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朗侧头解释:“虎寨用人明显与聚义寨不同,龙虎寨重于手下的狠辣,人心不齐,万事俱败,聚义寨却更重于手下衷心,岑青茗虽行事粗莽了一些,但在各类寨务事件上却颇为谨慎,不可小觑。”
    “如果你在半个月前说这些话完全有理可据,但现在却站不住脚,你跟他们混迹一处,他们现在对你信任颇深,更何况。”荀致远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觉得自己做的有理,完全不会向我解释这么多。”
    李元朗冷笑:“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
    两人对视片刻。
    最终荀致远还是别开了视线,无奈道:“这话你只要能骗得住自己就行了。”
    等荀致远走后,李元朗又在那地方站了良久。
    好半晌,才抬了抬脚步,叫道:“卫风。”
    他身后,卫风无声无息出现。
    李元朗转过身看着他,那视线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沉声道:“昨夜看见了什么?”
    卫风仍是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两个躺在草地时我就走了。”
    李元朗默不作声,观察了他片刻模样,从衣袖里掏出张纸条给了卫风:“让李圭有所准备。”
    等到这地方只剩下卫风一人了,他才望了望天,把刚才冷酷无情的李大人和昨夜草地里对那女寨主深情告白的李元朗对上号,要是阿若在,她一定会笑开怀,怎么会有人,表里不一成这样。
    ——
    李元朗回来时。
    黄翠翠正在拿六安出气,将手里的草砸向六安,抱怨道:“你难道都不会提点下小李先生吗?那么明晃晃的牙齿印你也让他那样进屋里啊!”
    “我没看到啊。”六安捂着脑袋:“我没事干嘛看他脖子啊,而且又不是我啃他脖子,这也得怨我啊?”
    “就怨你。”黄翠翠恨声道:“还有里面几个嘴上不带把的人,现在小李先生也不知去哪里了,大当家还怕我们出事,也不让我们出去找,你说万一小李先生真有点事,大当家会多难过。”
    “你这人就是,不能总想点好的。”六安从身上抖落一片碎草:“我看那群官兵天天在山上本来跑去也是累了,做做样子罢了,等过几天回寨子里,你就省点心吧。”
    “要真回了寨子,他们这群碎嘴的,我从早到晚操练他们。”
    六安看着黄翠翠那坚定阴狠的表情,打了个寒颤,默默道:“那也不必吧,大家都是打个趣罢了,大当家对这种也从来不放心上,你就不必再多管闲事了吧?”
    “呵。”黄翠翠瞥向六安:“你再多说一句,你也给我一起操练。”
    六安转头叛变:“你当我没说。”
    就这一回头刚好看见李元朗回来的身影,他忙拍着黄翠翠的肩:“看人不是回来了吗?”
    翠翠忙头也不回的去找岑青茗了,只留下一句:“你把他看住咯,我去叫大当家来!”
    ——
    岑青茗站在李元朗面前,盯了他半晌,盯得他都心里发凉。
    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被人打趣一两句就受不了?就要跑出去了?嗯?”
    “我没……”
    “没什么没,你拔什么菜用这么久?”岑青茗气道:“你知不知道我看见那小菜园子和村里附近都不见你的时候多着急。
    李元朗脸上挂着温煦的笑,但脑袋却凑近岑青茗,声音带着缠绵的诱感,好奇道:“那你有多着急?”
    “能耐了是吧?”岑青茗踢了他一脚。
    这力道不算小,李元朗抱着小腿龇牙咧嘴。
    “你这么大的男人,年纪也不小了,寨子里也呆了一段日子,跟屋里那几位也都挺熟的,这样还不好意思,那等到时候回了山寨几十号人打趣你,那你不得羞死?”
    寨子里的各位婶娘说起荤话来可都是一套一套的,没成亲,还顾及着他读书人的身份,成了亲做了她的人,怕是天天喂他大补药都极有可能。
    “我,我没。”李元朗从衣袖里掏出一手野果,都是一些小小的果子,但浑圆莹润,闪着樱红的色,看起来品质就是上佳。
    他掏着这些果子,塞到岑青茗手里,解释道:“本来我是想去拔菜的,但是看屋子里还剩了不少,我就没再去了,索性站在院门口等你们回来,结果没想到,对着那角的密林里刚好能看见这些果子。”
    “我知道你挺爱吃的,前段时间你吃不下饭,你就吃这个,这两天我看你也没吃多少东西,我就想采点来给你。”
    “傻子。”岑青茗有些感动,踮起脚弄散了他的发髻。
    “这些东西我要吃难道我自己不会去寻吗,还得让你费这么大劲,你如果真出事了,落在那群官府手里怎么办?”
    “那大当家会来救我吗?”
    “才不会。”岑青茗扭过脸,嘴硬道:“你有腿有脚有脑子,该回来总会回来的,难道还等着我带着一群弟兄为了你一个人拼死拼活?”
    “那就好,我还真怕你会难过。”最后那音略低,带着岑青茗读不出的意味。
    “行了,我们早点回去吧。”岑青茗握着李元朗的手,徐步并肩走在乡间小道上,告诫道:“你要真走丢了,我怎么可能会不难过,所以你好好的别乱跑知道了吗?”
