:“镇帮三剑!她们果然也只有三招剑法。听她口气,和帮主一样,才能练“镇帮三剑”这就是说,只有帮主才有资格练那三招剑法,玉兰是总管,只会两招,梅花、桃花等人那是只会一招“神龙出云””他心念闪电转动,红着脸道:“姑娘又和在下说笑了。”玉兰道:“谁和你说笑了?贱妾说的是真话,老实说,想吃天鹅肉的瘫蛤蟆,可多着呢。但据贱妾看,只有你凌公子,才配得上帮主。”说话之时,已经行到中院,跨进院门。
    辛夷立即趋了上来,躬身道:“小婢叩见总管。”玉兰一摆手道:“凌公子是本帮贵宾,你先该叩见凌公子才对。”辛夷俏目一抬,看到总管身后是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不禁呆了一呆,粉脸骤红,躬下身道:“小婢辛夷,见过凌公子。”凌君毅含笑点头,乾咳一声,道:“辛夷姑娘可是认不出来了么?”他这句话,声音略带苍老,正是潜龙祝文华的口音!
    辛夷听得一怔,忽然两眼一亮,啊了一声道:“你就是祝庄主。”玉兰陪同凌君毅跨入客堂,伸出玉腕,朝左首厢房指了指道:“这是替凌公子准备的书房。”辛夷不待吩咐,迅快的打开了两扇朱漆木门。
    玉兰说了声:“请。”凌君毅也不客气,举步走了进去。这间书房相当宽敞,中间有一道楼花圆洞门,把一间长方形的厢房,隔成前后两间。
    前间南首是一排纱窗,面对庭院,窗下放着一张书案。左右两边各有一口书橱,每一格中,都放满了书籍,玉轴牙签,收拾整齐,两旁还有四张椅几。后半间,北首靠壁处,放着一口叠橱,一望而知这是特别为了研究“毒汁”而新置的。上面有数十个小抽屉上都用红纸标明了药材名称。橱左还有一道小门,敢情后面还有一个房间。
    玉兰一指药橱,朝凌君毅道:“这里面就是公子在绝尘山庄化解“毒汁”取用过的七十一种药材。除此之外,公子还需要什么药物用具,只须吩咐辛夷,立可办到。”随着话声,举步朝小门中走去,接着道:“后面是炮制室,公子要如何炮制,只管吩咐辛夷去做,当然,你要自己动手也行。”凌君毅随着她跨进门去,这房间略呈方形,凡是炮制药材的器具,果然一切俱全。
    玉兰随着他看了一遍,又道:“这里缺少什么,或是公子需要什么,也吩咐辛夷好了。”凌君毅连连点头道:“姑娘准备周到,大概差不多了。”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只是还要准备些水。”玉兰微微一笑,举步行去,随手打开一道小木门,外面已是后院走廊。只见廊上放了三口水缸,上面还盖着木制缸盖。
    玉兰伸手一指,含笑道:“这是三口水缸,一缸是无根水,一缸是泉水,一缸是江水。贱妾已经吩咐过,要他们每日更换一次。”凌君毅不觉笑道:“姑娘真是能干,设想周到得很。”玉兰阖上小木门,粲然笑道:“公子为敝帮研究“毒汁”解药,这是贱妾份内之事。”两人退出炮制室,回到书房中,玉兰俯身打开叠橱橱门,双手捧出一个青瓷葫芦,郑重的道:“这是敝帮从黑龙会取来的“毒汁”得来不易,希望公子能早日替敝帮研求出解药来,敝帮幸甚。”凌君毅忙道:“姑娘仍请放在橱中,在下用的时候,自己会取的,在下既然答应了帮主,自当全力以赴。”玉兰放好葫芦,站起身,举手理理披肩长发,回眸一笑道:“但愿公子早日完成。”辛夷端着两盅香茗,放到几上,说道:“凌公子、总管,请用茶。”玉兰道:“不用了。我还有事去。”说完,朝凌君毅福了福道:“凌公子恕贱妾失陪了。”凌君毅道:“姑娘请留步,在下还有一事,须得向姑娘请教。”玉兰正待行出去,闻言不由脚下一停,问道:“请教不敢,公子有什么事?”