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他比作明月,那高泩就是骄阳,骄阳才是光芒万丈的那一个,可高泩配吗?在她眼中,高泩比他耀目,比他强?
    这是章鸣珂决不能接受的。
    他暗自抵了抵齿根,忽而凑近,齿关轻轻磨了一下她泛红发烫的耳尖。
    听到她吃痛的吸气声,章鸣珂终于解了气,不再为难她。
    指腹摩挲着她嫣润的眉眼道:“在你心中,日与月都只能是本王。本王要做你眼中最耀目的那一个,也要做你心底惦念的那一个。”
    他给出的答案,如此霸道张狂,梅泠香气恼又委屈:“章鸣珂,你混蛋!”
    顷刻间,她细密蜷长的睫羽变得湿润。
    章鸣珂忙揉着她耳尖,拥着她又是道歉又是哄:“是,我混蛋,香香别哭,你若答应嫁我,我便再不吃醋,再不欺负你了,可好?”
    “休想!”梅泠香恼他恼得牙痒痒。
    哪有把人惹哭,还厚着脸皮让人嫁他的?天底下,大抵只有章鸣珂做得出。
    脸皮厚的章鸣珂被心上人狠狠拧了一下,灰溜溜被赶出门来。
    迈出门槛,听到身后哐当的关门声,章鸣珂摸了摸鼻尖。
    手从脸上移开时,他面色已端肃如常,又是那个威严稳重的宸王。
    “玉儿呢?”他问金钿。
    今日休沐,他才不想在冷清的王府里待着。
    金钿朝屋里望望,一脸莫名,应了两句,说明玉儿的去向。
    章鸣珂微微颔首,举步出门。
    被章鸣珂闹了一通,梅泠香有些精力不济,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去。
    再醒来时,屋子里多了些许芳馥的香气,不是香料的味道,而是鲜花。
    梅泠香披衣起身,绕出屏风,看到花几上新插的花束,被那开至绚烂的花感染,她心情也变得愉悦。
    隔着窗扇听到廊庑下的交谈声,梅泠香辨认出,是玉儿和章鸣珂。
    她将他赶出门去,他竟没走么?
    想到从前因着一个眼神,便离开洞房的少年郎,梅泠香不由弯唇,他倒是比从前能屈能伸。
    想到被赶出去前,他那句求她嫁给他的话,梅泠香暗自咬唇,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他还很会得寸进尺。
    梅泠香翻开书卷,目光一行一行移过那些字迹,里面的内容却读不进心里去。
    她的思绪,被廊下父女俩的交谈声牵动。
    玉儿拿着新买的玩具风车,问章鸣珂:“爹爹,阿娘醒来,看到我们买的花,真的会很快好起来么?”
    “会的,玉儿开不开心?”章鸣珂笑道,“等你阿娘好了,爹爹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阿娘很快会好起来,玉儿自然开心,爹爹带她们出去玩,她也开心,可是……
    玉儿想到一件事,语气有些迟疑:“开心,也有些不太开心。”
    章鸣珂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回应:“为什么?玉儿不希望阿娘痊愈么?”
    屋内,梅泠香手中书卷不由放下来,目光落在只开一条缝的窗扇上,也是神情愕然。
    玉儿有多爱她,梅泠香是知道的。
    正因知道,才更惊愕。
    “不是。”玉儿摇摇头,“玉儿恨不得阿娘现在就好起来,阿娘好几日没陪玉儿玩了!”
    说到此处,她嗓音低下去,似乎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愧疚:“可是,等阿娘好了,便会管束玉儿,让玉儿读书习字,玉儿就不能像现在这般随意玩耍了。”
    屋内,梅泠香愣住。
    平日里教玉儿读书习字的时候,玉儿有时是会不太情愿,但最后都会乖乖听话,梅泠香只当是小孩子玩兴大。
    没想到,玉儿会这样不喜欢被她管着,甚至希望她不要太快好起来。
    梅泠香倒不伤心,她不由反省从前的做法,她对玉儿会不会太严苛了些?毕竟,玉儿才是个三岁多的小娃娃。
    她兀自思量着,廊下的章鸣珂也沉默一瞬,他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玉儿不喜欢读书习字么?可是,成日里只会疯玩,也并非好事,玉儿慢慢长大,需要从书里学会做人的道理,增长见识,长大才不容易被人骗。”章鸣珂温声哄着。
    都是些顺口哄孩子的话。
    可说完,他忽而一愣,他自己小时候就很不喜欢读书习字,把夫子们气得不轻,以至于书院里功课好的上进的同窗,都不爱和他玩。
    而他自认为能够两肋插刀、肝胆相照的兄弟,不过是酒肉朋友,一个害得他被书院开除,一个像打断他的腿。
    他被人骗得那样惨,都怪他读书少,没有识人之能。
    不过,孙有德被赵不缺出卖而死,赵不缺又被他亲手杀死,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章鸣珂再想起那些,心中已无太多波澜。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劝玉儿的话,分明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在讲。
    从前被人督促上进的他,如今竟用相似的话,规劝自己的女儿,这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换做三四年前,他绝想不到,这番话会出自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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