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县主又解释了一句,“就是阿菡的三哥,安阳侯府上的。”
    郡王妃这才转过弯来,可是,今日没见着过安阳侯府上还有其他人来参加花宴,“你不是今日才看中的?还有这位许修是吧?我怎么没大有印象,是她哪房的堂哥?”
    按说阿菡小丫头,她也算熟悉,也认识她大哥和二哥,这三哥却没印象,“是庶子不成?”
    虽然郡王妃觉着女儿相看亲事不顺,可一个侯府庶子,身份上还是配不上自家孩子,除非这庶子特别出色。
    乐安县主一看就知道母亲在想什么,无奈地解释道:“不是,是安阳侯的嫡次子。”
    康清郡王妃一下就松了心,“这位公子我怎么没大有印象,不应该啊,”这两年她可一直都留意京城适龄的儿郎,便是乐安跑去边关,谁家有合适的公子,她也打探着。
    “他前几年去了边关,不在京城,母亲没有印象也正常,”若不是她这回跑到大哥那里,也不能认识许修。
    “这么说,你们是在边关认识的?”康清郡王妃一听这话,神色就不大好了。
    “当然了。”
    想到今天她还跟婆母巴巴地办了场相亲宴,敢情乐安早就有看中的了,“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今天还特意办了相亲宴,费了劲写了好几个适合的人选。要早知道你都有看中的公子了,我还费这劲。”
    “那谁知道你们这么心急,我还以为才回来,给我办的接风宴,”乐安县主也没想到她母亲这么急着给她相看,“再说了,阿修他还没回京,就算是结亲也得等他回来啊。”
    这能是一回事吗?
    康清郡王妃觉着心里的火往上拱,又见她翘着个腿比男子还粗鲁,银牙半咬,抬手抽了乐安县主腿上一巴掌,“给我坐好,像什么样子!你就心大的没边吧,这么大的事,你回来了还不跟家里提一声,不知道我跟你祖母被你的亲事愁毁了。”
    乐安县主冷不防被一贯的端庄优雅的母亲抽了一记,没想到还挺疼,忙放下腿,“母亲,您这急什么,这不就解决了,等阿修回来,差不多就会来提亲。”
    康清郡王妃瞪了她一会儿,还是觉着有些气,不过好在是终于亲事有眉目了,转而细细问起,“那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大哥知道这事吗?”
    “挺好的呗,大哥不知道,就我俩看对眼了,正好您又催着我回来,他也许久没回侯府了,便打算请了假回来一趟,正好我们亲事定一下。”
    康清郡王妃听她说长子都不知道自家妹妹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了看中的人,还商议好了回来定亲,不由埋怨起长子是不是太疏忽闺女了,打算回头就写信好生说说他。
    然后才想到方才乐安说的许修是在边关,不由皱了眉,“那往后他是回京还是一直在边关?”
    她就这么一个闺女,虽然没养成自己心目中娇娇软软的雅致女孩儿,可放心窝子上疼的,可不舍得她往后嫁了人跟着夫君往边关或者独自留在婆家。
    乐安县主可没想这么多,尤其比起京城她还更喜欢边关的生活,可见母亲这样在意这事,忙道,“亲事还没定下一撇,母亲您想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就算是阿修留在边关,我跟着他一起去边关不就行了,反正大哥在那边。”
    “那不行,我舍不得你离那么远,而且有你大哥一人在外面就够我担心了,”康清郡王妃从来没想过给闺女相看武将,就是不愿叫闺女跟自己年轻时一般。夫君在边关,自己独自留在京城,虽然婆母待自己好,可一人操持抚育孩子,还要担心夫君在外,那种日子不好熬。
    更没想过日后闺女嫁人后,嫁的远,或者住的远。
    “你懂什么,这是一辈子的事,成亲后自然也要考虑到。”
