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的,毕竟这可是谢景行,是挽救了他们整个村子的谢家神童!
    在天下商行的人来教他们制作竹扇之前,曾有护卫专程先过来,找了村里主事的人,对他们言明了利害。
    都说怀璧其罪,整个竹扇生意离不了谢景行,万一其他人眼红,不论是生意竞争不过他们的失败者,还是看不上谢景行又嫉妒谢景行的其他读书人,暗地里下黑手,谢景行出了啥事,到时他们周家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门手艺,就再也做不下去了。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要避免谢景行被其他人伤害,干脆就从源头上杜绝,不让其他人知道谢景行的神童之名。
    周家村人是牢记在心,不论是因为感激谢景行,还是为了以后家里的来钱路子,所有人都自那以后,都闭口不谈谢景行是神童一事。
    不过,虽然现在他们不会在他外人面前说他的神童之名,可在周家村所有人眼里、心里,谢景行就是如假包换,上天赐予他们周家村的神童。
    大家当然都听谢景行的。
    只是现在不办,等两月后府试考过之后再办也一样。
    是的,不止陆寒松和祝世维,就是周家村的人对谢景行也极有信心,从来不担心他考试会落榜。
    流水席不让办,谢景行却没理由阻止村里人的道喜,一筐筐的菜、肉、鸡蛋被送到谢家院子里来,知道谢景行疼宠家里两个双胞胎,以严春杰为首的那一帮半大小子,漫山遍野地跑,到处寻摸,摘了好一大筐野果子送来。
    方安康和华子混迹其中,他们俩招架不住谢景行的劝说,站在后面,只让严春杰带着几个脸皮厚的人在前面,无论谢景行说什么,他们都不愿将东西带回去,最后无法,谢景行只能承了他们的好意。
    边上谢景君早趴着竹筐流口水了,谢若扒着谢景行的腿,也是双眼亮闪闪的,好多红果子,能吃好久好久。
    严春杰他们送来的野果子有易存放的,也有需要在几天之内吃完的,肯定不可能只让双胞胎两个人消耗,可就算谢家、周家人一起上,在果子还没吃完前,也到了谢景行出发去县衙报名的时候。
    上面体恤读书人赶路不易,府试的考场虽同前朝一样,设置在府城,府试时必须要去府城才能参加考试,可报名却只需要在县衙完成即可,只不过报名时的官员是从府城下派到县衙来的。
    府试同样需要五人联保,上次谢景行联保的五人中,有一人没通过县试,联保五人就缺了一人。
    恰好寇准规从书院退学,没有易夫子从中牵线,再没人跟他一起联保,正为难间,谢景行得知后,征得了祝世维和互保几人的同意,就让他加入进来,凑足了五人。
    先在宁和镇城门口接上寇准规,三人一同去往了县城,联保的其他三人本就住在县城,是祝世维某位好友名下的弟子,早就等在了县衙门口,等他们一到,五人便一同进去报上了名。
    同样的流程,谢景行驾轻就熟,五人很快出了县衙大门。
    出门后,五人本该就此分别,等府试唱保时,方会再聚到一处。
    可联保的另外三人,自他一到县衙门口,一见他就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这时更是频频看向他,欲言又止。
    谢景行心里疑惑,可毕竟早有过数面之缘,还是一同考试时联保的学生,不提其他,能被祝世维选出和他一起联保,人品上定然是没什么大毛病的。
    谢景行也跟他们打了几次交道,发现这几人确实是中正平和的读书人,能让他们作此表现,定然是有他什么不知道的事情,且这事情还与他有关。
    几人站定在县衙门口,谢景行面朝着另外三人,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郎,没必要在话语里打机锋,互相猜来猜去,谢景行笑看着他们,直接问:“黄兄、杨兄、丁兄,你们可是有事想要询问与我?”
    三个人是同一夫子手下,穿着同样制式的书生袍,里面是米白色的直裾袍,腰上用一条浅蓝色的布腰带系上,外搭一件与腰带同色系的敞襟外衫。
    其中年龄最大,身高最高的是一位名为黄向晚的学子,虚岁十六,剩下两个,一名为杨廷武,一名为丁子坤,虚岁同寇准规一样,都是十五。
    看来看去,这里几个人中,只有谢景行最小,虚岁十三,可他这两年长得快,身高同杨、丁两人差不多。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最后还是最大的黄向晚站出来,冲着谢景行拱了拱手,“看来谢兄是真的不知,前几日县城各个书肆都到了一套名为《四书五经注解》的书籍,那上面有府学陆寒松教官作的序,刚一运来,便被仰慕陆教官的学子抢购一空,这几天便慢慢传出来,作出这套书的人,是一位名为谢景行的十三岁学子,不知可否是谢兄所著?”
    站在黄向晚身后半步,一左一右的杨廷武和丁子坤,也都紧紧地看着他,眼里带着紧张和敬慕。
    谢景行心里一惊,他只听祝世维说已经开始售卖,却不知道都到了抢购一空的程度,面上却是维持着刚才的表情,镇定自若地说:“确是谢某。”
    丁子坤首先将手中的竹扇一收,敲在手心上,“我就说是谢兄,我同其他熟识的人说,我认识写这本书的人他们还不信,等我哪天把联保文书拿出来给他们看,看他们还说不说我吹牛。”
    谢景行眼角微抽,少年,倒也不必如此吧!
