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口又道:“这门剑法颇是不凡,女子难使重兵器,这蜈蚣剑却极适合女子施展。”
    二人又看片刻,那飞山蛮部只剩下二十余人,前后上千彝人,也折了二三百数。
    叶孤鸿摇头道:“看来五仙教再没旁的后手了,你我出手吧!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切记,你那三阴手万万不可使用!”
    东华子连连点头,随即像只土拨鼠一般,从藏身处跳出,四下一看,顿时色变,惊呼道:“啊呀,啊也,不得了,了不得!公子,这里竟然正在打、仗、呀!快快,趁这些彝贼不曾看见你我,我们快快过河。”
    叶孤鸿看着他拙劣生硬的表演,想起武当众侠、义兄史飞龙那浑若天成的演技,暗自摇头。
    只是此时也无暇点拨他,连忙慌慌张张跳出,惊声道:“快走,快走!”
    二人一前一后,擦着战团的边缘,便往清水江奔去。
    叶孤鸿跑着跑着,袖子里还掉出一个金元宝来。
    几个在战阵边缘躲懒怕死的彝兵见了,眼珠子都变成元宝形状,互相换个眼色,齐齐大吼一声,杀向主仆二人。
    叶孤鸿大叫道:“小东子!”
    东华子一扭头,满脸赤胆忠心神色,大叫道:“不许伤我公子!”
    回身扑来,抽出长剑,唰唰几剑,杀翻了几个彝兵。
    别的彝兵见二人杀人,当即大怒,分出一小队杀了过来,东华子抖擞精神,舞剑招架,然而这队彝人都使长器械,成排戳来,东华子武艺虽远高于彼等,一时也难近前。
    战了片刻,想起叶孤鸿吩咐,连忙大叫道:“公子,敌人厉害,快施展你的家传枪法!”
    叶孤鸿惶惶道:“我、我又没有枪,如何施展枪法?”
    东华子运起内力,左右两剑,荡开诸多兵刃,忽然使个绞字诀,把当面一个彝人的铁矛荡绞脱了手,单手抢过丢向身后:“公子接枪!”
    叶孤鸿一枪在手,气势顿时一变,大喝道:“呔!尔等贼寇,今日要你们见识见识名满天下的杨家枪法!”
    把枪一抖,大踏步杀上前去,那枪如游龙一般,一枪一条人命,瞬间将围攻东华子的一小队彝人杀绝!
    东华子真心诚意叫道:“哎呀,公子好枪法!”
    心中却是暗暗震惊:这枪法大开大合,直来直往,只重力道、气势,不重招数变化,分明是将门枪法路子!怪哉,这峨眉派怎么什么都教?
    他却不知郭杨两家百年渊源,当年钱塘江畔,长春子丘处机雪夜除奸,相遇郭杨二人,一时误会动起手来,见识了七十二路杨家枪法,认出对方乃是忠良之后,于是化敌为友。
    当时长春子于这枪法便有评价:“杨家枪法虽是兵家绝技,用于战场上冲锋陷阵,固是所向无敌,当者披靡,但以之与武学高手对敌,毕竟颇为不足。”
    后来郭杨二人遇害,长春子寻到杨氏后人,将所记枪法传授,虽然其中许多秘传手段不得而知,但基本招数却是记得清楚。
    再至后来,郭大侠死守襄阳,这是数万数十万人的大战,郭大侠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身临战阵,也须跨马披甲,持长兵以战。
    长春子期间来访,便将这路枪法传下,所取之处,正是其“冲锋陷阵,所向无敌,当者披靡”之威。
    此枪法种种秘传绝招虽然遗失,但郭大侠何等武学修为?几场大战后,根据自家心得体会,将所缺变化尽数弥补周全,复现杨家神枪之威。
    及至后来,郭二姑娘苦恋神雕侠,特意同父亲求来这一路枪法,每每演练之际,心中未尝不是想着:这是你家的枪法,可是如今我会,你却不会,总有一日,你要乖乖的央告我,我才把这枪法再传给你……
    然而人间诸事,泰半不由心愿。
    这路枪法,郭姑娘终究未能传给神雕侠,所留下的,也只有一本亲手录写的枪谱,放置在峨眉派密室中无人问津。
    光阴又转经年,许多年后,叶孤鸿上山,灭劫想着他以后要加入反元大业,仅凭剑术、拳脚,如何能横推万马、傲立千军?