    乐安县主索性道:“那我不嫁了,留在郡王府陪您。”
    康清郡王妃一噎,瞪她,“浑说什么!”又不是跟原先一样没有看中的人,现在都有了,哪里能说算就算了。
    “那不然怎么办?”乐安县主一摊手,知道母亲疼她,可她这简直是关心则乱。
    过了会儿,康清郡王妃冷静下来,也觉着自己操之过急了,她担心闺女,想来安阳侯府夫人也担心儿子,也希望他能回京安置生活。
    她反而要担心闺女更喜欢边关的生活,撺掇着一起在边关,提前说道:“我可告诉你,安阳侯府来提亲,作为女方咱们得矜持,该提的要求我也得说,我是希望你们留在京城的,你可莫要给我拆台。”
    “好,好,”乐安县主搂住郡王妃肩膀,到底不是任性的人,“知道母亲您舍不得我,我只是想着还年轻,便是在边关多呆两年,然后再回京。”
    “边关都是战事,刀枪无眼的,有什么好呆的,”康清郡王妃说她两句,可没再说不可以的话。
    虽预想的有个娇软女儿,可女儿的性子自来如此,她也不想拘着她,不然从幼时就会强制教导着让她淑雅了。
    莫不说相爱的人总是相似,做事脑回路有时都差不多,乐安县主这里挨了康清局王妃一顿训。不久后的安阳侯夫人同样被不着调的儿子气的不轻,白瞎了她为他操心相看,他竟早有了心仪的姑娘不早写信与家里说。
    现在的安阳侯夫人还不知,正使人到处寻摸适宜的姑娘好等许修来了相看。至于乐安县主虽然与许修年纪相当,也未许亲,可安阳侯夫人从未往她身上想过。
    一来,安阳侯夫人打算给许修相看的姑娘多在十四五六年岁,这年纪的姑娘也多在相看时间,二来,许修虽然在边关也因战功渐渐升到正八品下副尉,只是长房嫡次子。可乐安县主是郡王亲女、宗室,又是有封号的县主,身份上乐安县主高出不止一层。
    同时,她也为许如容挑选了两位公子,一位是她娘家旁支的嫡次子,虽是嫡次子,却多智有能,如今在大理寺任职,也与许蔚关系交好,另一位则是二十岁的青年,曾经定过亲后因发生了些事情取消,靠着祖父荫制在千牛卫任职。
    因许如容容貌过盛,安阳侯夫人尽量往家世比侯府低些,不是家中嫡长却资质好有才干,且品行周正刚毅方向挑选。
    头一位是她娘家旁支,倒是好递信,后一位却是需要适当的人牵线,安阳侯夫人正在盘算寻哪位两边都相熟的夫人帮忙时,有仆妇递了消息进来,说是许瑚回来了。
    不年不节,这庶女怎么会回来,也没提前说一声?
    安阳侯夫人面上没有表情,许是回来看她姨娘的,便随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许瑚这次来,居然是为了许如容的亲事。
    “母亲,照我说,七妹妹该知足,怀年伯虽然年岁大点,可大点的男人才稳重可靠不是。”
    许瑚一番极力夸赞怀年伯亲事如何好,安阳侯夫人狐疑地看她,“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许瑚正要说,许如容和许菡便过来了。
    许瑚来既然是为了许如容亲事,自然是来了之后就让人去叫了许如容,而许如容平时多和许菡一起,两人听到许瑚回娘家,作为妹妹本来也要来见过姐姐,便一起过来了。
    见比之前容颜更盛几分的许如容,许瑚倒是没了以前那种嫉妒心思,反倒想与她修好关系,忙笑着起身主动去拉了许如容的手,“呀,真真是多日不见七妹妹,比以前更好看了呢,也难怪怀年伯爷见了你一面,便念念不忘了。”
    说着,竟是吃吃地笑了两声。
    许如容没想到,这个往日里一直不待见自己的庶姐,对自己态度大变,却因她话里的意思蹙了下眉,借着给侯夫人请安抽回了自己的手,“给母亲请安,五姐姐。”
    许菡进来,第一眼看到满头珠翠,却不及双十年华,额间便生出一道川字皱纹的堂姐,便忍不住皱了眉。
    看得出来,五姐姐该是用心装扮过了,穿的衣衫崭新,连一丝压痕都无,熨烫的极为平整,可这款式,怎么看着竟像是五姐姐未出阁前穿的那套茜色绣银丝芙蓉花笼裙?
