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陆陆续续来的人不少,还有些人来不了,但让能来的朋友帮忙捎带了鲜花过来,有类似林可萱怀里抱着的花束,也有些是盆栽。
    这一早上收到的太多了,林琅和闻昭非就打算花束先摆着,过几天来收拾,再将盆栽的花尽量都移栽到墓地附近的空地上。
    具体种的地方还未规划好,盆栽的花就先放到道路和楼梯两侧不挡道的角落摆着了。
    慕瑛朝赵冬心感激地笑了笑,又继续搀扶着林可萱往白白黄黄的花道走去,再温声安抚道:“您别着急,那位大哥说咱们赶上了。”
    慕瑛回国那天,林可萱被刺激到病了,但出乎意料睡到第二天才醒。
    没有同他们任何商量,林可萱独自一人带上了不多的行李和证件到机场,慕瑛和慕丞将将赶在检票前将林可萱找到。
    林可萱看起来很清醒,却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不愿意给他们。
    慕丞也知道他劝不了林可萱,当即让慕瑛和长住家里的管家买了同程的机票陪林可萱一起回来。
    英国首都回国的航班并不多,当天最快的那般只有直飞港城的一班,林可萱归国心切,就选了这一班。
    他们在22号的深夜抵达了港城,又再等到天亮去坐了最早班的轮船到广城码头,但又错过了广城当天上午就能起飞抵达京城的飞机。
    他们又选择了上午就能飞海城的飞机,抵达海城到了后,慕瑛和管家联系上慕丞提前给他们的国内朋友。
    他们从慕丞朋友家里借来汽车,连夜开车往京城来。
    在借车时,慕瑛从世伯那里知道,林琅和闻昭非在今日西郊墓园给林尧青和温如归举行葬礼,曾经林尧青的学生们都尽量赶去参加,去不了的也都请人帮忙送花或带话给林琅闻昭非。
    抵达京城地界,林可萱三人又直奔这里而来。
    从墓园门口到墓地的距离并不长,慕瑛和林可萱却走地相当艰难,到车上放好东西的赵冬心和闻向青回程又赶上他们了。
    闻向青的目光在慕瑛眉眼中流连片刻,莫名觉得眼熟亲切,但没有多想。
    赵冬心更加关注林可萱一些,他家里寇君君和闻昭非都是医生,他这两年工作需要也跟他们又学了不少,能判断出这位女士的身体状况堪忧。
    赵冬心疑惑的眼神看去慕瑛,不明白林可萱都这样了,慕瑛不送人去医院,还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慕瑛搀扶着一路坚持、没有晕过去的林可萱抵达林尧青和温如归的合葬墓前。
    慕瑛第一眼看去墓碑前侧方,被安排坐在一个小椅子上的林琅。
    白衬衫,黑西裤,外面还套着米色的针织开衫,又黑又长的头发自然放着,左耳上夹着一朵白菊花,标准的瓜子脸,水汪汪的杏眼儿,极黑的眸色,这张脸同林可萱七八分相似有了,但更像英国家里三楼房间里的画像。
    慕瑛心跳徒然加快,不用再多确认,眼前的林琅就是慕琳琅,是林可萱和慕丞的女儿,是他的同胞姐姐!
    林琅和闻昭非自然也看到,赵冬心和闻向青又带着两人上来了。
    林琅和慕瑛对上视线后,又看去一侧透过墨镜也能叫她感觉出灼热目光的白裙妇人。
    “他们也是来拜祭姥爷姥姥的,”赵冬心走来低声同林琅闻昭非说明一句,又同是疑惑地看去忽然一动不动的慕瑛和林可萱。
    按理说,慕瑛林可萱此时应该放下花束,拜祭一番,再来同林琅闻昭非说话才对。
    姜心明和俞飞见他们这样,则是本能地靠近林琅,呈现保护的姿态。
    “妈,”被一众目光盯着的慕瑛低声提醒一句林可萱,终于得到了一点儿回应。
    林可萱很是不舍地收回目光,又看去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泪水很快就从墨镜下淌出,一颗颗滴落在衣服和她身前的高高花束堆上。
    慕瑛继续搀扶着林可萱跪下磕头,他拜了三下起来,要去搀扶林可萱时,却先听到林可萱再无法克制的呜咽声传出。
    回国来的这一路,林可萱极少说话,也几乎没再哭过。
    此时,林可萱伏在自己的膝盖上,压抑多年的悲痛、愧疚汹汹而来。
    “爸,妈,是我回来了,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呜……”
    林可萱的指甲扣进掌心,却还是无法缓解心中的悲痛和崩溃感,她宁愿林尧青温如归此刻骂她打她,也不想是这样的再见形式。
    林琅被手的冰凉感惊了一下,再去摸自己的脸,已经跟着泪流满面。
    闻昭非又看一眼情绪崩溃中的林可萱,他蹲下身来将孕期原就容易情绪受到感染的林琅揽进怀里安抚,“乖,不哭。”
    赵冬心同闻向青对视一眼,又一同看去跪在墓碑前还起不来的慕瑛和林可萱。
    林尧青和温如归可就只有一个女儿,能这样喊爸妈的就只有林可萱了,可……不是说林可萱失联多年,不知在港城还是在国外……
    赵冬心还算有点儿数,闻昭非请他帮忙查一下慕家在国外的信息,大抵是猜到他们很快会回国来找林琅,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在林可萱近乎崩溃地、哭得肝肠寸断时,周围人也是心里酸溜溜的,秦英兰就先没忍住跟着一起哭了。
    小十分钟后,闻昭非抱起林琅,又看向赵冬心他们,“你们继续收拾,那边……先不用理。”
    闻昭非肯定首先顾及林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让她继续跟着哭下去,今日林琅原就已经哭很久了。
    闻昭非抱走林琅,眼眶红红的秦英兰不放心地跟上来,赵冬心几人继续收拾起供桌上剩余的东西。
    秦英兰在车上陪着林琅,闻昭非又很快带着车里的备用药箱回来。
    他蹲在林可萱身侧,低声道:“如果……你还想见佩佩、同她说上话,就先让我帮你看看,我是医生。”
    闻昭非说话时,慕瑛忍不住瞪眼看来,闻昭非话里的意思,是他还可能不同意林琅见他们喽?
