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迟握住她的侧颈,除了柔软的肌肤,还能摸到她节节分明的椎骨和隐在皮囊之下的筋脉血肉。
    她的脖颈真的要比常人更加细软一些。
    薛寒迟默默想着,明明她的体温并不高,他却无端地感觉从手心处忽然升腾起一股热气,顺着臂弯直导心脏。
    又来了,那种寂静的灼烧感。
    似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薛寒迟压了压眼睑,掩住眸中的一丝异样,松开了绕住江楚月的双手。
    “好了,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了。”
    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江楚月此刻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懵逼来形容。
    这是什么新型的抽风行为吗?
    见江楚月迟迟不说话,薛寒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忽然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
    “方才你是怕我会杀了你吗?”
    原来你知道自己吓人啊,我怕不怕,你心里没点数吗?
    江楚月给了他个无语的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看着这熟悉的神情,薛寒迟知道自己又一次猜中了她的心思,眉眼都因欣喜而柔和了几分。
    江楚月没有应他,他也没有追问下去,两人之间不知何时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无须多言默契。
    薛寒迟掸了掸袖上的落雪,触碰到腕间的时候顺势取下了蛟丝绳,在江楚月疑惑的目光下,轻快地挑动细绳,双手一拉,一个复杂的花样缠绕在他指尖。
    “差点忘记和你说了,今早你勾出的花样,我解开了。”
    看着他手中泛光的蛟丝绳,江楚月有些愕然。
    想要要翻出固定的花样,必须记住每一根绳的走向才行,他复刻出了自己的花样并破解,说明他记住了自己挑过的每一根绳。
    她今早不过是一时兴起陪他玩了一会,带着点小小的报复心态给他勾了一个难翻的花样,他竟这么放在心上?
    鬼使神差地,江楚月抚上了花样复杂的软绳,抬头望着他浸满寒意的脸颊。
    “你很喜欢翻绳吗?”
    “喜欢?”软绳随着他的动作顿了顿,表情木然了一刻,旋即便反应过来。“大约是吧。”
    蛟丝绳上沾染着柳絮般降下的雪色,薛寒迟脸上难得显出些追忆似的微光。
    “说起来,我第一次拿到它,也是在这样一个雪天。有人把它交到我的手上,将我的性命与它系在了一起,叫我用来杀人除魔。”
    薛寒迟的声音很轻,落在风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沉郁。
    “那个时候我还很弱,受制于人,日复一日地做着那些事,全身沾满了血腥,独自待在那里,只有口不能言的妖魔为伴,也没有人和我说话,实在是无趣极了。”
    江楚月静静地听着,想说什么,但思索一番后还是合上了嘴,听他继续回忆着。
    “还是偶然的一天,我被人带着送到别处,半路遇见一家商户,见他们一家人说笑间翻着彩绳,这才知晓了,原来绳子除了撕裂魂魄,绞断喉颈,还能有这样的用处。
    然后我闲暇时便会循着记忆勾出这些花样,渐渐地,便摸索出了更多的花样。”
    他语气里并没有一点额外的情绪,平静得就像是在讲述一则道听途说的旧事,就好像话里的自己与现在的他毫无干系。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他的话后,江楚月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不上是怜悯、疑惑还是遗憾,总之,是种很难言说的心情。
    薛寒迟抖了抖软绳上的积雪,伸手将它送到了江楚月眼前,提醒她游戏该继续了。
    “轮到你了。”
    虽然薛寒迟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很快,但这东西江楚月从小就和朋友玩,见过的花样比他多得多,再杂乱的样式,只用一眼,便能看出破解的办法。
    一勾一挑,这截软绳又换了个模样出现在她指间。
    看着薛寒迟认真思索的样子,江楚月忽然开口,“你以往只用过这根绳子吗?”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有此问,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只有这根。”
    “要不到了渝州后,我给你买一根更长的细绳吧。”
    见他不说话,江楚月就晃了晃双手给他看。
    “你这根绳子有点短,翻平常的简单样式还行,到了这种复杂的便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楚月竟然莫名地生出一种心虚感,不自觉移开了目光。
    “你方才不是说这根绳子和你的性命绑在一起吗,这样总是弄着它,万一误伤了你或其他人,也不好。”
    薛寒迟默了一瞬,而后抬头看着她,轻笑一声,“你说的话总是让我意外。”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江面上起风了,寒气从衣领吹入四肢百骸,江楚月感觉手指伸在风中快被冻僵了。
    “天色晚了,该回房休息了,外面太冷了。”
    江楚月手都在抖,将蛟丝绳卸下后,握在手心,另一只手隔着衣料牵着他的手臂,将他带进了船舱内。
    两人的房间连着,走过他的卧房就是江楚月的,她在薛寒迟门口松开了手,将缠乱的蛟丝绳理顺后,放还到他的掌心。
    “这个你回去想吧,改日破解了再告诉我。你刚才应该记住我翻出来的花样了吧?”