    按五姐姐的性子,好几年的衣服了,不该还会穿着,且还是回娘家时。
    尤其是她额间坠着的那玉滴珠,如果她没记错,好似以前她一支十分喜爱的金步摇上面镶嵌的,如今外面镶了一圈细细的银丝花圈,样式倒是挺好看。可这明显不符合五姐姐的性情,往时,她可从未将东西融了或者拆了重做样式,反会嗤笑一声“穷酸”的。
    接着,又被许瑚那捂着嘴吃吃作笑样子烫了下眼。
    “七妹妹,你许是还没见过怀年伯爷的风姿,那气度不输任何一个年轻的公子,甚至更为持重。七妹妹你生的这样花容月貌,就得怀年伯爷这样的男子方才护得住你。怀年伯爷不仅有伯爷爵位,还有实职,官至六品,还与三皇子是亲戚……”
    与许如容一前一后行礼后坐下的许菡,听着她一连串的言语,有些不忍直视,她都快不认识眼前的五姐姐了。
    曾经那个虽然有些掐尖要强却明媚欢快的姑娘,不知何时丢在了时光里,沾染了满身名利烟尘,可叹可惜。
    第150章
    “不必再说了。”
    随着许瑚的大肆推销怀年伯如何优越,许如容面色越来越淡时,安阳侯夫人抬手,出言打断,“侯府不会和怀年伯府结亲。”
    许瑚不妨安阳侯夫人拒绝的如此干脆,“为什么?”
    莫非是觉着许如容貌美,想要给她结更高的门第?
    没等她想更多,安阳侯夫人声音响起,“不合适,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私下里侯府如何决定不与皇子沾亲,可这些却不好直接放在明面上说,直接言明划清界限,有些事说的太明白了反而不好。
    许瑚已经出嫁,又与侯府不亲,没必要与她说的如此分明。
    许瑚看着嫡母毫无商量的态度,眉间生出些怨愤之色。
    当初她满心欢喜地嫁给自己喜爱的男子,诚然爱人是一面,还有广平伯府只比侯府低了一等爵,这未来伯夫人的身份也是她一心嫁给郑皓的重要原因。
    当初嫡母不同意这亲事,想要阻止时,她还以为是嫡母不喜她姨娘,想要坏她亲事,甚至不惜大胆地与郑皓先有了肌肤之亲,逼着嫡母许她嫁过去。
    可真正嫁进广平伯府,才发现这伯府居然是金玉其外,内里竟是空壳。
    可她不服气,更不想叫嫡母和娘家那头知道她所嫁并非表面看起来的光鲜,加上一进门婆母就把掌家权悉数给了她,让她成为伯府的当家主母。
    她自认虽是庶女,却不输哪个嫡女,又有亲外祖家经商帮持,觉着自己定能将伯府入不敷出的境况扭转。事实上,起初一段时间,她也做到了,伯府公中开始有了产出和收入,不再是一味亏损。
    只是她没想到,伯府竟是个大窟窿,不仅她的公爹总能惹出一些是非,欠下各样的赌债,伯府各房子弟也花钱如流水。只凭她与外祖家帮扶,居然不足以填补伯府不知收敛的花用。
    可她已经被伯府诸人架了起来,又为了脸面,只能强撑下去。甚至,为了填补伯府的窟窿,她的嫁妆都填进去一多半,自己都不得不翻出做姑娘时的衣衫和首饰改了融了穿戴。
    她便是过的艰难,也从未往侯府求过一句,因她知道自己姨娘不如丽姨娘一般会巴结侯夫人,她也不得侯夫人多少喜欢。她憋着口气想要过的更好,扬眉吐气回娘家,却总是陷入各种处理不完的庶务和麻烦。
    前几日,更是因她公爹与人争风吃醋,失手把怀年伯府一个旁支推下楼梯,昏迷后一直醒不来,对方吵着要把她公爹告到京兆府坐牢,给钱也不管用。得知怀年伯正在在求娶许如容后,夫君和婆母觉着这是个好机会,若是促成了这门亲事,她公爹的事肯定就不是问题,她这才来侯府游说。
    却没想到,嫡母居然拒绝的如此干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许瑚又气又急,可到底不敢对安阳侯夫人不敬纠缠,只能向许如容卖力推销怀年伯如何之好,许许如容也看中了怀年伯夫人的地位了,“七妹妹,这是你自己的亲事,还是要好好为自己着想才好,若嫁了怀年伯爷,你过门后便是伯夫人……”
    许如容虽然不知许瑚为何如此卖力撮合这亲事,可无利不起早,广平伯府又是那样事事不断的情况,她怀疑广平伯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虽未见过怀年伯,却没什么好的感觉,更别说她本就想要听从家里给自己安排亲事,怀年伯又是三皇子党派不能结亲,见许瑚还不肯放弃游说自己,索性道:“那五姐姐你这位广平伯少夫人日后的伯夫人,又过的好了吗?称心如意了吗?”