    遂把这本枪谱取出,细细传授给弟子。
    叶孤鸿力气或许不如古来名将,但是内力如潮,将这一路枪法施展开,如龙出海、似虎还山,真个是当者披靡,一道直线般杀入战阵,背后遗尸百余。
    杨再兴身世,说法有六——
    其一:武冈军(今新宁县盆溪)瑶族人。宋崇宁三年(1104年)生于城步,年幼丧父,随母李氏来新宁崀山盆溪外婆家居住;自幼习武,弓法神奇。
    其二:苗人,生于武冈军石井图(今cbmz自治县资源乡水东村),其父杨发祥,飞山蛮杨再思后裔,杨发祥去世后,随母亲迁往新宁盆溪外婆家居住。
    其三:相州汤阴人,据说是杨业后人。
    其四:苗人,北宋元丰四年(1081 )正月初一出生,武冈军石井图(今cbmz自治县西岩镇水东村)人。(cbmz自治县官方网站)
    其五:《说岳全传》虚构,杨家将杨六郎后代。
    其六:元人虞集所著的《道园学古录》:“飞之裨将杨再兴,则邦乂之子也。”而《鸿山杨氏家谱》也记载,杨再兴是杨邦乂季子。
    第141章 回马一枪,杨家认亲
    眼见叶孤鸿勇悍如斯,当面彝兵纷纷退避。
    几个彝族队将见状,唿哨一声,联袂杀出。
    这五人身形彪悍,步伐间杀气腾腾,手中或持刀盾,或持叉镗、长枪,出招凌厉凶狠,显然皆是军中健者。
    叶孤鸿让过数招,内力贯注双臂,一招“横扫千军”使出,强行荡开一众兵刃,借着余力转步拧身,那枪自腰间一盘,从腋下直蹿出去,恰如毒蛇出洞,又险又奇,顿时戳杀一人。
    随即向后一跃,就手抽出枪来,躲过斩来两刀。
    蓦然耳朵一动,上身往后一折,恰似虹桥,长枪贴着自家面门倒扎出去,将掩至背后一人捅翻。
    腰腹发力一拧,翻身腾起,长枪顺势挥圈,逼开剩下三人,落地一蹿,扑至一人身前,把枪头一拨一刺,强行荡开单刀,将之刺杀。
    余下两人齐齐怒吼,刀砍叉刺疯狂攻来,叶孤鸿舞枪招架,守了两三合,忽然反攻一枪,枪势快如闪电,再杀一人。
    最后一人心知不敌,怪叫一声,合身扑向叶孤鸿,狠狠挥刀劈下,存心要搏个两败俱伤。
    叶孤鸿不慌不忙,侧步避开,枪攥一抬,重重点中其小腹,反身挥枪,以枪刃割开了那人脖子——这一招唤作“怀里藏刀”,乃是长兵短使的高明功夫。
    连杀五个好手,彝人士气愈发沮丧,那使盾和叉镗的猛士怒吼一声,弃了杨家父子,直奔叶孤鸿。
    使蜈蚣剑的苗女倒是心好,提声叫道:“汉家郎,加小心,此人是彝家有名的四等骂色。”
    叶孤鸿心想什么马瑟,这怎地还整出英格力士来了?