凌君毅道:“在下住在这里,暇时不知可否出去走走?”玉兰眨动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凌君毅,似乎微有踌躇,接着粲然一笑道:“凌公子是敝帮贵宾,照说公子要出去走走,自无不可。只是公子初来,路径不熟,敝帮又都是女儿之身。这花家庄院只有这中院一座院落,划为公子下榻之处,换句话说,也只有公子是唯一的男人。若是无人带路,只怕有些未便。”这话也是事实,百花帮顾名思义,自然都是女孩子。一个陌生男人,若是没有人陪同,确有不便之处!但这么一来,岂非被软禁在这所院落之中了?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既有未便,那就算了;在下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玉兰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且容贱妾去跟帮主商量商量,咱们后园,颇有花木之胜,公子治事之暇,若是有兴,不妨到后园去散散步,只是此事贱妾可作不了主,须得帮主点个头才行。”凌君毅潇洒一笑道:“那就不用了。”玉兰道:“不,这是贱妾当时没想到,也可以说是贱妾疏忽之处,公子既然提出来了,贱妾自该向帮主禀明才是。何况公子是敝帮贵宾,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好啦,贱妾走啦。”说完,翩然往外行去。
    凌君毅目送玉兰走后,背负双手,浏览了一随梦橱中的古籍,左首橱中,放的都是经史子集,右橱中,则全是医经药典,想来是给自己参考之用的。他来回镀了几步,就在临窗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辛夷一直垂手而立,这日寸看他坐下,从几上捧起茶碗,送到凌君毅前面,轻声说道:“凌公子请用茶。”凌君毅口中啊了一声道:“在下忘了姑娘仍留在这里。”辛夷粉脸微红,低头说道:“公子没有吩咐,小婢不敢出去。”凌君毅道:“这里不用伺候,姑娘出去好了。”辛夷道:“总管吩咐过小婢,公子也许要一个人思考,不准小婢惊动,但小婢要随时听候公子的吩咐,公子要小婢做什么,小婢就得立时去做。”凌君毅道:“好吧!那姑娘就出去吧。”凌君毅一个人在太师椅静思起来,既然到了这一步,也刻想出一个计划来,探出母亲是否在百花帮中,自己是否与百花帮有渊源,还有“毒汁”的来源。晚饭过后,凌君毅又一人呆在书房,又想着他应做的事,他要侦查“毒汁”的秘密和“飞龙三剑”的谜底,他自然要听听百花帮主和玉兰谈话的内容。过了大约两个时辰,悄悄从炮制室的小木门溜到后院走廊,他艺高胆大,目光迅速一扫,身形已经离地飞起,朝楼上扑去。身法之快,当真疾若流星,一下就扑上檐角,再一点足,便悄无声息的落到东首走廊之上,这里正好是转角上,灯光照射不到,自然较为幽暗。
    凌君毅身子轻轻一旋,掠近东首窗下,便已看到两扇花格子窗并未关上,只是垂着紫绒窗帘。这是楼上一排五间中,最东首的一间,也是百花帮主和玉兰两人谈话的起居间的隔壁一个房间。凌君毅早已察看清楚,左手轻轻一按,人已随着跃起穿窗而入,飞落屋中。就在他一手掀开窗帘,闪身而入之际,鼻中闻到一缕淡淡的甜香!这淡淡的甜香,他一闻就分辨出是百花帮主身上的香气。中午,百花帮主和他喝酒的时候,就曾闻到过这种香味。后来在花厅走廊上和百花帮主坐的较近,轻风徐来,从百花帮主身上吹过来的淡淡幽香,更是薰人欲醉!凌君毅骤然闻到达种香气,心头不觉蓦地一惊,一时只当自己行藏巳露,百花帮主已隐身径在暗处等着,急忙刷的横移数尺,目光迅快扫动,不觉暗暗失笑。
