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几个家丁抬出面一人半高的屏风和一张长几来,苏红袖凑在昭君耳边问道:“伯父要出什么怪题啊,不会是考吟诗作对吧?虽说这里都是南郡的才子,但听说那张文正很是厉害,连书院的夫子都夸他才高八斗,早晚能入朝为官。是不是伯父已经相中了他,故意来为难别人呢?”
    昭君轻轻一笑,道:“你就看好戏罢了,我也不知爹爹搞得是哪出,事先他也没和我商量,不过不管是谁,就算他过得了爹爹那关,也得能答出我的三个问题,你还是看看有没有机会找到你的如意郎君,要不然你可得去嫁给周家二公子喽!”
    苏红袖面上一红,果然不再搭理昭君,而是一一打量着场中的各位才子名士。
    王老爷命人将一卷楹联挂在屏风之上,然后面向众人笑道“这第一题便是一副对联,上联是蚕作茧茧抽丝,织就绫罗绸缎暖人间。请各位公子不吝赐教,看哪位高才能对得下联?”说罢,他的目光果然投向了张文正,看来红袖猜的虽不中亦不远矣,在王老爷的眼中果然对这酸丁高看一截,难怪他能再三纠缠而不被拒之门外。
    张文正也果然不负他所望,略因沉吟,便站起身来,微一躬身,笑道:“小生先有一联,就当是抛砖引玉,博得大家一笑了。我对的下联是狼生毫毫扎笔,书成诗词歌赋传天下!”
    昭君轻轻点了点头,果然是南郡第一才子,对得文字工整,意境巧妙,不知其他人还有没有更好的对子。
    “张公子果然文才了得!”坐在他下首的另一个蓝衫男子击掌而笑,突然从腰间抽出一管紫竹箫,说道:“在下闻得王小姐乃是乐中高手,在下不才,也略通一二,一向以箫未曲,不知有没有机会与小姐琴箫合奏?”
    昭君轻轻皱了皱眉头,若说琴箫合奏,自从听得楚无尘的箫音,虽然知道这蓝衫男子萧衡也是个吹箫的高手,与之一比,则判若云泥。何况他这么一说,又勾起昭君对楚无尘的离别之痛,面上微露不豫之色,还未说话,却听张文正冷哼道:“你想与王小姐合奏,得先对得出对子再说!”
    萧衡微微一笑,持箫在手,缓缓说道“笋生竹竹截管,制成箫笛笙竽陶岁月!”
    张文正一楞,悻悻地坐下,不再说话。
    王老爷环顾四周,见其他的人再无言语,正准备宣布结果出下一题,突然有个家人匆匆跑来进来,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他面色微变,先向下人吩咐了几句,然后向众人团团一揖,说道:“不好意思,请各位公子先略进些酒菜,方才下人通传,郡守大人到访,老夫先出去迎接一下,片刻即回,请各位慢用!”说罢,匆匆走了出去。
    几个下人急忙抬来新的几案坐榻,颇为歉意地请陶莫高下移了一位,在左首第一位重新设座摆酒,重新布置。那些文人士子一见如此动作,顿时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堂堂一郡之长怎么会纡尊降贵,亲自到一个商人的家中做客。
    苏红袖大惊失色,拉着昭君的袖子说道:“我爹来了,怎么办,我是不是赶快到后面藏起来啊?要是被他抓住那就糟糕啦!”
    昭君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说道:“你别担心,估计你爹也不一定是为找你来的,我会想办法帮你摆脱周二公子,帮你找个如意郎君,你就好好坐在这里,有什么事我会帮你的。”
    苏红袖犹豫了一下,知道刚才在众人面前亮相,已经很难躲得过去,只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安抚了她,昭君朝陶莫高遥遥举杯,说道:“陶公子,今日之事,本当是为公子送行,家父贸然之举,还让公子见笑了!”