    一时不明所以,那猛士狠狠一叉捅来,叶孤鸿连忙侧身避过,顺势还了一枪。
    猛士挥盾拍开长枪,大叉呼的横扫,叶孤鸿竖起枪杆架住,两般兵器相击,嘭的一声,只震得手掌发麻。
    彝人猛士却是面不改色,纵身一大步抢至身前,肩膀顶着盾牌,狠狠发力撞出。
    叶孤鸿横起枪杆招架,嘭的一声,吃他撞退数步,暗自惊道:怪不得那杨氏父子如此武艺,两个尚抵不住他一人!这厮竟是天生神力!
    彝人盾击撞退叶孤鸿,单手持叉镗迎头便砸,叶孤鸿内力一提,横持长枪,以尾端斜挑,凭借巧力卸开那叉,顺势转身抢步,枪头径扎彝人小腹,彝人沉盾砸开。
    二人你来我往,战了十余合,飞山部两大高手和苗女趁机大杀彝兵,这彝人猛士分身乏术,怒吼连连,一招一式愈发有力。
    叶孤鸿同他又战几合,忽然一枪拨开对方叉镗,回身便走。
    彝人猛士见他脚步踉跄,只道定是力竭,当即大踏步追来。
    不料叶孤鸿拧腰盘腿,坐地回身,长枪飞转着向上刺出,呜的一声怪啸,便似要把天捅出个窟窿!
    飞山部两个高手齐声惊叫:“回马枪!”
    这一枪端的是又快又沉,那猛士奔势难止,便似自家凑上来一般,大惊之余,忙举盾牌要架,然而盾牌方过胸口,枪尖已入咽喉,盾牌往上一抬,嘭的砸断了枪杆,身形却也就此凝固当场。
    叶孤鸿看了看没头的枪杆,赞道:“真是勇将!”
    枪杆轻轻一点,猛士应声而倒,剩下数百彝人呆了片刻,忽然齐声大叫,四散而逃。
    叶孤鸿见敌人溃败,顺手丢下枪杆,顿时气质一变,连眼神也温和起来。
    那苗人少女追着杀了几人,嘴里骂骂咧咧回来,走到叶孤鸿身边,上下打量他两眼,收起双剑,捂着嘴笑道:“你连罗无敌都能杀死,如何看起来这般文质彬彬?说将出去谁个能信,他可是彝人中鼎鼎大名的骂色。”
    叶孤鸿趁机抱拳,斯斯文文问道:“姑娘,小生这厢有礼,却不知骂色一词,当做何解?”
    苗人少女背过身,捂着脸大笑一回,好半天才转回来道:“你方才拿枪时那般威武,如何此刻这般、这般、这般酸叽叽的?”
    叶孤鸿羞涩笑道:“手上有枪,便是武将,武将自当雄烈,手上无枪,还是书生,小生自小这般,已是习惯了。”
    苗人少女眼睛都弯了,笑嘻嘻道:“有趣,有趣,那我拿起剑也是个凶婆娘,放下剑也是个凶婆娘,却又怎么说?”
    叶孤鸿摇头道:“那证明姑娘手中纵然无剑,心里却是有剑,不过请恕小生直言,姑娘杀人时固然凶狠,此刻笑起来却是可爱的紧,一点也不凶。”
    “我不凶?”少女本来还在琢磨“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蓦然听他说自己不凶,一下瞪圆眼睛,仰着头凑近到叶孤鸿面前,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大叫道:“啊呜!”
    随即得意道:“哼哼哼哼,吓死伱了吧?敢说我不凶!”
    叶孤鸿睁大眼道:“啊呜……是苗话么?不知当做何解?”
    少女气道:“啊呜!啊呜呀!啊呜就是老虎啊呜、嗷呜的叫呀!”