    闻昭非无视慕瑛的瞪眼,直接吩咐道:“扶她到这边坐。”
    慕瑛瞪归瞪,不敢不听医生的话,他直接将林可萱抱起来,放到一侧的小椅子上,再帮忙摘去林可萱戴的墨镜,拿手帕给她擦眼泪。
    闻昭非跟来,给林可萱把了脉,又仔细打量了林可萱脆弱又苍白的面色,他从医药箱里拿出听诊器,中西医结合起来给林可萱进行初步看诊。
    林可萱却似忽然醒过来那般,目光看去四周,露出慌张又茫然的神色,“佩佩呢?我的佩佩呢?我又在做梦吗?不是,我没有做梦……”
    “你没有做梦,”闻昭非肯定地告诉林可萱,对着这张同林琅七分相似的脸,他更多一些耐心给她。
    “我的女儿没有死,我的佩佩没死,对吗?”林可萱又继续同闻昭非求证,刚被慕瑛擦掉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一颗接一颗,看起来很是让人不忍。
    闻昭非眸色晦暗了一下,再次点头,“当然,她一直都活着。”
    对于频繁用“死”这个字眼儿同林琅联系起来,本能地让闻昭非感觉不太高兴。当年的事情或许有隐情,但作为父母之一的林可萱有失职之责是肯定的。
    闻昭非转身将药配好给林可萱,“这是药,先吃了。你的身体需要长期调理,我师母应该会比较擅长。她叫寇君君,目前挂职在京城第一医院妇科部门,我这里可以帮你预约好时间。”
    林可萱还是林尧青和温如归唯一的女儿,看在两老的面子,作为外孙女婿的他会尽量帮林可萱恢复健康。
    林可萱没有丝毫迟疑就摇头,“我没事,我吃点儿止疼药就好了。我想见佩佩,就见一眼行吗?”
    林可萱又想起她和慕瑛在海城获得的关于林琅的一些消息,眼前的青年应该就是她女儿当医生的丈夫闻昭非。
    闻昭非没有替林琅答应,“你先把药吃了,我再帮你去问佩佩。”
    “好,我吃,”林可萱接过药丸丢进嘴里,也不用喝水,就把药咽下了。她看起来就是日常把药当饭吃,长期服用的药物里大部分还是止疼之类的药物,将脾胃搞得非常差。
    他们这边说话时,赵冬心和闻向青他们继续供桌上的东西都送回墓园外的车上,又将沿路的花卉盆栽都收好回墓地附近,找时间再过来将它们移栽到附近的空地去。
    又等林可萱缓了缓,他们从墓地出墓园来。
    在车上的林琅在被抱走时,就不再跟着哭了,她恢复清亮的眸子看去已经按下的车窗外,一行人往这边走来,她朝走前面的闻昭非笑了笑。
    闻昭非走到车前来,抚了抚林琅的脸颊,低声道:“暂时没有妨碍。她想见你,要见吗?”