    李元朗默默点头。
    “要是你真受不了那些人说的话,你就来找我。”
    李元朗侧头望过去,说着这句话时的岑青茗垂着脑袋,脸上带着薄薄的绯红,在这傍晚的夕阳下仿佛沐浴着一片圣光。
    ”我会给你做主的。”
    他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了一丝疼痛。
    ——
    子时,岑青茗带着人静悄悄埋伏进山里。
    原本岑青茗是打算阵法更换的第二日再回去的,这样稳妥些,那些官吏在山上也不容易找清方向。
    但现在,为免夜长梦多,她还是打算就在今晚带着人进寨了。
    此时万籁俱寂,只剩山里的鸟叫和虫鸣,月虽圆,但茂林遮住了光晕。
    巡守的官差这段时间天天在这座渺无人烟的荒山上守备,愣是没在这条路上见到一个人影,大家早就疲了。
    岑青茗他们都在各自身上用布条缠满了叶子,在这昏黑的夜晚中,隐隐看过去就像是一丛灌木。
    伪装遮掩了他们的身形,黑夜混淆了别人的视线。
    待到时间一到,阵法转变之际,除了岑青茗外都无人有所反应。
    她带着众人一步步往寨中变幻的路线走去。
    那守卫的官差就守在那条道上,三三两两躺在一道,迷蒙着睡眼,脑袋都已然提悬不住,一下一下地点着头。
    也不知是谁,黑夜中突然踩中一截枯枝。
    那细碎的声音立时惊醒了一个还算机警的小衙役。
    “是谁!”
    第39章 婚服
    岑青茗迅速带着人转变队形, 几人合成一道线连在那树旁眼睁睁变成了一片丛林,乍眼看去,便和那景融为一体, 遮掩住了那官差的视线。
    “哪有人啊?”被吵醒的几个人看了下四周附近, 除了树就是林。
    “那地方之前有这么大的一片丛子吗?”那出声的官差疑惑道。
    有人刚睡就被吵醒,没好气道:“在这山上不都这种样子吗, 一颗树旁跟着一丛,有什么好稀奇的。”
    这鬼地方守了近一个月, 而且就守这一个位置, 把要上山的村民封了就什么人都没了, 本来还能抓到几只野兔和山鸡, 可惜这些日子待下去, 连这些打牙祭的东西都没了,就更没什么盼头了。
    “还是年轻人有干劲。”一个看着有些年纪的官差打了个哈欠, 又眯着眼随口道:“不困你就多看着点, 要没什么事就小声点, 别一惊一乍的。”
    那人弱弱点了点头。
    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刚进衙门的小兵, 讨口饭吃罢了, 便就地靠在树上跟着大伙打了会盹,等再睁眼却发现眼前那面树丛子整片都不见了。
    他心中一跳, 只是他这次不敢再随意出声叫嚷,顺着方向想自己摸过去看一看, 结果, 居然半天找不到路。
    那官差终于不再迟疑, 将众人叫醒。
    原本被吵醒还在骂骂咧咧的众人, 在绕了一圈又一圈后,终于意识到他们无法走出这个地方。
    黑夜中, 有人喃喃低语:
    “我们,好像,鬼打墙了。”
    ——
    岑青茗他们当晚回了寨子。
    但聚义寨的人第二天才知道他们回来了。
    彼时岑青茗正坐在刘珠房间。
    “你可担心死我了。”刘珠看着眼前又瘦了一点的女儿,拉着她左看右看:“让我瞧瞧,这趟出去这么久没受伤吧?”
    “没事。”岑青茗转了一圈让她娘好好检查,然后才安抚道:“这次就是时间久了些,但还好,事情都是顺利完成了,而且——”
    岑青茗笑得狡黠,从身后掏出一个小麻袋,解开以后献宝一样让刘珠看。
    刘珠看着眼前白胖晶莹的米粒,情不自禁伸手进去摸了一手,粒粒细米从她掌中滑过,又汇聚在一起堆积成一座小山。
    “这是,精米?”刘珠不可置信。
    而且是品质如此上佳的精米。
    她也曾在田里干过,但是丰荣县种出的粮食都是有些干瘪的,没这么大,也没这透亮,即使是他们能种出来最好的米粒,和这袋里面的相比较起来,也是相距甚远。
    这些精米,刘珠不曾吃过,就算是以往村子里的细粮她都甚少接触,他们种出来的这些东西,越是最好的,越是得上供到官府去,这样他们来年才有田可种,有粮可食。
    刘珠好奇:“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官府的人自己送上门的。”岑青茗笑嘻嘻道:“咱们也来享受一下官老爷的待遇。”
    “这不会有事吧?”刘珠颇为担心,她还不知道聚义寨已经被官府污蔑的事。
    “没事。”岑青茗无所谓道。
    既然篓子都已经捅破天了,也没必要让她娘跟着担心了。
    刘珠把这个米袋收起来放在旁边,拉着岑青茗坐下,皱眉道:“我只知道你这次下山要处理点事务,却没想到时间竟然这么久,千挑万选的一个成婚日子,竟这样白白错过了,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这话岑青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但她看了看刘珠的脸色,犹豫半晌还是说了:“没事的娘,我们做山匪的,哪会计较这些,况且,我和他昨晚已经拜过堂了。”
    拜月光娘娘也算拜了天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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