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分明没有仔细看过彭十心口上的伤,却一下子看出了,那伤口不浅,且是穿透骨头的伤。
    她还以为,他一心刺探她的底细,从没有认真思考过案情。
    看来她还是小看他了。
    眼见着曹氏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越来越抖,萧逸眸色一沉,抛出了致命一击,“如果你还是坚持这一切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说明你有那个力气直接用刀刺穿骨头。
    来人,准备一把刀,我们现场验证一下,曹夫人是否真的有那个力气。”
    曹氏的腿霎时一软,竟然就这样直直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身为彭家的当家夫人,平时哪有做粗活的机会,便是重物也鲜少有机会拿。
    这样的她,又怎么可能有直接用刀刺穿骨头的力气!
    徐静眼神凉薄地看着曹氏,突然暗叹一口气,淡声道:“曹夫人,你真的觉得值得吗?你都这般狼狈了,那个你甘愿用命护着的人,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示。”
    曹氏眼眸一瞪,眼中似有玻璃破碎,无意识地摇着头低声喃喃,“不……不……”
    徐静却仿佛没看到曹氏的抗拒,突然抬眸,仿佛冰刀一般的眼神直直地刺向了一直沉默地站在彭家众人中的木总管,嘴角一扯道:“你说是吗,木总管……”
    徐静话音未落,众人还来不及消化这个惊天消息,曹氏就突然眼神一厉,疯了一般直直地扑向徐静,“不!!!你给我闭嘴!”
    徐静一惊,下意识要躲开,然而还不待她有任何动作,一个高大俊挺的黑影突然闪电一般出现在她面前,一抬手,就直接把曹氏挡到了一边去。
    曹氏就这样被巨大的冲击力狼狈地撞倒在了一旁的地面上,被一众衙役快速地制住了。
    徐静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挡在了她面前的男人,张了张嘴道:“啊,谢谢。”
    萧逸却看也没看她,皱眉似乎有些嫌弃地甩了甩袖子,道:“我不过是刚好站在你旁边,不好袖手旁观。”
    “哦。”
    听到这一点也不友善的回答,徐静却丝毫不在意,点了点头道:“这样,但其实你不出手也可以,我自己完全能避开。”
    围观众人:“……”
    这都是哪里来的比石头还不解风情的男女!
    一般这种英雄救美的情节,接下来不都是些让人浮想联翩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发展吗?哪有人会一本正经地谈论起“到底需不需要你救”这种煞风景的话题啊!
    最绝的是,当中的男主人公听到这话后,静默片刻,竟还一脸淡定道:“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有点。”
    女主人公一脸认可地点了点头,还很是公道地说了句:“但你出手相助的心总是好的,我这声谢谢倒也合适。”
    众人:“……”
    已经完全无力吐槽了。
    一旁偷看的东篱:“……”
    不禁嘴角抽了又抽。
    本来方才看郎君和那女人配合默契,他还焦急心慌,生怕郎君会被那女人蛊惑来着,如今却证明他多想了。
    但是!
    郎君明明长得那么俊,又是名满天下的少年才子,朝堂新贵,却至今没有一朵像样的桃花的原因,他似乎悟到一些了!
    徐静完全没感觉到周围人看向她和萧逸的异样目光,或者说,她完全不在意,危险解除后便继续眼神冷冽地看向脸色莫名更沉黑了一些的木总管,道:“木总管,曹夫人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你还不出来说一句话吗?”
    这简直就是在明着说,木总管就是这起案件中的另一个凶手了!
    众人的注意力这才被拉了回来,无法置信地看向那个由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的男人。
    他们不想相信这件事,但看曹氏的态度,分明就是在说,这男人确实与这个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木总管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我是共犯?”
    众人一愣。
    对啊,虽然如今看来,木总管确实和这个案子有关系,但那都是猜测,完全没有证据啊!
    而看曹氏的态度,分明是要死保这个男人,若曹氏坚称这男人与这个案子没关系,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徐静却轻轻一笑,冷声道:“我确实有些佩服你了,都到了这时候了,你还能如此淡定,你可是觉得,你做的计划十分完美,没有人可以给你定罪?