    他日能夜视,这一扫已然看清房中情形,哪有百花帮主的影子?她那娇柔的声音,不是仍在外面一间和玉兰说话么?这一间房,相当宽敞,三面有窗,窗上接着两道窗帘,外面一道是紫绒的,里面一道是茜纱,薄得像轻云一般!连楼板都光滑得纤尘不染,光可鉴人。陈设更是华丽,象牙雕床,流苏锦帐,菱花妆镜,七宝妆台,举凡室中椅几琴案,莫不雕刻精细,十分精雅。四面粉壁间,还张挂着几幅书画,妆镜旁,也放着几本古籍。珠光宝气的绮罗堆里,最难得的是雅而不俗!只是这不过是目光一瞥间之所见。
    凌君毅心头暗暗一动,忖道:“这是百花帮主的香闺。”这错不了,除了百花帮主,谁配住这般高贵华丽的卧房。何况这间房中,散布着一层淡淡的甜香,这种香味,也只有百花帮主身上才有!凌君毅这一打量,早巳身形闪动,贴着西首的墙壁,缓缓朝房门移去。这里本是一个月洞门,左右两边,备用玉钩钩起紫绒帘幕,外面还垂着一道珠箔。起居室的灯光透过珠箔,外面的人,自然看不到房内动静;但从暗处往外瞧,却可看得一清二楚。紫绒帘幕后面,也正好可以躲一个人,凌君毅悄悄闪到帘幕后面,藏好身子。只听百花帮主徐徐说道:“我看他说的不像假话。”凌君毅心中一动,暗道:“看来她们正在谈论我哩。”玉兰道:“帮主之意,咱们真要通令各地姐妹,替他找寻失踪的母亲么?”百花帮主轻哦一声道:“他假扮祝文华,混入绝尘山庄,并任由玉蕊她们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寻母亲,他答应我们研求“毒汁”解药,对我们可说很够意思,我们替他找寻母亲,也是应该的。”凌君毅听的心头暗暗感激,但也有些脸红!从百花帮主的口气听来,对自己是十分器重,也期望甚殷,但自己哪里真的能研求什么解药?
    只听玉兰说道:“帮主相信他真能研究出“毒汁”的解药来么?”百花帮主笑道:“这个我们不应该怀疑的,玉蕊已经报告得很详细了,他在绝尘山庄,不是已经化解了“毒汁”么?”玉兰道:“帮主说的极是,只是属下总觉得他太年轻了些,试想像四川唐门老庄主唐天纵,人家炼制毒药,已经积三百多年经验;还找不出解药来,凌公子我看他不过才廿岁左右”百花帮主没待她说下去,淡淡一笑道:“这可不能这样说,他把一盂“毒汁”化解成清水,总是事实。”玉兰道:“据属下推想,那“毒汁”之毒,只怕不是他化解的。”百花帮主惊奇的啊了一声,道:““毒汁”不是他化解的?三妹是说”玉兰道:“属下认为他身边可能有专解奇毒的药九,武林中人身边多少都带着解毒或疗伤的药物。他那种解毒药丸,正好是克制“毒汁”之药。”她不愧是百花帮的总管,见解也高人一等。
    百花帮主点头道:“这话也不错。我看他眼睛明朗,精气内敛,根本不像身中散功之毒的样子。”她才说到这里,忽然一笑接道:“这就对了,玉蕊她们不是在江上被黑龙会的人截住的么?据说正当危急之时,突如其来的出现了一个蒙面人,才把田中璧等人赶跑,今天我看到他的时候,就想到那蒙面人可能是他”她话声娇柔,说来还带点喜悦。
    但就在她话声甫落之际,突听门外响起两个使女的声音,齐声说道:“婢子叩见副帮主。”凌君毅听说来的百花帮副帮主,立即伸手轻轻把帘幕拨开些,凑着头,朝外望去。
    百花帮主螓首微拾,轻启朱唇,说道:“来的是二妹么?”只见门帘掀处,俏生生走进一个肩披天蓝披风的黄衣劲装女郎,朝百花帮主躬了躬身道:“小妹见过大姐。”她随着话声,伸手解下披风,同时也从脸上摘下了蒙面黄纱,这下凌君毅看清楚了!