    陶莫高轻轻叹了口气,神情竟有些不甘,道:“我本粗人,能得小姐如此礼待已经是福气了,可惜令尊出的题目都是你们文人所长,我根本答不上来,该笑的应是我自己,居然还敢对小姐存有痴心妄想!呵呵,可惜我陶莫高一身武艺,在此竟无用武之地!”
    “这位兄台为何如此自弃,只要是真英雄,又怎么会没有用武之地呢?”大厅外走来一行人,其中一人耳目聪灵,虽然厅中人声混杂,却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下朗声回话,声压四座,那些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士子们顿时鸦雀无声,齐齐将目光投向他身上。
    只见那人身材高瘦挺拔,一身白衣,腰间却挂着把长剑,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比之水神秀美不足,却多了几分英气,比之张萧之流更显倜傥潇洒,豪迈之气竟也不弱于陶莫高。他跟着王老爷和郡守大人一同进来,虽然倍受瞩目,而他的目光却穿越过前面众人,直投向我,那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热辣辣的眼光让昭君都感到面红耳赤,垂首不语,搜索昭君的记忆,只觉得此人有些一点点面熟,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出众的男子。
    陶莫高望着他,眼神却有些复杂,仍是平静地说道:“因为王家小姐选婿之题,是以文论人,我本一介武夫,不通文理,自然没有用武之地了?”
    “选婿?”王老爷身边一个锦袍中年男子突然皱起了眉头,刚想开口说话,突然看到昭君身边半遮半掩的苏红袖,顿时把话头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王老爷吓了一跳,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是富不与官斗,商人再有钱,也没有任何权利,若是一旦惹上官府,动不动就是抄家没产,若是郡守大人扣他个欺君之罪,只怕不光是抄家,满门抄斩都有可能啊。他只好看着大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回苏大人,正是老朽为小女选婿。小女已到嫁娶之龄,老朽借此机会邀请诸位南郡德才兼备之士,在此饮酒斗文,想为从中小女择一佳婿,以定终身。”
    “原来是这样。”那白衣人嘴角微微向上一弯,笑道:“在下是西域都护府副都尉陈少奇,表字子山,今年二十六岁,如果王老爷不嫌弃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参加呢?”
    “这个”王老爷迟疑了一下,这个陈少奇是和郡守一起来的,不知道他有什么来头,也不敢得罪,但是若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参加选婿,万一他有什么奇才,那又该如何处理结局吗?
    “你想参加也得有真本事啊!”张文正一向恃才傲物,自命清高,这时便走了出来,先向苏郡守行了一礼,然后说道:“王老爷方才已出了一题,对得上这对联的人才能有资格参加下一轮。上联是蚕作茧茧抽丝,织就绫罗绸缎暖人间。在下对的是狼生毫毫扎笔,书成诗词歌赋传天下。这位萧公子对的是笋生竹竹截管,制成箫笛笙竽陶岁月。不知陈将军有什么绝妙好对呢?”
    “蚕作茧茧抽丝,织就绫罗绸缎暖人间。”陈少奇嘴里重复了一遍,却没有跟着王老爷和苏郡守入席,反而朝昭君这边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突然微微一笑,说道:“不知道小姐可曾记得八年前曾在秭归城门口接济过的一个乞丐?”
    昭君楞了楞,自然摇了摇头,昭君八年前的记忆,她能记得清楚才奇怪呢。
    他却轻叹一声,道:“那正是在下。当时在下被小人身受重伤,又身无分文,几乎就要病死在那里,幸好有小姐见我可怜,命人赠医施药,还将您当时所戴的一支金钗送于我做盘缠,我才得有机会上京发展。小姐自小就宅心仁厚,帮助过得人自然不止我一个,不过那救命之恩,在下却是终身难忘,如今身有功名,方敢前来拜谢。”说罢便抱拳折腰,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望着我说道:“至于那对联,在下也有一副下联蜡流泪泪成灰化作千丝万缕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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