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秦昭序说。
    “看来秦总打算好人做到底。”陈宥薇挑眉,看着弟弟和温宁安,“两位小同学,那走吧。”
    温宁安本想再拒绝,但气氛烘到这,推脱未免惹人烦,她最终跟到地库,上了秦昭序的车。
    陈宥薇坐副驾,她和陈宥开坐后排。
    秦昭序打开导航,转头问温宁安:“地址?”
    温宁安报了长喜街道159弄,话音刚落,陈宥开以为听错,诧异侧头望她:“你住在长喜街道?那边都是老房子吧。”
    温宁安:“嗯,新租的。”
    副驾陈宥薇适接道:“长喜街道在市中心,房子虽旧,胜在地段好,去哪里都方便。”
    温宁安听出是场面话,柔声附和:“是的,交通方便,租金合适。”
    车内一时无言,秦昭序指腹轻敲中控触摸屏,输入街道地址。
    导航开启,汽车驶离地库,秦昭序匀稳开车,同时和陈宥薇低音量地聊工作。
    空调暖风熏人,温宁安手肘支在窗框闭眼休憩,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聊天内容只到耳朵,没进脑子。
    昏昏欲睡之际,路虎到达目的地,停靠长喜街道159弄巷口。错综复杂的弄堂路,秦昭序竟然一次找准。
    温宁安清醒过来,与此同时,一个手机二维码页面横在她面前。
    陈宥开晃动手机:“一直没你联系方式,加个微信?”
    高中时期两人同校不同班,仅在几次聚会见过面。
    秦昭序等他们添加完好友,问温宁安:“你住159弄哪一栋?”
    温宁安穿上外套,“不用开进去,停在这里就好,谢谢你们送我回家。”
    秦昭序并未坚持,闻言点一下头,解锁车门。
    弄堂口只一盏低瓦数照明路灯,寒潮来临的冬夜里,惨白暗淡,平添寂寥。
    温宁安下车,背大提琴盒,抱礼服袋,依旧腰板挺直地走入巷弄,纤细背影逐渐湮没于黑暗。
    秦昭序把汽车大灯切成远光,空寂狭窄的弄道,霎时亮如白昼。
    温宁安顿住脚步,头稍侧偏,似乎想转身看一眼。无奈光线强烈,她眯了下眼睛,到底没回头。
    待人走远,路虎掉转方向,离开长喜街道。
    后排陈宥开翻看温宁安微信,她的头像是一只萨摩耶自拍,点进朋友圈,空白干净,一条信息都没有,让人怀疑自己被屏蔽了。
    陈宥薇回头问弟弟:“刚才那位女同学,也是文顿国际高中的咯?”
    “是啊,”陈宥开退出朋友圈,“她当年在学校可是女神级别的存在,我都不敢追。”
    这话透着一股学生气,秦昭序和陈宥薇听罢,会心一笑。
    “真的,没夸张,温宁安高中参加戏剧社,卡司只要有她,学校剧院一定爆满。”说到这,陈宥开陡然想起,“她和我一样,申了英国的大学,好像读戏剧相关专业。”
    英国是世界戏剧重要发源地,诞生过威廉·莎士比亚。
    “我之前听到一些校友圈传闻,说温宁安辍学了,原来是真的啊......”
    陈宥开自言自语。
    -
    对于圈内如何传言,温宁安一无所知,她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和社交账号,通讯列表被大量兼职群和中介占据。
    温宁安立在12号楼底下,修改陈宥开的账号备注。
    房东杨成澜奶奶忽然发来微信:宁安,我已回明市,带了特产,晚上敲你门不在家,明天有空过来拿。
    温宁安抬头,五楼卧室的灯光将将熄灭。
    房东奶奶是西港退休员工,曾是负责酸洗线设计的工程师,独居多年,逍遥自在,每个月定期同小姐妹出门旅行。
    温宁安住房东楼上,她推开自家房门,萨摩耶正和一只漏食碗作斗争。
    “伊布,我回来了。”温宁安玄关换鞋,行李放脚边。
    伊布松开硅胶碗,蹬蹬朝她小跑,温宁安早已习惯萨摩耶的迎接方式,眼疾手快,抱住跳到她身上的大狗。
    半天未见,伊布好热情,头拱在她肩颈蹭来蹭去。
    温宁安颈部皮肤敏感,被伊布狗毛拂过,笑得接不上气,“别闹别闹,今晚要准备俊秋剧团的面试材料。”
    退学至今,将近一年,温宁安靠零工赚花销。
    也尝试过投递简历,但顶着高中学历,大多公司没回音讯,这回的剧团面试机会,还是托人打招呼争取的。
    温宁安不敢懈怠,快速卸妆洗澡,换上棉质居家睡衣,坐在客厅茶几前准备材料。
    戏剧表演,有实践经验是加分项,她把上学时期演出的官摄花絮拷入u盘,同时假装伊布是面试官,面对它自问自答。
