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又没有愣头青,哪个会听不出来?
    许国公当然也听得懂。
    这两天,他丢的脸比过去二十年都多!
    偏偏,让他下不了台的都是年轻人,论年纪,他都能当他们的爹!
    宁安郡主在府外唱大戏,愤怒委屈一套套的,让他们父子几人进退维谷。
    徐简就更莫名其妙了,他们许国公府的事,轮得到徐简在这里阴阳怪气?
    话说回来,自打这小子伤了腿之后,就经常阴阳怪气了。
    视线落在徐简的右腿上,许国公眉头紧锁。
    说是伤得挺重,但现在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还有说他走路跛的,反正许国公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我不跟你这小儿计较!”他忿忿说完,转着头找了一圈,叫他找到了还没有走出大殿的刘靖,他便抬声唤道,“刘大人、刘靖大人。”
    刘靖循声看去,见那厢气氛不睦,大抵猜得到状况。
    许国公点了点徐简,又点了点刘靖,与那两位御史道:“你们不是说‘子不教父之过’?”
    御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祸水东引,也不是这么引的……
    徐简呵地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眼底没有丝毫笑意:“您这就没意思了,我自幼跟随祖父长大,刘大人教不到我,也没必要教,过不过的轮不到刘大人来担。
    您要真觉得我如何如何,不如您去我祖父牌位前念叨念叨?
    您什么时候来?我让人给您开大门,再备好几炷香,断不会怠慢了。
    您要没那么空……
    也对,您教苏轲都来不及,您那点儿教子经验,就别来跟我祖父分享了。”
    一串话、一句接一句砸下来,徐简说得不急不慢,许国公却愣是没找到打断的机会。
    结果,一句比一句难听。
    呼吸之间,一股火在胸口里越烧越旺,许国公从事发起被强压着的愤怒受不了如此火烧火燎,挥拳向着徐简去。
    徐简动都没动一步。
    许国公的拳头被两位御史挡住了。
    附近其他人发现事情不对,也赶忙上前来,把徐简与许国公隔开。
    “不至于、不至于。”
    “别与小辈计较。”
    “大殿上动手,传到皇上耳朵里,许国公……”
    许国公是真的气:“我没意思,他这些话就有意思了?”
    眼看着许国公挣脱不了这么多人的簇拥,徐简没有再说什么,大步走了出去。
    刘靖也往外走,沉着声道:“徐简!你挑衅他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徐简的脚步倏地顿住了:“怎么?您要来府里给祖父磕头上香,好好唠一唠?”
    “你!”愤恼之色从刘靖眼底迅速而过。
    徐简看到了,没有继续揭他的底,快步走下了长长的台阶。
    刘靖定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徐简的背影。
    徐简的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真瘸了,为何走路上不显?
    若是没有瘸,他做什么辞了兵部的职?
    他到底在折腾些什么东西!
    大殿内,许国公的理智渐渐回笼,围着的人也就散了。
    整了整衣摆,他背着手往外头走。
    别看这些官员刚才好一通劝解,其实是不愿殿内动手牵连罢了,实际上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在笑话他们许国公府!
    笑就笑吧,这几天笑的人多了去了。
    可像徐简这样看笑话看得这么津津有味、评头论足的,许国公还是不得其解。
    直到出了宫门,一个念头泛上心田。
    难道,轲儿出事,是徐简在其中插了一手?
    他凭什么?!
    真是衙门不当值、整日无所事事、闲出来的毛病?
    “再去一趟顺天府,”许国公叫来亲随交代着,“他们那么多衙役天天在街上转,那画像就没人看出来吗?”
    衙门里,单慎听说许国公府又来人了,脸不由拉得老长。
    “不止拿去西街一个个问,还来我们这儿问,”师爷抱怨着,“全京城这么多人口,我们凭什么能认出来?真找到了人,他儿子就没有跟男的女的在一张床上滚了吗?”
    单慎听得脑袋嗡嗡。
    想不到,还有再往里头添油加醋的?
    不说在伯府外头跪着,下朝后又险些在金銮殿里动手,许国公府是真嫌不够腻是吧?
    这一道大菜尝一口,不喝三碗茶都对不起自己的嘴巴!
    “让他们问,”单慎道,“问不出个子丑寅卯还搅得我们顺天府没法做事,我上折子骂他去!”
    第39章 不是她能是谁?(某只狐狸万币加更)
    正午时分,郝通判蹲坐在廊下,一面啃着馒头、一面看画像。
    昨儿画师画完后,他就胡乱扫了一眼,没有放在心上,今日许国公府又拿着画像来问,他仔细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眼熟。
    熟归熟,嘴上半点没有漏。
    他只问苏家人拿了一张来,说是要再细细观察回忆、下衙后也让左邻右舍看看。
    现在,他正盯着画像苦思。
    “您用午饭呐?”