    她啊呜叫的时候,下意识张大嘴、瞪圆了眼,腮帮子圆鼓鼓的,还把两只手举起在脸蛋边做爪子,看上去倒似一只大猫咪一般,萌凶奶狠。
    东华子眼见叶孤鸿装痴扮傻,片刻功夫,便和这苗女谈笑风生,心中好生羡慕,暗自道:我在昆仑山便久闻人说,苗女最是多情,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嘿嘿,这般多情的好女子,如何能让叶孤鸿这小子得了便宜?我也算他师兄,便从尊老爱幼的角度,也该轮到我发市一回……
    当即提一口气吸住了肚子,上前笑呵呵道:“公子你说的不对!我看这位姑娘其实挺凶狠的……”
    话音未落,少女脸色骤变,冷喝道:“我和你公子讲话,你一个奴仆插什么嘴?”
    又看向叶孤鸿,一脸怒其不争神情,叹道:“你这个酸书生,只怕心底太善了,连下人都没了规矩,你若信得过本姑娘,我亲自帮你调教调教这胖子如何?随便给他三五十鞭子,保他几年都不敢正眼觑你……”
    东华子听得满心委屈,又不由心惊肉跳,幸好见叶孤鸿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我和小东子,名为主仆,实为兄弟,这一路山高路险,若无他保护,我如何去大都求取功名?姑娘,我求你不要打他。”
    少女被他软语相求,只觉脊骨都酥了,忍不住堆出笑道:“好吧,看你面子,我饶这胖子一回。”
    又道:“对了对了,我要告诉你骂色是什么,他彝家制度,全民皆兵,平时藏兵器于百姓家中,闲时打猎耕田,逢战上阵,但是军官却不必耕田打猎,只要操练武艺便好,他们把军官叫做骂色。五等骂色统帅百人,四等骂色统帅千人,在彝人骂色中,方才那人叫做罗无敌,乃是罗甸国有名的大将,彝家四等骂色之中,只怕以他最为骁勇。”
    叶孤鸿这才恍然,怪不得此人一死,余众当即胆丧。
    此时飞山部几人安置好了伤员,也自走来,战至此刻,还能站立的飞山蛮,只余五六人,其中便有为首两个用刀高手。
    年长那汉子满面诚恳,抱拳道:“小兄弟,若不是你帮忙,我们今日必然死绝。我们这些男子汉,死了也便罢了,却连雪蜈仙子也要连累。”
    雪蜈!叶孤鸿听在耳中,心中立刻想起当年认识的少女“白蛇”,白蛇曾提过“五仙使者”一说,这般看来,这雪蜈只怕正是其中一员。
    雪蜈连忙道:“杨酋长何必说这般话?飞山蛮与五仙教世代交好,况且这次彝人大举兴兵,原是要找我五仙教的麻烦,你们仗义相帮,足见情谊。再说今天也是我自家犯了蠢,被人骗出林子来,纵然真的战死,也是自作自受,岂能怪得你们?”
    那汉子摇头苦笑,又看向叶孤鸿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瞧你使的枪法,倒和我家家传的枪法有些相似。”
    叶孤鸿露出惊讶神色,摇头道:“酋长莫非看错了?这是杨某的家传武艺,如何成了你们家传的?”
    那汉子听了,诧异道:“咦,你也姓杨么?不知小兄弟是哪里人氏?”
    叶孤鸿道:“小生乃是嘉州人氏,自我祖父那代,因避战乱逃到嘉州,自此定居。”
    汉子疑惑道:“嘉州杨氏?不曾听说啊……小兄弟,不知你可看过家中族谱?”
    叶孤鸿叹气道:“祖父当初逃命时,连行李全部丢尽,多亏他老人家会得几手岐黄之术,这才勉强在嘉州安下身来,唉,人还活着便难能可贵,哪里还有家谱呢?”
    那汉子听了,思忖片刻,露出欢喜之色:“小兄弟,实不相瞒,在下乃是飞山蛮的酋长杨正衡,这是我的长子杨通贯,我们父子,都是当年飞山太公杨再思的后代,祖传的刀枪本事,马上铁枪,马下苗刀,半点做不得假!你的枪法,虽然与我们传承的有所不同,但是根子上决计是我杨家枪无疑!通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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