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山匪从来都是一起行动,岑青茗只用指挥,翠翠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只有在那时,她才发现,大当家远比她想的更自立,如果她再厉害一点,她就可以自己进去,而不是让大当家一个人在里面生死难忧。
    岑青茗叹气:“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守在门口,难道你很安全吗,外面都需要你警惕,险事也都需要你承担,一旦有些风吹草动,你还得帮我引开追兵不是。”
    岑青茗拍了拍她的头:“傻丫头,别给自己那么多负担。”
    黄翠翠一时被岑青茗绕进去,愣愣点头。
    ——
    岑青茗时时勘察,难以安寝,却在第二天晚上,郑汪垚真如李元朗所说过来转移赈灾粮了。
    这人来时也是十分小心,分外低调,若不是太过脸生,举止小心的过分异常,也没人注意他。
    岑青茗现在心绪翻腾,悄悄屏住呼吸,朝李元朗吩咐:“你让六安他们过来。”
    李元朗点头,朝远处那人深深看了一眼走了。
    没多久,在郑汪垚身后,又来了一批人,人倒是不多,但看出来都是十足的精兵守卫,个个都是人高马大,壮硕无比,一看就是久历风霜的练家子,和那些身姿普通的衙役不是一个路子。
    府内,漆黑已久的墙院里点起了烛火,映照的通红,府外,岑青茗联合寨子众人缩身商议,力求能兵不血刃。
    此时最佳的就是,敌人在明,而他们在暗。
    这郑汪垚也是小心,硬生生等到子时,府院内才传来隐隐声响,却想到这人谨慎至此,竟然派人分了三条方向不同的路线转移运输。
    第33章 爱吗
    “怎么办?”黄翠翠心慌。
    如果分成三路, 他们人手根本不够,一旦郑汪垚声东击西,他们无力周旋。
    岑青茗的压力可想而知, 孤注一掷是死, 兵分三路也是死,但好歹兵分三路还能有一线机缘为之一战。
    岑青茗咬牙:“分成三队, 都跟上!”
    “等一下。”李元朗劝阻道。
    “又怎么了?”岑青茗语气是明显的不耐。
    李元朗也没在意岑青茗这厌烦的口吻,仍是好脾气道:“大当家, 我有办法, 可以不用分散人手。”
    ……
    岑青茗最后还是听取了李元朗的建议, 她带着十几个人突然杀出时, 那队人马有明显的慌乱, 也是郑汪垚挑的时辰好,荒郊野岭又四处无人, 打斗声不会引来任何注意, 尤其岑青茗他们这段时日一直待在这里, 更是熟悉地形, 凭着岑青茗以一挑五的功夫以及寨子众人的齐心协力他们到底是赢了回来。
    甚至于大家只是受了点轻伤就把这件大事给做成了。
    寨子里的人都兴奋非常, 嘴里不住夸赞着大当家和李元朗。
    岑青茗牵着那领头的马匹带着一溜的行礼过来时,明显的喜形于色, 这几天的失意焦虑完全不见了。
    看到李元朗也一扫这几日的臭脸,向他高兴道:“你说的真没错, 只要看着车毂下的印子就能知道到底哪只队伍挪了赈灾粮, 亏他们还想了这些法子, 结果却被你看穿了!”
    岑青茗现在的笑颜实在明媚, 连李元朗都不自觉被沾染着勾起了嘴角:“也得是大当家勇猛果敢,能够采用我的建议, 才能把他们一击即中。”
    “嗐,你这嘴皮子还是这么能夸人。”岑青茗嘴角就没有下来过,招呼大家道:“兄弟们辛苦点,今天干了票大的,这地方也不易久呆,我们趁早赶路吧。”
    岑青茗想的很好,得了便宜就别卖乖,能跑赶紧跑,但李元朗却是不同看法,将岑青茗劝住了。
    官府的马都是有盖章和登记的,李元朗建议放了马匹,又道这车毂印痕既然他发现得了,保不齐那官府之中也有人能指出漏洞,岑青茗也担心兄弟们的安危,事既然都成一半了不能倒下最后一步。
    岑青茗按李元朗的法子放了马匹,在附近藏匿了官粮。
    一切忙完,他们找了个附近的村子重新蹲守起来。
    ——
    “你怎么了?”岑青茗看向李元朗,把手里的饼递给他:“我怎么觉得你从运完粮以后倒是越发焦躁了?”