    黄向晚和杨廷武也是双目炯炯地看着谢景行,他们是同场考生,名字在同一张榜单上,知道谢景行是本次县试的案首,可没想到他居然都能出书了,他们互保的五人里居然能有谢景行这么一号厉害人物,说不定他们此次府试也能得这些气运,得个童生之名。
    寇准规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宁和镇上,也是第一次得知此事,诧异地看了谢景行好几眼,原来他这友人居然有这般实力,看来他还得多加努力才行。
    还是丁子坤,上前一步凑到谢景行面前,期期艾艾地说:“谢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谢兄可愿听一听?”
    谢景行看香他,眼神一言难尽,若是个小孩子,做出这番情态倒还有些可爱,就是一旁站着的杨廷武,一个汉子却胖嘟嘟的,脸上有着婴儿肥,也能接受。
    可丁子坤一张国字脸,脸上五官棱角分明,在现代就是典型的东北汉子的模样,居然作出这一副羞羞答答的神情,若不是谢景行忍耐功力强,非得捂眼大呼,好汉有话直说!
    连一旁的寇准规都没忍住,侧过脸偷偷勾起了嘴角。
    第087章
    谢景行抽动了两下嘴角,“丁兄不必如此客气,直说便是。”
    丁子坤顿时笑得更狗腿了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家里有一小弟,年方十一,自幼聪颖,学东西一点就通,正因为此,读书就不怎么用功,直到前两日得知一十三岁学子编出了一本《四书五经注解》,才惊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且生出了敬佩之心,学习也努力了些许。”
    然后呢?不会是想让自己去他家,出面打击一下他的小弟吧,好让他越挫越勇?谢景行在心里胡乱猜测,应该没有这么狠心的长兄吧?
    只听丁子坤继续说:“距离县衙这条街不远处就有一家德成书肆,里面也有卖谢兄编著的那套书,我厚着脸皮想请谢兄在书页上写几句赠语,送给我小弟,好激励他学习更用功。”
    可千万别坚持不了两天,就又回复原样。
    想在科举之路上走得更远,光有天赋可不行,从古至今,不知多少有天赋的人折戬于科举场上,只因这世上还有许多人不只有天赋,更有努力。
    譬如面前的谢景行,丁子坤听老师曾提起过谢景行,他可才进学一年多,短短时间的功夫,不只跟他们一同参加了县试,还一举夺下县试的头名,这种人,让人连嫉妒之心都升不起来。
    原来是为自家小弟求劝学赠言,谢景行吁出口气,这个他擅长,随便一想脑袋里就浮现出一些,什么“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成功是百分之一的天分,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之类的,哪个教室不贴几张这些激励人心的寄语?
    德成书肆确实离得不远,他们一行几人走了不到半刻钟,就到了地方。
    书肆里有差不多十来个书架,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谢景行进去后,一眼就看见了离得最近的那个书架上,摆放着的《四书五经注解》。
    不止如此,在柜台同掌柜结账的五个人里,有三个人手中都抱着这套书。
    “陈兄,你也是专程来为你家小儿买这套书的?”
    “金兄也是?”
    “是啊,我家小儿私塾里的夫子极力推荐的,我周围邻居也有许多人买,回去都说好,那我不得赶快来买回去,不然到时就我家小儿没有,落后了可怎么办?”
    “谁不是呢?”另一人也插了嘴,“不过我也看了,确实编得好,你说这人与人之间,是真不能比,我家那小儿连四书五经都还记不全,可别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却能有如此功底,也难怪能在县试考第一名。”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夸赞声。
    谢景行就是脸皮再厚,也撑不住,咳嗽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去到书架那里翻了翻。
    丁子坤不知是心大,还是少了根筋,还凑到谢景行面前说:“我也觉得谢兄是极为厉害的。”
    偏偏黄向晚和杨廷武也煞有其事地点头,这三人难怪能凑着一堆,一点也看不懂他人脸色。
    寇准规细心,发现了谢景行表情下的些微尴尬,虽然他也不懂有何尴尬的,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成就,不应该感到骄傲吗?
    可他作为谢景行型的友人,当然得为谢景行考虑,上前两步岔开话题说:“我还没见过这本书,还劳烦几位为我介绍介绍。”
    黄、杨、丁便丢开谢景行,兴致勃勃地陪着寇准归看书了。
    同来的几人去看他著的书了,谢景行总不能跟去凑热闹,只能从面前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书翻看打发时间,没想到居然是本话本,谢景行起了些兴趣,古代的话本是怎么样的,他还从没看过。
    话本是穷书生遇到大家小姐,小姐芳心暗许,两人两情相悦后,小姐资助进京赶考,没想到考上后,又偶遇座师闺女,对其一见倾心,最后书生一个都不忍伤害,娶了两人做平妻,三人和乐融融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谢景行只大致翻了翻,这又不知是哪位书生的臆想,果然不论哪里的屌丝,都梦想着不劳而获,还要共享齐人之福,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脸?