    身体暂时没有妨碍的是林可萱,她又不少长期慢性症状,却还能保养得这么好,日常肯定饮□□贵讲究,所用药也应该是同类型药物里最好的那些。
    林琅眸光偏去,看向被慕瑛搀扶着巴巴看向这边的林可萱,轻轻点头,“嗯,总要替姥爷姥姥听听她说什么,我们……去白玉楼去见面和说话吧。”
    今日的林家祖宅里来了不少邻居和客人,现在闻鹤城和寇君君他们都在那边帮忙接待着,这个葬礼大抵还是当喜丧来办的。
    林琅知道的林尧青和温如归会更希望众人就是怀念或记得他们,而不是沉浸在悲痛中走不出来。
    闻昭非又往林琅脸颊上抚了抚,再点头,“好,听你的。”
    同坐林琅身侧的秦英兰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她在小宁村就听说过林琅的身世,母亲失联,父不详。
    根据这有限信息,村里的长舌妇能编排出各种难看的话,有说林可萱婚后出.轨,同情.夫私奔了,有说她未婚生子被抛弃、精神失常走丢了,有说她一婚守寡,将女儿丢给父母,再嫁去了。
    当时年幼无知的秦英兰回家学给董红玉听,被无情铁手揍了一顿屁.股。从那之后,她再不敢谈起,和林琅成为朋友后也主动避讳不问起。
    但现在只看林可萱和慕瑛的打扮,秦英兰就知道那些编排没有一点儿靠边的。
    秦英兰心中难掩好奇,但也知道外人的她不适合跟去,她主动从后座下车,到赵冬心开的车副驾驶位置上坐好,郭浩和闻向青开另一辆,他们载着诸多东西回林家祖宅。
    姜心明载着林琅闻昭非往白玉楼去,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车,慕瑛和林可萱则是坐他们自己开来的车跟上。
    一早上哭累也忙累的林琅靠在闻昭非怀里睡了一路,另一辆车上的林可萱也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睡着了。
    车停下,林可萱才被慕瑛喊醒。
    闻昭非则是将还没醒的林琅抱回到白玉楼客厅里。
    吃了药,又睡了一觉,林可萱面色好了一些,她进到白玉楼前,神情又恍惚了一下,又往四周看了看,才继续被慕瑛扶到客厅沙发位置里。
    林琅也记挂着事情没有睡很沉,她努力清醒了一下,放下闻昭非倒给她的水,对林可萱和慕瑛点点头,“请坐,我们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林琅和闻昭非还要赶在晚饭前回到祖宅,一起待客。
    林琅受激素的影响跟着哭了一场,脑袋里依旧清楚得很,她答应见面,只是觉得有必要替她姥爷姥姥,听林可萱说说当年是怎么回事。
    慕瑛听林琅的语气心中就忍不住咯噔一下,林琅的真实性格和他看外表和猜测的很不一样。
    又沉默了有几分钟后,慕瑛开口打破沉默,说明道:“阿姐,爸妈一直以为你是……早夭,不知道你是被送回小宁村的。是我,我陪舅爷爷去小宁村看姥爷姥姥,我们才知道你还活着。”
    “舅爷爷来京城看你,我从港城回英国,妈妈听到消息立刻就回国来了。”
    慕瑛其实知道的非常有限,很多事情还仅限于猜测,此时说出来的话就非常没有底气和可信度。
    林琅看向林可萱轻声问道:“后面那栋楼……是姥爷姥姥给你的嫁妆吧,它的地契在姥姥留给我的梳妆盒夹层里。”
    林可萱忽然清醒,意会了林琅要说什么,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送你走的……“
    “父亲母亲不住京城后,我就鲜少回京城。这里的别墅只祖宅那边林家旧人偶尔过来打扫,慕家里或有人要来京城了,才从我这里拿钥匙。当时决定要走了,我就将地契交出来一起处理换钱。”
    决定举家移民出国后,林可萱就被告知她可能余生都不一定会回来,当时不仅是她变卖了诸多嫁妆,老太太和几个妯娌和慕家偏房那边都是如此。
    林可萱也没有去怀疑,在来到这里之前,她都以为这栋嫁妆别墅在当年就变卖了,没想到它会随林琅去了小宁村,更没想到这会让林琅和父母都误以为是她主动将林琅留下的。
    林可萱攥紧了手,愤怒和恨意持续涌上来,她又克制着不让自己吓到林琅,“你相信我……对,有证据,慕臻卖房后,交给我的黄金和单契还在。慕臻!慕臻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林可萱着急来见林琅,还没来得及去找慕家人算账,但当年经手了她京城嫁妆楼变卖的慕家三少慕臻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林可萱受不了林琅眼中全然的陌生,忍不住又问道:“佩佩,你不记得妈妈了吗?妈妈怎么会舍得不要你?”
    她不想林琅全然不记得她,无法接受林琅会在心底恨了她这么多年。
    林琅闻言心中轻轻叹气,她到底不能算是林可萱正宗的女儿,不存在什么母女之间特殊的感应。
    林琅轻轻摇头,再说明道:“我小时候生过比较严重的病,四岁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了。”
    但她以为这其实算是好事吧,没有这段记忆,这些年里,她就没对林可萱在内的慕家人有过什么思念或怨恨。
    在小宁村里生活的只有林琅,而慕琳琅从被“留下”的那刻开始就已经永远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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