    这是劫完官粮后的第三天,如李元朗所料,郑汪垚在发现赈灾粮真的丢了后,完全失控,各处要塞关卡以及车马商铺都被盘问的愈加森严。
    他们在这呆了两天,已经有些进退两难了。
    岑青茗倒想得开,反正粮在自己手里,多久都能呆得下去,能气死他们就更好,不过也明白李元朗的不安,安慰他道:“上次粮在他们手里,黑锅扣在自己头上你都那么冷静,这次你还担心什么,要我说,他们也不可能这样锁上我们一辈子,新风县的赈灾粮在郑汪垚手里丢了,齐丰肯定也得找他算账,让他们两个狗官斗也不错,保不齐那个在新风县剿匪的李谦也能被他们拖下手,到时候他们三条狗混斗,我们说不得还能看个热闹。”
    说到最后,岑青茗都笑了起来。
    李元朗也被她逗笑了,是被气的。
    如果他不是那个李谦,按她的说法可能是会成真。
    可惜他是。
    李元朗嘴里咬着饼,嘴里随便敷衍道:“我没有担心,我就是在想,我们这样一直躲着得躲到什么时候。”
    或者说,他该不该递出消息。
    “哎,我有个主意。”岑青茗用胳膊撞了下李元朗,大概也是前两次李元朗的建议都十分中肯,现在岑青茗有事也会问他意见。
    “你说,我们把赈灾粮自己给百姓分了怎么样?”岑青茗想得透彻:“反正这么多粮,我们也没法带走,但是老百姓却忍饥受饿,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你觉得怎么样?”
    李元朗侧目:“你舍得?”
    “我怎么不舍得了!”岑青茗振振有词:“你别看我抠,但我抠的都是花在刀尖上的东西,本来这些粮食也不是我的,当然更不是那狗官的,我将粮放出去,也不过是顺手的事,却能救活不少的人,大家都是苦命人,有些人宁可饿死都不愿做匪,但也有我爹那样受不了就聚众上山的,不过说来说去,也都是被鱼肉的底层人罢了。”
    岑青茗笑了一下,那笑带着些许的苦涩又带着尽人事的畅意。
    “我只是在想,这到底也是赈给新风县那的粮,你上次跟我去也看到了,那边有钱有权的,锦缎加身,餐食更不用说,一个酒楼甚至连餐位费都是普通农户一年的生计银钱,但那边的百姓却又多沦为街头乞儿被人驱赶,我心不忍,你看,是否有办法,将粮运到新风县而不被发现?”
    岑青茗也知道这问题完全是难为李元朗了,若他有妙计,早就可以让他们不声不响把粮运上泰岳山而不被发现,现在甚至需要将这赈灾粮运进新风县去,根本属于无计可施。
    “如果你是真的想做这件事的话,我是有法子将这粮送到新风县百姓手中。”李元朗看向她,眼神难得的严肃:“只是,之后却不好再反悔了。”
    “我有什么可反悔的,只要你说得出,只要我做得到。”
    李元朗摇头轻笑:“何必说的这么决绝,大当家,你和你家里人当真不一样。”
    岑青茗不解:“我家里人?我娘?我跟我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啦。”
    李元朗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吃着手里那块饼子。
    岑青茗不爽,从他身后勒住他脖子,威胁道:“李元朗,我忍你很久了,我发现你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就跳到我头上来了,你瞧瞧你哪有刚入寨时的半分可怜摸样,有时候严肃的我都以为你是我夫子在教训我!我看你是蹬鼻子上脸要吃点苦头才行了!”