    一把合上书页,谢景行将其放回了书架上,正准备去催促那边看书的几人快点买好书,才好快些回去。
    不过刚走一步,门外就有其他几位书生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焦虑和忐忑。
    一位青衣书生大步走在前面,后面三位书生跟着,几人一起停在了距离谢景行不远的一处书架旁。
    谢景行打眼看过去,书架上摆着的净是一些大儒的诗词文章。
    青衣书生随手抽出一本,随手翻了翻又放回去,连着几次,最后一甩袖子,心焦火燎地说:“怎么这时闹出事?我们县城离着通州府这么远,又晚了好些时日才得到消息,现在距离府试不过一月不到,这可让我们如何准备?”
    一听跟府试相关,谢景行不禁停下了动作,立起耳朵注意听。
    “谁能想到知府大人会在这时出事?”另一书生看着面前满满的书架,也是无可奈何。
    “还大人,都下狱了,幸亏钦差大人明察秋毫,不然任由他逍遥法外,到时府试还由他主考,我们被蒙在鼓里,对着他尊敬推崇,想想心里就呕得慌。”为首的青衣书生语气义愤填膺,想来是极为愤恨知府所犯的事。
    另一稍矮些的白衣书生一脸好奇,问刚刚说话的书生,“袁兄,听你这话,难道你是了解知府下狱的三二原委?”
    那名姓袁的书生,许是真有些门道,也不隐瞒,说道:“我族中有一位叔叔在府城开茶楼,前两日他回来后说与我们听的。”
    谢景行凝神倾听。
    原来,还是跟去年税收翻倍一事有关系。
    要知道税收翻倍的除了安平省,还有卫庆省和建隆省,三省离得近,都在大炎朝西南腹地,三个省份都是经济拖后腿的地方。
    这次税收翻倍,哪里都不好过,可要说最难熬的是哪里,莫过于卫庆省。
    安平省山多水多,百姓再没吃的,也能从山里水里捞些东西出来,可卫庆省虽然有山,水源却没有安平省这么多。
    更主要的是,卫庆省山上还有些瘴气、毒物,就是再有经验的猎人进山,稍微不注意都会丢了命去,其他人哪敢进山。
    日子本就过得苦,土地也少,就算大炎朝皇帝开恩,普通农家百姓只收田税和少量的火耗银,再也见不到前朝的那些人头税、盐税和其他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日子也只能算是勉强过得去。
    可突然来了税收翻倍这一出,百姓们是叫苦连天,之前宁和镇有人曾提过的卖儿卖女的地方,主要就集中在卫庆省。
    好在天下商行开始收竹子了,卫庆省别的不多,竹倒是漫山遍野都长着有,虽然不一定都合天下商行的要求,多找找总能找出些来,由于山中情况复杂,多是几个村的村民联合在一起进山伐竹。
    可日子好不容易有了些盼头,没想到卫庆省高高在上的巡抚和布政使又张贴了告示,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晟王虽是为太后修建的庙宇,可到时也能为为天下百姓祈福,虽然现在已经凑足修建庙宇的银钱,可里面还缺佛像,太后和晟王一片诚心,百姓们也要为其多出些钱,以此为名义,又让卫庆省省百姓每人多交些税银。
    告示上虽没明说每人要交多少,可底下的官员都得了信,至少三两银子!
    卫庆省省可比安平省还要大了一倍,治下有十七个府,一百五十余县,一百好几十万人口。
    每人再多交三两银子税银,又是五百多万两银子。
    这不就是变相的人头税,甚至比人头税还高了数倍吗?
    “这是看天下商行为百姓提供了一条活路,百姓们手里有了几两碎银,就迫不及待想要收割上去。”袁书生不屑地说。
    卫庆省巡抚和布政使许是觉得天高皇帝远,只要将钱收了上去,到时给底下官员分一分,自己得大部分,再随便交些上去,只说是卫庆省省百姓为太后和圣王捐赠的,神不知鬼不觉,吃苦的不过是治下百姓而已。
    可他们没想到,卫庆省百姓虽从天下商行赚了些银子,可一家那么些人,每人交三两,又有几家负担得起,这是要逼死他们。
    在那些大人物眼中,治下百姓不过是些愚民,他们的命哪值得放在心上,谢景行心里如同堆上了一块儿大石,沉甸甸得慌。
    “那又是如何事发的?”
    袁姓书生手里折扇呼呼地摇,“有百姓不知如何躲过了各地巡查,上京去告了御状,朝野震惊,立即下派了英护侯世子作为钦差,下来查明此事。”
    “英护侯?”那不正是屿哥儿的父亲吗?那这世子不就是屿哥儿的大哥。
    谢景行心里一震,倾刻间,袁书生的话、屿哥儿突然离开宁和镇,还久久不归,在他心里连成了一条线。
    卫庆省百姓能上京告御状,定然有天下商行的参与,不然平民百姓要躲过卫庆省一手遮天的巡抚和布政使分布在各地的眼线,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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