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与胥州城里那些祖上都是前朝皇亲贵族的富贵户不一样,而且那些人大概也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秦老太爷父亲执掌秦家的时候,那时秦家的主要产业是组建商船队伍,南北往来开拓运输生意。
    或是协助州县海船司改良官船的船体形状结构,使其更容易浮水,运载更多货物。
    秦家凭借此逐步成了胥州城里的诸位富商之一,不过也只是有些钱财。
    转折在某一年的夏天。
    那年,胥州境内一连下了七天的暴雨。七天以后,雨势非但不减,还有愈来愈烈的趋势。
    于是在七天暴雨之后,胥河河水漫上河岸,胥河决口导致南边数百村庄城镇被毁。灾民四处流散,一时之间哀鸿遍野。又因为救灾不及时,流民纷纷起义,胥州节度使趁机控制了粮草运输,率军反叛,想要割据一方。
    秦家就是这个时候,主动提出把自家的船拿出来借给来镇压叛军的朝廷官兵,顺便联合了以前来往的粮商布商,为来镇压的官兵提供粮食布匹,还拿出半数家产捐赠给朝廷平反。
    叛军被镇压后,秦家虽然没了一半的家产,却成了胥州数一数二的大家。
    而到了秦家现在这一代,虽然没有祖辈那般辉煌,但是地位犹在。
    自秦英出生,秦子诚更是很有远见的花重金请来胥州城最好的大儒教他识字念书。
    秦英长大了一些,去的是胥州最好的学府,和胥州那些官家子弟富家子弟一起接受正统的儒家教育。
    …
    “英儿是个好孩子,很刻苦,如果我的孩子以后也像他那般就好了。”
    晏辞被秦子观拉去打香纂,顾笙就跟着他一起过来,然后跑去后院陪着叶臻。
    叶臻生性恬淡,不与人交恶,是个良善性子,在秦家下人口中也是口碑极好的。
    他平时也几乎不出门,只待在他的小院子里,做些小点心,或是亲自照料他院子里养的那些花花草草。
    顾笙很愿意跟他待在一起,而且叶臻的屋子里有许多藏书和话本,顾笙看的不少话本都是从叶臻这里借的。
    顾笙看着叶臻出神的样子,忍不住问他:“叶臻哥哥,你想过给孩子起什么名子吗?”
    叶臻闻言一愣,接着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他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这个孩子的名字得让他爹爹,或是老夫人来取。”
    他顿了顿:“我取的名字不算的,而且这也不合规矩。”
    第164章
    顾笙回过神来,见叶臻微垂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的肚子上。
    他眸光浅淡,被睫毛所覆,一时分不出是喜是哀。
    顾笙忍不住道:“那孩子的乳名呢,你没想什么有寓意的乳名吗?”
    叶臻笑了笑,叹了口气:“有寓意什么的…其实我对这个孩子没有什么要求的,我也不在意他以后是不是特别有出息。”
    “只要他一生喜乐无忧,平安顺遂就好。”
    可是顾笙想,但是这个孩子出生在秦家,往后的日子里不是注定会喜乐顺遂吗?
    “对了。”顾笙想到一件事,将几本话本放到桌子上,“叶臻哥哥,之前向你借的话本,我都看完了,还给你。”
    叶臻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茕秋收好。
    他们此时正在叶臻小院中的亭子里,如今天气已经暖和了,在院子里待着也不担心受凉。
    叶臻问道:“你喜欢看书吗?”
    顾笙有些不好意思:“我只喜欢看话本。”
    “我也喜欢的,谁不喜欢看话本呢?”叶臻温和地笑道。
    大概是经常喝酴醾花露的原因,叶臻的身上常常带着一丝蔷薇的香味。
    他与顾笙说话的时候,香味就顺着暖风传过来。
    等到茕秋送完话本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茶壶。
    叶臻笑着说:“你来得正好,先前订的茶到了,我正想遣人去唤你,你就来了。”
    茕秋上前给顾笙面前的杯子满上,一边笑道:
    “表夫郎有所不知,这茶是我家夫郎以前在叶家最喜欢的茶,好多地方都买不到,必须联系茶庄预定才行。快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顾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味道清甜,两人边品茶边说笑,叶臻难得心情好,连气色都好了许多。
    不一会儿他对茕秋道:“对了,你去看看之前打的那批簪子好了吗,若是还没好,就派人催催。”
    茕秋应声离去。
    “之前我订了一批簪子,样式虽然简单了些,但是样式做工都是好的,我让茕秋拿来给你看看,看你有没有喜欢的?”