    “你……”许瑚被许如容如此毫不客气一句话噎到,面色难看。
    她倒是想硬着脖子说一句,“自己过的好,”可到底没有,但凡她有一丝丝底气也能说出,她连糊弄自己的底气都没有。
    许如容也不是想给许瑚难堪,委实是她太过目的撮合,缓了缓语气,“五姐姐,作为儿女,妹妹我只想听从家中长辈们的安排,亲事由父亲母亲做主。”
    安阳侯夫人虽不喜许瑚,可到底许瑚也是侯府出嫁的姑娘,也没做过什么真正伤害谁的事情过,就算是嫡母也该有一份责任,对许瑚道:“你若是有什么为难处,就与我们说,侯府到底是你娘家。”
    不妨侯夫人忽然说出这样几句话,许瑚差点红了眼眶,可自尊心过重如她,又忍住了那抹脆弱,抿了唇不语。
    安阳侯夫人不在意她是否领情,只尽一个嫡母该做的,摆摆手,“你自嫁后,少有回来,便去多陪陪你姨娘吧。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许瑚也惦记她姨娘,回来一趟想与她多说说话,见事情无望,只得起身告退。
    “你五姐姐她,罢了,”许瑚出去后,安阳侯夫人本想说点什么,又顿住。
    许如容主动道:“母亲放心,我不会多想,五姐姐她该是有自己的为难处。”反正这门亲事家里不会同意,五姐姐说再多也没用。
    见她有数,安阳侯夫人也不多言,直接吩咐了身边贴身丫鬟,“去查查广平伯府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尤其与怀年伯有关的。”
    她怀疑许瑚这次回来,是广平伯府那边的缘故。
    安阳侯夫人说有事处理也不全是借口,很快有管事嬷嬷进来禀事,许如容和许菡便也告退离开。
    之前,许菡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因为她不知该与许瑚或者对许瑚劝说许如容应了怀年伯提亲的事说什么,让她怼回去,她又觉着没必要,索性不开口。
    但心情肯定是不好。
    现在只她和许如容两个带着各自丫鬟,说话更随意些,许菡叹了口气,“七姐姐,我觉着五姐姐好可怜。”
    她心里有些躁,往游廊外面探身,随手折了长歪了的垂丝海棠枝条,此时早过了花期,秋季枝条上只余叶片泛着青黄。手腕微动,轻轻甩了下枝条,“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光鲜,可却骗不了人,她过的十分不好。”
    许如容脚步轻移,裙摆微微荡起些许波纹,耳畔垂珠坠子在歇歇透进游廊下泛着光芒,愈发显得她肌肤莹白,“嗯,她的裙子是几年前的那条,额间滴坠也是拆了首饰重新打的,腕子里的玉镯成色浑浊了,怕是没少拿自己的体己填补广平伯府的窟窿吧。”
    声音里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迷茫。
    许菡还没留意到许瑚腕间,点了点头,“所以,我猜着五姐姐的嫁妆可能被挪用了。”
    “应该是,”若不然,许瑚也不会在自己穿用上花费心思,“阿菡,你说五姐姐嫁人图的到底是什么?是五姐夫那个人?可五姐夫院子里也不清净。”
    若广平伯府只是空壳子,五姐夫这人对五姐姐极好也便罢了,可明显也不是,郑皓身边从来也没少过女人,不管是他们成亲前还是如今,姨娘妾室也有好几位,在外面也有风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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