    我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一个女人洗脑至此,愿意为了你要生要死的,但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倏然抬腿,走到了彭十和曹氏中间,一边走一边道:“我来替你回忆一下昨晚的事情罢。
    你和曹氏早有预谋要杀死彭十,为此,你让曹氏早早备下了足以致命的砒霜。
    只是,杀人容易,要逃脱律法的制裁却难,因此你们一直按兵不动,就想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终于,被你们等到了。
    昨天,彭十遣人给我下聘,想强行纳我为妾,我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接把他的聘礼都扔了出去,彭十听闻后勃然大怒。
    恰好这时候,萧侍郎来了安平县,还在查孙县令,你心知孙县令这会儿如履薄冰,若是彭十死了,他定然不会认真查这个案子,只会想着早早结案。
    你和曹氏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个栽赃嫁祸的好时机,曹氏立刻劝下彭十,并以要安慰彭十为由,让下人准备了一桌酒菜。
    在和彭十进食途中,曹氏悄悄把早就准备好的砒霜混进了食物里,让彭十吃下。
    一无所知的彭十不仅吃下了含毒的食物,还吃下了更多旁的食物,然而没过一会儿,彭十就感觉到了头晕、头疼、肌肉疼痛性痉挛,甚至觉得恶心想吐,肠子剧烈绞痛。
    这都是砒霜中毒的症状。”
    女子的声音平静而清冷,却莫名地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不少人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感觉自己的肚子似乎也有些痛了。
    徐静继续道:“砒霜虽然是可以致命的毒药,但并不是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人在毒发后,并不会立即死亡。
    而人在极致痛苦的时候,会下意识求生,彭十也不例外。
    毒发后,彭十可能挣扎着要叫人,但可想而知,你们怎么可能真的让他把人叫过来呢?
    然而,曹氏力气纤弱,无法制衡壮硕高大的彭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藏在暗处的木总管你,出来了。
    你出来后,迅速制住了彭十,并用某样东西,紧紧绑住了彭十的手腕。”
    徐静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自己的临时小助手。
    她的临时小助手倒也上道,立刻上前,翻出了彭十的两只手,示意所有人看上面的勒痕。
    众人的眼眸不由得瞪得更大了。
    木总管一直沉静得近乎死寂的脸色,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微微白着一张脸,注视着徐静的一双眼眸中,带着呼之欲出的杀气。
    第22章 恋爱脑要不得啊(二更)
    徐静却只是淡淡一笑,完全没把他这威胁看在眼里,继续道:“然而,绑住了彭十的手,他还有脚啊。
    要是他在激烈挣扎的时候弄出了什么动静,把人吸引过来了怎么办?
    因此,你本打算把彭十的脚也绑上,只是,就在这时,你发现彭十突然不再挣扎了,他已经——死了!
    所以,彭十只有手腕处有勒痕,脚上却没有!
    我说得可对,木总管?”
    木总管眼神阴沉地看着徐静,突然,低低地笑了,“徐娘子这编故事的能力可真不错,只是,这都是徐娘子的猜测,我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
    徐静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陈虎!”
    “哎!”
    陈虎便是徐静今天的临时小助手的大名,听到徐静的呼唤,陈虎立刻道:“徐娘子有何吩咐?”
    徐静眼睛不离木总管,一字一字道:“把彭十的右手手腕翻过来,让大家看看那上面的印子!”
    木总管微愣,顿时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片煞白。
    陈虎立刻依言把彭十的右手翻了过来。
    霎时,彭十右手手腕上那个形状奇怪的印子,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什么印子?
    为什么木总管一听说这个印子的存在,脸色就立刻变了?
    徐静嘴角微勾,仿佛凌迟一般慢慢道:“这个印子的形状,木总管不陌生罢?
    木总管估计也是第一次杀人,不知道服下砒霜的人不会立刻死亡。
    因此,你们也完全没料到,彭十会垂死挣扎,更是没做任何准备!
    在情况危急的时候,你无法多做思考,随手拿起了一样东西紧紧绑住了彭十的手。
    那样东西便是……”
    木总管忽然,扯唇一笑。
    这是徐静见到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笑。
    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僵硬诡异,带着仿佛从阴曹地府里带出来的绝望冰冷之气,让见到的人都不由得心生不适。
    却见他缓缓开口,打断了徐静的话,“是腰带,我情急之下,扯下身上的腰带绑住了那男人的手,甚至连腰带上的带钩都没来得及解下来。
    那印子,便是我的带钩印上去的。”
    众人已是震惊得近乎麻木了,只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看向了他腰间的青铜龟型带钩。
    带钩类似于现代的腰带扣,只是古人的带钩形状各异,很多时候甚至能作为身份的象征,在无法批量化生产的时代,要找出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带钩,几乎不可能。
    虽然彭十手腕上那个印子不怎么完整,但仔细看,那形状和上面隐约的纹理,分明和木总管那青铜龟型带钩一模一样!
    徐静静默片刻,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不继续挣扎了?”
    木总管扬了扬嘴角,似乎有些疲累地道:“挣扎也没用了,不是吗?我只想保留最后的自尊。”
    不远处的曹氏已是泪流满面,焦急又痛苦地道:“木郎!不是这样的,木郎……”
    “别这样叫我!”
    男人突然脸色一变,猛地转头,仿佛野兽一般低吼道:“实在是恶心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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