    李元朗在她刚上手时全身顷刻紧绷,嘴里差点喊出卫风的名字,但在意识到岑青茗只是在卸力玩笑时终于放松下来,配合她讨饶道:“大当家,是我错了,我再不敢了。”
    岑青茗不听,不过也怕真的勒到了他,手臂略微往下横向抱着他胸膛,使力扭到自己怀里。
    身后的娇躯在无声震颤,李元朗何曾受过这些,身上便莫名烧了起来,他想挣扎,但岑青茗却抱得越紧。
    李元朗终于松了力气,他脸色涨得通红,眼里眉梢都似是火一样的熏染,也不知道是在忍耐着什么,呼吸间带着浊重的喘息,他闭眸,轻声呢喃道:“大当家,我真错了,放过我吧。”
    “这还差不多。”岑青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话里透着得意。
    等转过身看见李元朗时却吓了一跳,忙帮他轻拍后背,急道:”我真把你勒到了,不应该啊,我卸了力的,你没事吧?你这脸也太红了。”
    “没事,我没事。”李元朗躲了躲她的手,动作间用袍子遮掩住自己身下,半天才开口露出一个清雅的笑。
    岑青茗自责:“都怪我没下好力气,下次我再不这样了。”
    李元朗本也不知怎么解释,听她这样道歉加追悔自然是照单全收。
    只是岑青茗虽是自责,但更是介意李元朗躲她的动作,她左右扯着李元朗的脸硬声道:“李元朗,是你要跟我在一起的,你也该知道我性子,不过我怕你不清楚,我再说一次,我这个人不温柔,也不体贴,性子也说不得有什么好,但我起码对你真心,赤忱,你有什么事我都会罩着你,这句话,我就跟你说一次,爱一个人就得爱她的全部,你知道吗?”
    李元朗的脸被她扯得乱七八糟,原本还带着一些红晕的脸,现在已然被她扯得一道红痕一道青白了,等岑青茗放下手后,李元朗才捂着自己的脸说:“明白,爱一个人就得爱他的全部。”
    “那你,爱不爱我?”
    李元朗垂眸羞涩:“爱的。”
    岑青茗看他这样又没忍住,脑袋凑过去对着他的唇又是一个吻。
    只是没想到这次却没能轻松逃离。
    李元朗噙住岑青茗将要离去的唇,双手不容置喙地捧着她的颈部禁锢在自己身前,舌尖过处,烈火顿生。
    迷迷糊糊间,岑青茗还有些疑惑,李元朗看起来还挺柔弱,每次说话几乎也都是慢慢悠悠,但是没想到亲吻时却是这么强势。
    好半晌,岑青茗才被李元朗放开。
    离开时,两人都似是被传染似的,变成了个大红脸。
    空气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氛围,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岑青茗都没扛住,等停了动作,眼睛都没敢看李元朗,说了句还有事便逃了出去。
    李元朗看向岑青茗离开的身影,抿了抿唇,半晌,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轻叹了口气,闭目深思。
    第34章 放粮
    新风县, 不少挨饿的百姓都聚集在衙门口。
    “粮食呢!不是说赈灾粮来了吗,每年都如此,齐县令每年拿着我们的幌子向朝廷要粮!往年好歹还能得粒汤口, 怎么今年竟连这汤水都不置办了吗?!齐丰!你当真能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行径, 你就真的不怕报应吗?!”
    “好了,别说了, 你这是做甚么,还要不要命了?!”
    “不要了。”那高喊的老翁带头叫了起来:“不要了, 不活了!活都活不下去了, 我还留着干什么……”
    “刘夫子, 你小声些吧, 就算你不要活命, 你家里人呢?”
    “若得狗官当道,人人都苟蝇营狗, 奴颜卑膝, 全网最,新完结纹都在蔲裙四尔咡珥午旧幺亖齐那还不如不活着, 就当我儿, 从未来过!就当我、我孙从未……”那被叫刘夫子的说到后来已满是哭噎, 字字泣血。
    他身后的那一家子人也跟在其身后,落泪不止。
    身旁的人看着, 谁不是唏嘘叹息。
    谁能想到,士农工商, 但新风县连个教书夫子都已活不下去, 又何谈什么读书人的士气抱负, 在这里只有齐丰大力发展的黑、庄和黑色产业链, 他在这里从百姓手里挖走血和汗,再连着这些毫无下限的利益链, 不知喂饱了自己多少胃口,即使这样还不称心,还要再扒下他们的最后一层皮去哭穷。
    有衙门口的差役于心不忍想去劝说,却又被训斥回去。
    人群混乱中却有人浑水摸鱼,偷偷悄声说道着什么。
    “真的假的?丰荣县城外真的有人在送粮?”
    “仅限一天,赶过去来不及吧,别骗人啊。”
    “绝不骗人,就限一天,过时不候。”
    六安他们蹦跶着在人群里穿梭,将消息带到每一家穿着烂破补丁,忍饥受饿的贫苦人家处。
    岑青茗远远望着,担忧道:“这样做他们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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