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发比参辰想得要大胆得多,走出两条街,他就凑了上来。
    “小哥、小哥,”李元发行了礼,“我就想问问,我去哪儿才能找到英国公府的四老爷?”
    “你寻他做什么?”参辰故作惊讶,“你昨儿在堂上不是说,你认得四老爷、四老爷不认识你吗?”
    “嗐,我之前为了脱罪,胡乱借了四老爷的名号,”李元发不好意思极了,“就想着无论如何给四老爷赔个礼,给他惹麻烦了。”
    “赔礼就算了吧……”参辰道,“我若是四老爷,定不要你赔这个礼,再说,我也不知道朱四老爷行踪,不过……”
    “礼数、礼数!”李元发一听有戏,忙保证道,“我是真心去赔礼,不会给小哥你添麻烦,还请小哥指条路。”
    李元发又说了一堆场面话,参辰才勉为其难地道:“我有一回在六果胡同北口的铺子遇到四老爷的亲随买烧鸡,问了几句,说是家里孩子爱吃、就喜欢热乎的,我估摸着他可能就住附近。
    你认得四老爷身边伺候的人吗?
    若认得,不妨去转转,若能遇着他,让他给你引荐?
    你可别提我,我胡乱泄露别家行踪,回头四老爷恼了、寻到我们爷这儿,我吃不了兜着走。”
    李元发喜上眉梢。
    朱骋的亲随,他不太熟,但看脸都认得。
    “你放心,我这人最讲义气!”李元发说完,急着就往六果胡同去了。
    看着他背影越行越远,参辰摇了摇头。
    本以为李元发只会跟着,他就这么把人带去六果胡同,没想到,这人这么沉不住气。
    不过一个上午,李元发就把六果胡同的事儿摸透了。
    这可真是,目瞪口呆、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原来,这里住着四老爷的外室,还有个五岁的儿子……
    整理了思路,李元发拍开了宅门。
    开门婆子见来人陌生,警惕地看着他。
    “妈妈,”李元发行了一礼,“我来寻四老爷。”
    朱骋就在屋子里,闻声出来,指着李元发低声骂道:“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不是,你不是在牢里待着吗?你怎么出来的?”
    李元发进了院子,关上大门。
    而后,搓了搓手,他道:“衙门放我出来的,我就是一个偷儿,偷到了点倒霉东西罢了。不过,四老爷,您就不厚道了,怎么能让我们去偷禁书呢!我若是在衙门里说错几句话,我这脑袋……”
    啪、啪两声,李元发歪着头,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拍了两下。
    朱骋的脸色难看极了:“所以你就把我供出来了?你也不想想,把我拉下水,你有什么好处?”
    “那是我糊涂了,我出来前已经改了口,说了跟您没关系,”李元发认错认得直接,提要求也很直接,“衙门里信我这一套,暂且放我出来,但我每天还得去衙门去露面,您说说这么下去,我还怎么赚钱做生意?
    老爷,我李元发是为了替您办事儿才落得这般田地,您总得给我解决解决吧。
    要么您让衙门别盯着我了,要么您再补点……
    生活不易,老爷,您也不希望这里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是吧?”
    朱骋没说话。
    前一种,他自己就向衙门招了和李元发认识,后一种……
    金砖都没影了,他还要再给李元发银钱?
    凭什么!
    “金砖呢?”他问,“你把金砖弄哪里去了?”
    李元发莫名其妙道:“哪里有金砖,挖出来就是两箱要命玩意儿!老爷哪里得来的消息,准是被人骗了!”
    屋门后,偷听的王娘子怒不可遏。
    “老爷!”她抬步出来,“我看就是他掉包了!
    我之前跟您说,您还不敢信,说他不敢拿禁书掉包,会掉脑袋。
    可你看看,他现在好好站在这儿,没断手、没断脚的,顺天府根本没拿他怎么样。
    肯定是他和那高安串通,要吞了金砖,又给顺天府塞了大把好处……哎呦!”