    她年纪和百花帮主差不多,瓜子脸,生得柳眉高挑,风目如星。纤细的腰肢上,束着一条宽带,斜插一柄绿鲨皮短剑,黑色小蛮鞋。看去英气勃勃,是一个相当精明干练的女子,她居然没戴人皮面具!百花帮主道:“二妹请坐。”玉兰已经站起身来,朝黄衣女郎行了一礼道:“属下见过副帮主。”黄衣女郎点头笑道:“三妹也在这里?自己姐妹还来这些俗套干么?”玉兰道:“咱们既然在江湖上创立门户,名份所在,礼不可废。”黄衣女郎格的一笑,道:“三妹才智过人,太上才要你担当总管的职务,那也只是职务上的分别罢了,三妹倒是一本正经起来。”说着,已在百花帮主左首一把椅子坐下来。
    凌君毅听那黄衣女郎说出“太上”二字,心中暗暗忖道:“太上,这两个字的称呼,好不古怪?”突然他灵机一动,又暗暗哦了一声:“玉兰总管的职务,不是帮主派的,而是太上要她担任的,莫非是太上帮主?不错,这些貌美如花的年轻少女,不但个个武功高强,而且还组织了一个帮。她们自然有人调教出来的,这人自然是她们太上帮主无疑。”玉兰等黄衣女郎坐下,才跟着落座,面色恭敬地道:“就是太上委派了属下这个职务,属下岂敢怠忽?”百花帮主道:“二妹连夜赶来,不知太上有什么指示?”黄衣女郎道:“太上听说黑龙会的人找到咱们这里来滋事,十分震怒,咱们这里是百花帮总坛所在,教人家闯进来,已是太疏忽了,竟然还让人家从容逃走”玉兰俯首道:“这是属下无能。”百花帮主道:“太上责备的极是,只是来人武功高强,三个人能留下两个,已经不容易了。”黄衣女郎举手理理鬓发,侧首望着百花帮主道:“咱们这里,三面环水,湖上、陆上都有咱们巡逻的人,贼人应该插翅难飞,难道咱们发现贼踪之后,没有派人在江边搜索么?”百花帮主道:“我发现有人潜入,就传令下去,要他们分做四路搜索。只是黑龙堂主郝飞鹏在船上还留了两个硬点子,据说一个是田中璧,一个是侯铁手,身手极高。陆、李两个使者,反为所制。”黄衣女郎道:“太上要小妹赶来,就是要查力此事。陆、李二使者,不能克尽厥职,有放走敌人之嫌,咱们百花帮若是任人来去,还成什么百花帮?”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一声道:“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着,陆、李两人武功不如人家,才会被来敌所制,这也不能全怪他们。”黄衣女郎格的笑道:“大姐平日就是宽大为怀,你焉知那姓郝的堂主,不是他们放走的?”百花帮主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陆、李二人,平日忠心耿耿,怎会放走敌人?”黄衣女郎盈盈一笑道:“就算他们平日忠心耿耿,但任由姓郝的逃走,总是事实。若不杀一儆百,以后谁都只要说一句来人武功高强,就可以把敌人放走了,咱们为了整伤帮纪,这两人就该杀。”她说到“杀”字,娇靥上忽然升起一片寒霜的杀气。
    百花帮主淡淡一笑道:“二妹好像执法如山,动不动就是杀,就算陆、李两人有亏职守,但也罪不至死。”黄衣女郎道:“这叫杀一儆百,小妹已经把他们处决了。”百花帮主吃惊道:“二妹杀了他们?”黄衣女郎娇笑道:“这是太上的意思,这些护花使者,平时饱食终日,安逸惯了,若不给他们一个警告,知所凛戒,这些人就不能用了。”百花帮主显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却勉强点头道:“太上圣明,这样做自然是对的了。”黄衣女郎盈盈一笑道:“太上说的,大姐是太平盛世的帮主,处乱世,要用重典,所以好人归你大姐来做,由小妹来做恶人。”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问道:“对了,那假扮潜龙祝文华的人已经到了咱们这里,太上最关心的就是“毒汁”解药,尤其目前黑龙会已经有人前来滋事,解药更是刻不容缓,他到底有没有把握?”凌君毅听她提到自己,尤其这句太上最关心的就是“毒汁”解药,心头不觉一动,自然特别注意起来。
