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很普通的一栋居民楼,位于一条有点粤东情调的大街上。
    虽然这里又破又旧,配合着沉闷的天气,显得有些压抑。
    监控正对着的,是一家很普通的房子。
    可是因为户主悉心打理的缘故,呈现出一些古典和精致的感觉。
    江衍鹤却买下了附近的三四套房子。
    从不同的角度拍摄着这家的正面楼下,门牌,和窗台。
    霍鸿羽盯着看了半晌,不明白江衍鹤的用意。
    渐渐地,远处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淡青色的花苞裙边,撑着一把透明的伞,远远地往小公寓的地方靠近。
    街沿有一些积水。
    那些车辆呼啸而过,就会引发一场灾难。
    除了礼汀,还有谁穿梭在旧巷和污水里,依然美的惊心动魄,被那个人沉默地守护着呢。
    霍鸿羽心尖一颤。
    他总算明白江衍鹤为什么这么半年来,深居简出。
    他们一行人几乎把泰国玩了一个遍。
    而对方,盯着电脑,待在家里足不出户。
    怕是他偶尔出门,都是去她家楼下等她,守护她。
    他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连他们都完全不告诉。
    为的是不让任何人打扰,包括一直蹲着他们的媒体,还偏执守护了她半年。
    江衍鹤是在晚春的午后找到她的。
    那时候,染染被她安置在了这里最大的一家医院里。
    礼汀准备把小孩身体养好了,找到合适的配型,方便做心脏手术。
    只可惜,温澜的骨灰带不回来了,只能永远地留在异国他乡。
    她舍不得破坏那方小小的墓地。
    而且利维坦的墓地是可以终生持有,不像这里,只能买几十年的使用权。
    这段时间以来。
    她一直辗转清迈曼谷的各个寺庙,寻找温澜口中所说的老僧人的下落,但是都徒劳无功。
    可是总算知道,那个老僧人就在曼谷。
    这天也很稀松平常。
    礼汀提着保健品,和她煲好的黑鱼羹,还有一大袋染染爱吃的荔枝。
    穿过破旧的长街,潮湿的街道,沉默又忙碌地走在去医院的路上。
    路面湿滑。
    高跟鞋穿久了,她的脚后跟磨破皮了,很疼。
    礼汀走路摇摇晃晃的,本来就过分苍白纤瘦,在雨中更显得伶仃无依。
    江衍鹤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
    加长的劳斯莱斯定制款,深黑的抛光,在路灯下显得内敛又倨傲。
    他全城去堵她,却没有把车开到她身边拦她,只是默默守护。
    别人都揣测这么昂贵的车,怕是下一秒就要去酒会。
    可是他最想坐在副驾驶的那个人,栖居在一条旧街,偶尔会有另一个男人造访。
    躲着媒体无休止的骚扰,过着清净安稳的生活。
    “但求越吻越吻得深/为你哑忍退让礼遇体贴热情尽责/守护与关心/不想你有泪流下染污一生”
    “就期待三十年后交汇十指可越来越紧/愿七十年后绮梦浮生/比青春还狠”
    “然后不改装修格局情调/长住旧居/平静地过日”
    当年许下的执念,她和别人实现了。
    陪伴完染染,已经是天黑了。
    她又穿着那双让她疼痛的高跟鞋,走很远的路回家。
    他跟在对方身后,不远不近,生怕对方因为身体不舒服晕厥过去。
    也不知道她淋了这么多雨,会不会感冒。
    春雨淅淅沥沥,她的发丝和肩膀都湿润着。
    江衍鹤不敢上门打扰她。
    恐怕她像林雾间警惕又无辜的小鹿,又远远地逃跑,到别的地方去。
    他站在对方的楼与商店街之间的间隔里站着。
    雨水打在透明琉璃瓦上,带来一些破碎的水花。
    片刻以后,他收伞。
    拨通了旁边张贴的“住房出租”的小广告的电话。
    屋主倒也爽快。
    大半夜冒雨亲自打车送来钥匙。
    眼前的男人,一看就觉得矜贵,领带一丝不苟,衬衣的袖口折在袖口,熠熠生辉的腕表遮掩着深蓝色的静脉。
    对方发梢在滴水,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
    “谢谢。”
    那人言简意赅地道谢,拒绝了屋主说陪同看房的热情,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他是在太过于年轻贵气。
    看上去和这条雾灰色的旧式街道一点也不相称。
    屋主有些疑惑,但是,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不敢问,恐怕把这位爷得罪了。
    江衍鹤拿着钥匙,动静放得很轻。
    楼道逼仄,稍微大一点的声音,也许都会惊扰到附近的她。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打开房间门。
    江衍鹤没有开灯,隔壁的光照是温暖澄明的融黄色,斑驳地照进旁边着家的窗台上。
    对方在窗台的交接处,种了一株小小的水仙花。
    很孱弱,很薄脆的一枝绿色。
    尽管有支出去的窗棚挡住,依然被雨滴打得飘摇。
    他在京域,花光全城地狠劲,把她保护得很好,把她带来的鬼兰也保护地很好。
    原来她可以和别的男人,被风吹雨打。
    昂贵的鬼兰她不要。
    她愿意在寥落的旧街,养一株随处可以开花的水仙。
    他宠她,舆论和生死里来去,只要能守护她,做什么都可以。
    他清楚她的性格,知道她不把钱放在眼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情饮水饱。”
    她泡在别人的情爱里,做那一方的汀水。
    原来那份情,不是为了自己。
    她可以为别的男人,下雨沾了一身的泥泞,穿不合脚让她疼的鞋子走很远的路,去医院陪护别人的小孩。
    那时候他一点苦,也舍不得让她吃。
    很嫉妒。
    因为想到了,她读大学的时候,在学校隔壁租的那个小小的房子。
    确定关系的第二天,他经常和她在哪里昏天黑地地做.爱。
    他喜欢对方不洗澡的性感。
    喜欢她身上带着微微汗味的清冷香气,想一直抱着她,舍不得离开她身体一秒。
    如今隔着一墙之隔。
    听着隔壁碰撞或者对方呼吸,咳嗽的声音。
    他会觉得心痛。
    完全不能忍受她吃一点点苦。
    恨不得立刻踹开对面的门,把她搂在怀里轻声抚慰。
    想象着她在自己怀里,眼眶泛着雾气的样子。
    小房子热水器的声音很清晰。
    礼汀在隔壁洗澡。
    他靠在窗台,手肘搭在铝合金的封窗链条上,冰凉的雨水落顺着他的手指,往下垂落。
    就仿佛他也氤氲在小浴室的热气和水汽里,触碰她的身体。
    春雨很冷,可是能浇灭他那些病态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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