    不断重复的对白,伊布听到耳朵起茧,耷拉眼睛,困到撑不住,摇摇晃晃回窝睡觉。
    温宁安大发慈悲放过它,同时直起身,扭动酸胀脖颈,反手握拳捶腰。走进卧室后,习惯性捞起褪黑素罐。
    吞服一颗治失眠,拧好盖子放回床头柜,眼神移到边上的全家福相框,看了几秒,然后熄灯。
    子时月上中天,清寒银光落在斜顶天窗,又从天窗遮光帘,淌入床被褶皱间,如山涧清溪潺潺。
    温宁安严实地裹在暖融被窝,合起双眼。
    后半晚,气象台橙色预警的寒潮准时抵达,温度急遽降至冰点以下。西北风凄厉猛烈,摧折枝叶稀朗的路旁乔木。
    大约褪黑素起效,温宁安始终未醒,只轻蹙眉头,扯被子边角盖过脑袋。
    夜色昏黑,梦影沉沉,天窗玻璃凝起磨砂水汽,无知无觉溶散月光。
    -
    温宁安当下有两份兼职。
    一份是不定期走穴表演,无论庆典派对,只要有拉大提琴的活儿,她就接下。
    而另份,是附近进口商超的晚班收银员。
    长喜街道固然落破,间隔一条马路,却是寸土寸金的高档住宅区,住了不少中产精英和外企高管,晚班商超招聘营业员,首先要求英语好。
    温宁安口语流利,自然不成问题。
    汇融广场开业表演结束,她年前不打算再接大提琴的活,提前关闭闹铃,本想睡饱自然醒,结果翌日上午,被伊布声嘶力竭的嚎叫吓醒。
    温宁安猛地坐起,动作激烈,有点低血糖头晕,哑着嗓子问:“伊布,你干嘛?”
    平日听话懂事的萨摩耶,不理会问询,惊恐地越叫越大声。
    温宁安掀开被子下床。
    卧室门底,装有隔音条遮挡缝隙,门打开,失去挡条阻隔,客厅地板的积水弥漫入卧室。
    眼前一片“汪洋大海”,温宁安懵然地循滋滋水声,望向卫生间——
    水管竟然!冻裂了!
    外露变形的不锈钢管,源源不断喷溅水花,客厅萨摩耶的小窝底部洇成深色,而它早已跳到沙发,眼巴巴等待主人拯救。
    凭借生活常识,第一步先关自来水阀门。
    温宁安顾不得穿外套,蹚水跑去楼梯走廊,打开水表箱。
    她自认力气不算小,可任由如何使力,水阀门岿然不动。松开手,闻到手心皮肤刺鼻的铁锈味。
    伊布不敢下地,伸脖子朝门外又汪几下,催主人想办法。
    温宁安进卫生间,随手抓一条浴巾,包住出水口,喷泉暂时偃旗息鼓。
    发丝到睡衣,到处是洒溅的水渍斑点,温宁安风风火火下楼,敲响杨成澜家门。
    -
    秦昭序带补品和礼物,开车去长喜街道。
    熟门熟路停在12号楼下,爬五层阶梯,按响门铃。
    门开,杨成澜系灰格围裙,正处理食材,秦昭序恭敬又熟稔地打招呼:“杨老师。”
    老人家微颔首,提一下老花镜,迎他进门,“昭序,出差回来了啊。”
    “嗯,昨天回的。”秦昭序把礼品放在边柜。
    杨成澜开冰箱拿蚝油,同时数落他以后别带那么多东西,念叨几分钟,忽然想起:“昭序,我从贵州给你带了都匀毛尖,就在茶几边上。”
    秦昭序撇头,看到两份包装一模一样的纸袋。
    还有一份给谁?
    正疑惑,门外有人急切地问:“成澜奶奶,在家吗?”
    “在!”杨成澜视力不行,耳朵灵敏,从厨房探脑袋,一边剥蒜一边支使秦昭序,“小姑娘是我新租客,昭序,帮忙开下门。”
    秦昭序起身,刚打开房门,披头散发、只穿睡衣棉拖的温宁安,差点一头撞他怀里。
    “奶奶,救命救命,您知道......”温宁安语速从没这么快过,定睛看清面前男人,后半句蓦地幽缓,“......物业电话吗?”
    秦昭序心说,她怎么又很狼狈。
    温宁安同样无语,出洋相尽给他看去了。
    杨成澜擦手出厨房,“宁安,找物业做什么?”
    温宁安看一眼秦昭序,闪身进屋,“成澜奶奶,房间水管冻裂,我搞不定。”
    第3章 生日邀请
    阁楼通铺实木地板,经不起水泡。
    杨成澜从抽屉翻出泛黄的手抄电话册,左手握一柄放大镜,右手指腹依次滑过名录,找物业联系方式同时,吩咐秦昭序上楼看情况。
    秦昭序身为西港集团总经理,在杨成澜面前毫无架子,顺从地接受指令上楼,温宁安紧随其后。
    水表箱内部灰蒙蒙,秦昭序打手电勘测,阀门连接处,肉眼可见红褐色微粒锈斑,他问温宁安:“家里有没有润滑油和活口扳手?”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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