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音县里,梅泠香初时隔两日还能收到章鸣珂报平安的信,信里他话还是那样多,路上遇到的事,当日吃了什么,都会告诉她。
    可等他进到最动乱的地界后,便没有书信再寄回来。
    足足大半个月过去,杳无音信。
    梅泠香不知他是否安全,有些担心。
    袁氏日日烧香拜佛,为他祈福,表现得更担心。梅泠香便忍着心焦,时常劝慰袁氏。
    还有爹爹的病,张神医辞行过两次,都被梅泠香苦苦挽留住,她希望张神医再想想法子,不要放弃爹爹。
    可即便她不是医者,也看得出,爹爹脸色越来越差,差到在她面前也无法粉饰的地步。
    梅泠香很怕她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徒劳无功,她怕爹爹会像前世那般,倒在这个冬日里。
    可她除了恳求张神医,除了多陪爹爹说说话,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爹爹偶尔还是会劝她再好好考虑与章鸣珂的婚事,态度虽软和些,不似从前那般坚决劝离,却也透着牵挂和担忧。
    终于等到与章鸣珂约定好的,他该归来的日子,梅泠香却没见到人。
    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只怕章鸣珂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测。
    梅泠香一面告诉自己,他武艺好,还有罗师父在,不会有事。一面又被另一个声音纠缠,双拳难敌四手,万一遇到成群结队的兵匪,他们也可能逃不出来。
    早知如此,她便不该叮嘱他千万保住货品的,他的安危才最重要。
    于泠香而言,他是个不太令人满意的夫君,可于袁氏而言,那是她爱之深责之切,失望再多次,依旧寄予希望的独子。
    她该劝袁氏背信一回,别往北边送货,在入冬之前,举家迁去云州的,而不该想着等他回来以后再说。
    梅泠香懊悔着,也开始做着最坏的打算。
    与约定的日期已过去两日,连许氏也知道女婿没回来,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馥馥,你是为了给你爹治病,才嫁去章家的,这件事不止你爹心中有愧,娘心里也是。只是娘想着,章家能让你衣食无忧,袁太太又是个仁厚的,便允了。先前,你总说他改好了,待你也好,娘心里好受许多,可如今……”许氏不想说那吉利话,可一想到两个家都要压在女儿肩上,许氏便心疼不已。
    “馥馥,娘是说万一。”许氏哽咽一声,轻问,“万一他路上遭遇不测,从此杳无音信,你打算如何?继续做章家媳妇儿,奉养袁太太终老,还是趁你爹闭眼前,归家来,让他可以瞑目?”
    许氏说着,掩起憔悴的面容,泣不成声。
    “阿娘!”梅泠香也噙起眼泪。
    袁氏的恩情,她无法置之不理,父亲的遗憾,她也无法装作不知,当真左右为难。
    “爹爹不会有事。”梅泠香深吸一口气,将眼中脆弱的泪意忍回去,“郎君有武艺傍身,也不会有事,我们且再等几日。”
    就在这一日,她回到积玉轩后,终于又收到章鸣珂寄来的信。
    相比从前那些信,这一封摸起来便显得格外单薄。
    太久没有他的消息,梅泠香迫不及待拆开来,她指尖发颤,险些把信撕坏。
    薄薄的纸笺上,印着熟悉的字迹,是简短的几句报平安的话,梅泠香狠狠地松一口气。
    下一瞬,她站起身,拿着信去积金堂,给袁氏看。
    “母亲,你瞧,郎君寄回来的信,他没事,过几日便能回来。”梅泠香情绪已然平复,语气听起来温柔平和。
    袁氏则激动得热泪盈眶,不住地道:“平安就好,回来就好!”
    信里没说货品是否送到,也没说怎么会耽搁这样久。
    梅泠香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也只能等他回来再说。
    悬了几日的心,终于稍稍放下,夜里梅泠香难得睡上好觉。
    信上说是冬月初十回来,实则初九半夜,梅泠香睡得迷迷糊糊间,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
    他身上有些凉,落下的迅疾的吻却是炽热:“香香,你可知小爷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你可知我这里有多想你?”
    章鸣珂抓住她温软的手,按在他跳动的心口,又牵着她沿着结实的肌肉线条,徐徐往下移去。
    他是那样累,可当如梦里一般将她搂在怀中时,他又忘记疲倦,只想把多日不曾诉之于口的思念,用行动告诉她。
    屋子里摆着炭盆,发出哔剥的轻响。
    梅泠香被他缠得香汗淋漓,泛着绯色的双颊犹带泪痕,连声求饶。
    “香香忘了么?”章鸣珂附在她耳畔,贴着她微湿的鬓发,轻道,“临走前,我就说过,要往你肚子里塞小娃娃的,岂能言而无信?”
    言毕,梅泠香被他抬高身形,濡湿的睫羽又沁出几滴露珠。
    昨夜闹到东方将白,梅泠香醒来时,已近午时。
    消耗太多,她肚子饿得直打鼓,听说章鸣珂去积金堂向袁氏回话,也不知他回不回来用午膳,梅泠香恼他得很,没等他。
    用罢午膳,松云进来禀报,说是张神医身边的药童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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