    只听百花帮主徐徐说道:“这件事,已经遵照太上指示,全都准备妥当了。此人原名凌君毅,据玉蕊的报告,他在绝尘山庄之中,已把一盂“毒汁”化成清水。今天我和他谈过,要他尽快研制出解药来,二妹上覆太上,请她老人家放心。”她没有把凌君毅的事全部说出来,敢情是不敢对“太上”直说。
    黄衣女郎娇笑道:“太上命小妹转告大姊,限他三天之内,必须完成任务。”百花帮主机伶一震道:“什么?限他三天完成?”黄衣女郎笑道:“怎么?三天还不够么?他在绝尘山庄已经把“毒汁”化成清水,再照方配药,一天也足够了。”百花帮主道:“三天时间恐怕不成,据凌君毅说,他在绝尘山庄化去“毒汁”原也无心发现的。要寻求出解药来,只怕还得费一番工夫,从头做起。这件事,原也急不得的,二妹回去,是否可以请太上宽限些时日?”玉兰接口道:“帮主说的是,凌君毅一口应承,尽他所能,替我们研求解药。他在绝尘山庄已经有了初步成就,只要太上能够宽限几日,定可圆满完成。”黄衣女郎格格娇笑道:“瞧你们,大姐,三妹,好像把限他三天时间,是我出的主意,你们倒替他说起情来。大姐又不是不知道,太上言出法随。她老人家说出来的话,就是律令,谁敢违拗?大姐还是要三妹去转告姓凌的,希望他尽快完成,莫要超过三天限期才好。”她虽在格格娇笑,但口气却十分冷峻,看她神态,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她是在笑着说话。
    百花帮主望望玉兰,点头说道:“三妹明天就告诉他,看看是否能在三天之内完成。”玉兰道:“属下遵命。”黄衣女郎忽然展齿一笑,一双凤目望着百花帮主,问道:“小妹听说这姓凌的年纪很轻,而且还是个美男子,是不是?可惜时间不早了,不然小妹倒想见见他呢。”百花帮主幸亏戴着面具,不然,她一张粉脸,定会飞起两朵红云。但饶她戴着面具,还是有些羞人答答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黄衣女郎格格一笑,站身起来道:“大姐,时间不早了,我已经把话传到,该向太上覆命去了。”说完,举手覆面纱,然后把披风扣到肩上,躬身一礼道:“大姐、三妹,我走啦。”一阵风般朝门外走去。
    凌君毅目送黄衣女郎走后,突然心中一动,暗想:“听她口气,自然是回去覆命太上去了。”这位太上一手调教出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成立百花帮,自然另有企图。他急着去“毒汁”解药,看来也并不是为了对付黑龙会在刀剑、暗器上淬毒,那么难道还另有用途?而且百花帮主等人,既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飞龙三剑”自然也出于他所传凌君毅本来想从百花帮主身上着手侦查的两件事,如今既然发现百花帮还有一位太上帮主,目标也就随着转移。他一念及此,岂肯轻易放过?身形轻晃,迅快的穿窗而出,在屋脊上,目光向四处一扫。但见黄衣女郎投着披风的苗条人影,去势极快,一路飞行,已在十数丈外。凌君毅一提真气,飘落地面,藉着花树掩蔽,远远尾随下去。黄衣女郎自然不会想到身后有人跟踪,何况凌君毅始终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更是不易察觉。两人一前一后,穿行花径,有若两点流星,不多一会,便已到了花园尽头。黄衣女郎毫不停留,距围墙尚有丈余远近便已脚下一点,身形飘然飞起,越过围墙。凌君毅紧跟着腾身而起,轻轻落到墙外,举目看去,但见黄衣女郎一条人影,已在十余丈外,起落如飞,朝湖边而去。
    原来这里正是都阳湖中的一个半岛,三面环水,花家庄院,座落在一座小山麓间,茂林修竹,足有一二里方圆。这原是一瞥间的事,凌君毅身轻如云,快捷如风,一路跟踪下去。行约半里,黄衣女郎已经奔到湖边一处石岩边缘,只见她身形轻纵,跃落岩下,那里正好停着一条小舟,舟上一名青衣汉子立即运桨如飞,朝湖面上驶去。
    凌君毅心中暗道:“看来那位什么太上帮主,并不住在这里了。”当下只得废然而返,回到宾舍,熄灯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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