    闻声,郝通判抬头,就见荆大饱揣着手来了。
    荆大饱走到他边上,胖乎乎的身形顺势一蹲,蹲得还挺稳:“呦,这是什么画像?要缉拿的要犯?我在城门口没看到告示啊。”
    郝通判心思一动,擦了擦手,勾了荆大饱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画里人是不是很眼熟?”
    “哎”了一声,荆大饱眯起眼睛,评点起来:“这人面相不错啊,中庭饱满,看着能发财。”
    郝通判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记得陈桂去找过你是吧?你看清楚些,像不像陈桂?”
    “陈桂?”荆大饱佯装思索,“想起来了,是想做老实巷买卖那人?他是来找过我,想分一杯羹。我跟他没谈拢。您要说像不像……”
    “我也不跟你绕圈子,”郝通判舔了舔嘴皮子,“这是许国公府根据那两个小倌儿的口供画的,我估摸着其中搅和的就是陈桂。
    那两人也是搅事精,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出来的画像六分真四分假,要不是我和陈桂熟,我都差点儿没看出来。”
    荆大饱接了话去:“既然没那么像,您怎能断定是他?”
    “陈桂是诚意伯府里三夫人的同宗,虽说是出了五服,但他本人与伯府关系不错,与三老爷常一道吃酒,厚着脸皮也能叫伯府大姑娘一声‘侄女儿’,就这关系,能看着那苏三公子男女通吃?”郝通判解释完,撇了撇嘴,嘀咕道,“反正,我肯定是看不过眼,一想到侄女婿是那么一混账东西,我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荆大饱依旧没松口,只是道:“您在衙门里当差,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吃不下?”
    “哎呦我跟你说,荆东家,我当差这么多年,断手断脚的、烧了大半截的,哪怕是砍成一块块的我都见过,还是吃嘛嘛香,”郝通判冲口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远了、说远了,我们说的是苏三,他前天晚上被架进来那场面,不是我说,你看了你也不想吃饭!真是乱啊!
    陈桂住在青鱼胡同,我不好去找他,你替我去一趟,这事儿真是他做的,就让他最近别在西大街那儿转,也千万别往衙门里来,万一叫人认出来,麻烦!”
    荆大饱一听,道:“要真是他做的,您还袒护他?”
    郝通判嘿嘿一笑:“如果京城里所有的勋贵子弟都像诚意伯府那样端正,我们衙门能少很多事,再者,陈桂也是实在人,这事儿即便是真,也不怪他。苏三公子自己就不干净,是吧?”
    “您开了口,我一定会去一趟,我也看不惯那种乌七八糟的人,”荆大饱又道,“我今儿来是跟您说一声,我最多再七八天就回余杭去了,修缮的事儿由高安看着,您和众位大老爷都放心,一定修好,等忙过了秋收、粮食入仓了,我再来京里。”
    两人又说了些老实巷的事儿,荆大饱才快步离开衙门。
    客栈向来是消息灵通的地方,他就在金满楼住着,昨儿上午就听说了苏轲那番混账事。
    今天又去西大街转了圈,瞧见好几个拿着画像寻人的,正琢磨着要不要来顺天府打听打听,还没成行,参辰就寻来了。
    眼下既问清楚了,他也不耽搁,穿街走巷到了桃核斋。
    后院里,徐简坐在廊下吃茶。
    荆大饱上前,把事儿一一说完后,问道:“国公爷,真是陈东家做的?”
    徐简淡淡应了声。
    想到许国公府吃的闭门羹,荆大饱又问:“背后是郡主?”
    看着手中的茶盏,徐简道:“不是她能是谁?诚意伯府里全是端正人,谁能想出把苏轲几个光溜溜扔大街上去这么损的招儿?”
    荆大饱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这话说的,好像郡主就不是诚意伯府里的了。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郡主插手其中,国公爷能上心?
    看穿一切的荆大饱斟酌了番,道:“我刚过来前,金满楼里也冒出来两个起话头的,大抵就是苏三公子诚心认错、伯府却连人都不见……这才第二天,再跪几天,话又要不一样了。”
    “许国公府不罢休,就一定会煽动舆论,”徐简对此毫不意外,“林云嫣想的到,这么简单的正反手,她不会没有准备。”
    舆论是风,可以往东吹,也可以往西吹。
    那位小郡主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找人吹风而已。
    “郡主聪慧有准备,只是,”荆大饱上前半步,“听郝通判那意思,许国公府很是不依不饶,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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