    顾笙有些害羞,不愿意受他的东西。
    叶臻握着他的手:“跟我害羞什么?对了,你不是想看话本,去我屋子的书柜里找找,拿回去看便是。”
    趁着顾笙去屋里翻找话本的时候,叶臻独自坐在亭子里品着茶。
    他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拿着茶盏,目光投向院子里的花。这是他来到这华贵的府邸后少有的惬意时光。
    这番惬意没有持续太久,茕秋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焦急,还未到跟前便快声道:“夫郎,二公子回来了。”
    叶臻执着茶盏的手一顿。
    他看着茕秋焦急而有些失礼的样子,叹了口气:“回来就回来了,怎么这般慌张?”
    茕秋忙向叶臻服了服身告罪,他咬了咬唇:“夫郎,我见二公子的马车是打西南边过来的,肯定又是去,又去...”
    他嘴唇一张一合,下面的话终究是说不出来了。
    叶臻垂下眸子,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下茶盏:“又不是第一次了,何故这般大惊小怪?”
    茕秋看着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快急哭了:
    “夫郎,你怎么这样一幅冷淡的样子。若是别人家的哥儿知道自己夫君去那种地方,肯定不依不挠讨个说法才行,哪有你这般云淡风轻的。”
    叶臻轻轻吸了口气,左手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眉心微微一蹙。
    茕秋一惊,忙上前给他倒上一杯温水。
    叶臻声音依旧淡淡的:“你也知道那是别人家的哥儿,可这里是秦家…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像以前在家时那样。”
    茕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夫郎,奴只是看不过去,明明你有着身孕,二爷他还...”
    叶臻淡淡笑了下:“成亲前他便是如此,又不是成亲后突然转性,有什么好委屈的?”
    茕秋眼见他如此淡然,心里急得不行,快声道:“可是他不仅自己去了那地方,我之前还听外面的小厮说,他还带了表公子一起...”
    叶臻突然开口:“好了。”
    茕秋闻言忙噤声,叶臻看了一眼回廊那头,正在屋子里书架上翻找话本的顾笙,叹了口气。
    …
    顾笙找了好半天,才找了几个感兴趣的话本,兴冲冲地走了过来:“叶臻哥哥,我这次想借这些好不好?”
    他一抬头,却意外地看见叶臻有些发白的面色,忙放下手里的话本子,取来软垫垫在他身后。
    叶臻抬头朝他笑了笑:“没事的。”
    他看了看顾笙拿来的话本,温声道:“没想到笙儿也喜欢这种类型的话本子,这倒与我喜好的一致。”
    顾笙腼腆地笑了笑,叶臻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
    叶臻这小院是秦老夫人单独辟出来给他的。
    位置清净,秦家的仆人也不会因为走错了路冲撞到他,所以平时这边没有什么人会过来。
    顾笙闻声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锦衣公子走了过来,腰带上配的玉坠子随着步子的迈动,发出灵透的撞击声。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和璇玑长相一样的人。
    叶臻身后的茕秋见到这两人,面上顿时紧张起来。
    临了近前,秦子观似乎才看清亭子里的人,那双眼尾敛尽风流的桃花目扫过叶臻:
    “哦,你在啊。”
    叶臻面上神情不变,温顺道:“夫君。”
    顾笙则有点拘谨看了看他:“小舅舅。”
    秦子观温声看过来,挑了挑眉称赞道:“真不错,你可比晏辞乖多了,知道主动叫舅舅。”
    他撩袍在叶臻对面坐下,拿起面前空的杯子看了一眼:
    “茶呢?”
    茕秋在原地顿了一下,这才上前拿起茶壶,将刚沏好的热茶倒进他的杯子里。
    那茶汤的热气一起来,秦子观便蹙起眉来,有些嫌弃地看了那杯子里的茶水一眼:
    “你怎么还喝这茶?”
    叶臻眉眼间依旧恬静,温言道:“很好喝的,夫君尝尝吧。”
    秦子观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拿起茶盏,放在鼻尖下闻了闻,这才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然后他眉头都拧起来了,反手将茶倒进旁边的花丛。
    “别喝了。”秦子观皱着眉看了看茶壶,吩咐琳琅,“去把我屋里的‘月照梅山’拿过来。”
    琳琅应声立马前去。
    秦子观则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你以后就别喝这茶了,又不是什么好茶,每次见你都喝这个…不腻吗?”
    说罢又对着茕秋:“还不赶紧倒了?”
    茕秋微不可闻地吸了口气,叶臻却是先一步开口,依旧是温顺的语气:“倒了吧,喝久了也是腻了。以后在柜子里多备些‘月照梅山’来。”
    茕秋沉默着上前拿起茶壶,临走前回头在秦子观背后瞪了他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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