    李元发正正经经当了一天监下囚,他这么个苦主、被这婆娘说唱戏,他哪里忍得了?
    提着自己又发酸又发臭的袖子口,李元发就往王娘子脸上凑:“闻闻、你闻闻!串通个屁!”
    王娘子哪里见着过李元发这等浑人?
    被这一通臭气熏得头晕眼花,连声尖叫着往朱骋身后躲去:“他私吞了,一定是!”
    朱骋被两人缠在中间,也受不得李元发那一身臭味,抬手推了李元发一把……
    咚!
    人直直仰躺在了地上。
    鲜血从李元发的脑袋下渗出来,很快,染红了一片地砖。
    意外太过突然,朱骋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王娘子也被这状况弄懵了,等回过神来,她拿脚尖踢了踢。
    李元发一动也不动。
    婆子壮着胆子过来,蹲下身探了探,李元发的鼻尖没有气了。
    第81章 必然会发生的事
    “死了?”朱骋惊得目眩神摇。
    明明这个李元发,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他们,怎么会死了呢?
    可事实容不得假。
    “这可怎么办?”朱骋颤着声,道,“我就是推了他这么一下,我也不是故意害他,我……”
    王娘子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咬牙道:“老爷,现在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
    见朱骋还是没头苍蝇一样,王娘子一字一字道:“老爷,此人居心不良!
    他和那姓高的演了这么一出戏,为的就是私吞我们的金砖。
    我跟您发誓,干爹说得明明白白,他亲眼看着两箱金砖埋下去,绝对不会出错。”
    “许是别人换的……”朱骋思路混乱着,“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呢……”
    “不可能的,”王娘子道,“干爹就是借了个地方,连当时的房主都不知道地里埋了东西,这些年更是挖都没有挖开过地基。
    高安和荆大饱都是外地来的,哪里会知道这事,还提前备好什么禁书来坑李元发?
    就是这李元发,从您这儿听了消息,和高安演这么一出戏。
    得了金砖还不算,竟然还来讹诈您,这种混账,死了也是应得的。”
    “应得的、应得的……”朱骋复述着,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被杀人的恐慌与自责淹没,“是他该死,是他该死!”
    王娘子见朱骋慢慢冷静下来,又商量着:“得把李元发处理掉。”
    “怎么处理?”朱骋问,“报官去?”
    问完了,他自己先否决了。
    不能报官,绝对不能。
    “扔出去,他就是自己摔到脑袋摔死的,”王娘子道,“等天黑了、来接您的马车来了,我们就把他扔出去,我们这里外头都不晓得,他只要没被人跟着……”
    朱骋一个激灵,示意婆子开门张望。
    婆子开了一条缝,探头出去左右一看,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又关上了门。
    她并没有发现,不远的隐蔽角落里躲着两个人。
    他们正是奉命跟着李元发的衙役。
    这两人见李元发进那宅子,又久久不出来,正是一肚子嘀咕。
    直等到了二更天,大雨倾盆而下,他们才看到那宅子的门打开了。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会儿,很快又走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继续看着,一人跟着车跑。
    不敢跟着太近,又因雨天难行,衙役一直跟到了一条胡同里,马车失去了踪影,他懊恼得跺了跺脚。
    再仔细观察,前头地上似是有什么影子。
    好像是个人?
    衙役走过去,凑到近前一看,脸色吓得惨白!
    李元发瞪着眼睛看着他。
    这架势,一看就是没气了!
    二更过半,还没有睡踏实的单慎又被人从被窝里喊了起来。
    “说吧,又是什么事情?”他一面穿衣、一面问。
    “李元发被人害了,抛尸在胡同里。”
    单慎哎呦一声,揉了揉肩膀,扯着筋了。
    简单收拾好,单慎急急裹了蓑衣,带着人手出发。
    “你们跟人,还能让人被害了?”
    “仵作已经赶过去了吗?”
    “确定是六果胡同那家人动的手?围起来了吗?”
    “那家什么来头,李元发找他干什么去的?”
    单慎边走边问,迈出衙门,他稍稍顿了顿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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