    走出几步路,江楚月还不忘折返回来问他,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一边拍着脑袋上的雪,一边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薛寒迟看着她的身影在眼中渐渐消失,这才侧过身,推开木门踏了进去。
    僻静幽闭的卧房空空荡荡,门窗紧闭,浸在一片沉默中。
    猛然从风大寒冷的地方走近这沉闷的房间,薛寒迟全身都有些隐隐发热,身上的细雪都跟着化成了点点水渍,衣料紧紧贴着肌肤。
    走过去坐在圆桌边,薛寒迟摩挲着手中的蛟丝绳,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攀上他的心峦,双眸在暗夜中显出不一样的亮泽。
    “为什么呢……”
    方才的一幕幕在脑中闪回,他只喃喃低语着,一遍遍地问着自己。
    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理了理掌心的软绳,循着方才的记忆慢慢地勾出了江楚月最后留给他的难题。
    指间被这稍稍显短的绳勒出红印,这一刻,软绳与肌肤共同跳动着,他仿佛又感受到了她藏在脖颈下纷乱的心跳。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自觉漾起一个笑容。
    明明那么怕死,撒谎倒是信手拈来。
    薛寒迟看着手中缠着的细绳,忽然想出了一种解法,默默运转灵力,勾动着绕在其中的几根。
    在他的牵引下,每一根绳都在有序地穿过结网,新的样式逐渐成形。
    就在他自以为解开,松开手时,绷紧的细绳倏地软了下来,虚虚地落回了他的手心。
    彻底乱作一团。
    第12章 苍南仙宗(一)
    作为渝州城内最大的仙门,苍南山主峰高耸入云,整座仙府都被一层朦胧的金光笼罩,无数符箓顺着乾坤八卦的脉络在金顶一般的结界上环绕游走。
    山崖之上,无数阁楼错落有致地排列其上,在金光照耀下,白鹤在云蒸霞蔚间恣意腾飞。
    云遮雾绕间,一条白玉梯从山脚环回绵延,一路向顶峰攀去。
    步梯之上,十几名身穿苍南山弟子服的人簇拥着中间的一男一女,带着他们慢慢地向上走去。
    顶着前方乌泱泱的人影,江楚月扶着后腰,微微喘着气。
    这座山实在是太高了,按照规矩,他们又不能用法术御剑上山,所以只能徒步上山,不过幸好是冬日,天气不算热,不然真的是太受罪了。
    “你很累吗?”
    清冽的声音送入耳中,江楚月感觉身上的热气都被驱散了一些。
    她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回复他,“还好。”
    走在云遮雾绕的阶梯上,薛寒迟如履平地,他瞥了眼周围弟子紧紧压住剑柄的手,不禁失笑地开口。
    “话说,他们好像很怕我逃跑,可我明明已经答应他们了。”
    江楚月长长呼出一口气,继续向上迈开步子,一句话点破真相。
    “不是怕你跑,是怕你一时兴起在这里动武。”
    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今早下船后,他们便在这些弟子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赶往山脚入口。
    萧煜为了安置其他弟子,及时与长老商讨无砚山上的妖兽,并未与他们一起,而是早早地走另一条路上山了。
    那日持剑对着薛寒迟的弟子本就对薛寒迟不放心,如今没了萧煜,对他的戒备更深了。
    因为担心他中途反水,便让弟子们将他两人团在中间,这才有了现在这微妙又尴尬的局面。
    看了眼快要到头的玉梯,江楚月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他。
    “等会就要见到长老了,你担心吗?”
    江楚月读过原著,知道剧情走向,所以不害怕,可薛寒迟没有。
    对他而言,即将面对的是一场三司会审般的质询,很有可能还会面临来自长老的灵力施压。
    像他这样的厌世疯批,会担心吗?
    薛寒迟抬眼看着她,面容舒展,通透的双眸在符文金光下映出微光,笑容真诚。
    “不是有你替我挡刀挡枪吗?而且,你现在是在担心我吗?”
    江楚月自动忽略他的前半句,只应了后面的话。
    “是,我是在担心你。”
    看着她认真的神色,薛寒迟嘴角的笑意都被冲散了几分,“你不是怕死吗?”
    “我是怕死,但这和不想让你死并不冲突。”
    江楚月费力地迈开步子,喘着气回答他。
    这是实话,不管是因为要完成任务,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她不希望他有事。
    听着她说的话,薛寒迟缓缓移开目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无论多么艰难漫长的路,总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沿着步梯走到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平坦开阔的石板路,一座气势磅礴、云遮雾绕的殿宇稳稳地坐于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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