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头扒了两口饭,他说:“也行,你跟我一起去。”
    秦筱蓝双眼一亮,“这次不管怎么着,我们都要借一大笔钱。”
    .
    翌日上午,方雅走进徐东北的办公室,把设计部最新出炉的两套设计方案拿给他看。
    徐东北只翻了翻开头就扔回到她近前,“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行。”
    共事已久,方雅说话也比较有胆子了,说:“徐总,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跟秋总一样。咱就不能矮子里头拔高个儿一回?”
    拔你大爷。徐东北腹诽着,脸色更黑,“一群备选的武大郎,怎么拔高个儿?拔出来不还是三寸丁?你想我让谁笑话一辈子?”
    “我知道了。”方雅非常郁闷地收起文件夹。
    徐东北发作人,从来就没适可而止的意识,“招聘进来的新手,你自个儿筛选作品就得,总送我这儿来干嘛?你是瞧着我太闲,还是觉得我欠了他们八百辈子的钱?”
    明明是挖苦的不轻的话,奈何方雅太了解这人的狗脾气了,当下险些笑出来,“我真错了,下不为例。”
    “你设计部的,少来我这营销部晃悠。没胆子给你家小老板看,见天儿膈应我,真是惯出你毛病来了。再有下回直接开了你。”
    方雅在他撵人之前说:“嗳!真没下次了,我这就滚。”
    徐东北吁出一口气,点上一支烟,吸了大半支,心气儿才恢复如常。
    私人助理敲敲门走进来,不理会他脸色,说:“王济川和秦筱蓝又在可哪儿借钱,没借到,秦筱蓝把结婚时王济川给她的金戒指卖了,说是要用作去北京的路费,和到那边的住宿餐饮费。”
    “扯淡。”
    好像谁不知道王济川结婚的时候一穷二白似的。现在闹这么一出,不过是提前博同情罢了。徐东北嘴角略略一撇,“接着说。”
    “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们已经在去北京的路上。”助理只是要来问他的态度,“徐总,接下来我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热拌都不用。
    徐东北捋一下寸头,“盯一下后续。除非真有意外事件,不然不用管。”
    “明白。”
    “这次要是没事,以后别再盯那边的事。”
    “明白!”
    .
    恰逢周末,雁临舍掉了周六也要蹭建筑系课程的习惯,一大早,和陆修远走在小吃街,一边走一边吃。
    不论是刚出锅的门丁肉饼、现炸的素丸子肉丸子,雁临要么现吃要么买下。
    坐下来吃早餐的地方,是口碑很好的豆汁油条豆腐脑很好的地方。
    两个人要了豆腐脑和油条。
    豆汁是不会考虑的,连秦淮、丁宁这种生于长于北京的人都接受不来的所谓风味,他们就更没兴趣考验挑战自己的耐心,去尝试发现优点了。
    吃到半饱,居然遇到了跑过来吃一家小笼包的丁宁。
    丁宁索性多要了一屉小笼包,带着到了哥嫂跟前。
    他跟雁临一边吃小笼包,一边怀念县医院外面的包子铺,还有县里的火烧夹肉、酸辣粉。
    “单说那酸辣粉,明摆着是别的地方人开的小铺子,但真是贼好吃。”丁宁说。
    雁临深以为然:“是啊,还有火烧夹肉、吊炉烧饼,也不是县里人的手艺——味道不一样,人家做的能让人吃上瘾似的。”
    陆修远虽然对媳妇儿、兄弟的吃货本性有些无奈,却也不会否认他们所说的是事实:“爷爷奶奶说,最近县里开了家铜锅涮肉的小店,味道比这儿的还好。”
    “一点儿都不新鲜。吃的东西,往年月长久了算,好些是认生不认熟。”丁宁说,“真要说咱这首都,能拿得出手的美食能有多少?但也不用当个事儿,首都从来就是多少地方的人赶过来发展的地儿,谁关心当地风味?心情到位了,吃得好就得了。”
    雁临莞尔,揶揄他:“你是首都人,我们可不是,根本不会当回事。”
    “……”丁宁没辙地斜她一眼,指一指小笼包,“多吃点儿。”
    雁临从善如流。
    .
    午后,陆修远到酒店的咖啡厅赴约,对方是他以前一位领导的女儿邱珊珊。
    邱珊珊今年二十六岁,做过医生,两年前转行,先是做医疗器械销售,随后加入房地产行业。
    “昨天才见过,今天又有什么事?”陆修远落座后,问邱珊珊。
    “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请你喝杯咖啡了?”邱珊珊绽出明丽的笑容,说着指了指上方,“我要在这里住一阵,要不要上去坐坐?”
    陆修远摇头,“不去。”看看腕表,又说,“我只有十五分钟。”
    邱珊珊无所谓,“昨天跟你提的工程,考虑好没有?”
    “没兴趣,不做。”
    邱珊珊意外,“我争取到的条件不能更好了,为什么不做?因为离家太远?”
    “有这方面的原因。”陆修远坦诚相待。
    “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邱珊珊难掩失望,“你媳妇儿不是眼看着毕业了吗?她陪你过去又不是不行。”
    “这跟你嫂子有什么关系?”陆修远微笑,“这一行,掺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我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
    “再说。”
    “你要是不做那项工程,我也不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你带着,我心里不踏实。”邱珊珊说,“算了,我干脆在这边安家吧,以后你做什么,我跟着学。而且,我通过家里的人脉,不管哪一行,都能拉到利润最丰厚的业务。”
    陆修远凝视着她,“你要有你自己的生意和生活。除了最亲厚的那些兄弟,我不想带任何人走进哪一行。你也别总想在生意上给我实惠,我不需要。生意不是你这么个做法。”
    “我是什么做法?”
    “总想走捷径,而且总想给我捷径。”陆修远说,“我以前没答应过,以后也不会答应。”
    “可我争取到的优惠,谁都会动心。”邱珊珊黯然叹息,“陆修远,你是做生意的,一直拒绝这种合作,不觉得太傻了?”
    “大概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诱惑很大,我承认。”
    邱珊珊面庞一亮,焕发出神采,“那你……”
    陆修远食指轻轻一晃,“我已经说过了。”
    “哦。”邱珊珊非常沮丧,但很快打起精神,“你那些伤病,尤其手上的,我一直在关注。不管怎么样,回头我们一起去趟南方,有两位专家有六七成的把握……”对上陆修远玩味的眼神,她说不下去了。
    “我要说是看着你长大的,好像有些奇怪。”陆修远笑微微的,像是在尝试跟懵懂的小孩子摆事实,“但在我心里,就是那么回事。你爸是我打心底尊敬的长辈,我是你哥,我媳妇儿是你嫂子,这是我跟你家的关系,明白?”
    “……明白。”
    “不要再关心我的公司,我的私事,麻烦你。”陆修远说,“不用跟你嫂子走动,她不会愿意应付这种事,这也是我跟你爸妈的意思。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邱珊珊眼睑低垂,“我真的只是想你过得好一些而已。在你的感情方面,我是不是迟到了一步?”
    “不是。你不会和你当亲弟弟的人结婚,我也不会跟当亲妹妹的人有任何可能。”
    这一刻,邱珊珊浑似执拗的小孩子,“才怪,如果我十八九的时候闹着跟你结婚,就没你媳妇儿的事儿了。”
    陆修远唇角微抿,静静凝着她。
    邱珊珊被看得心虚,“我越界了,是吗?”
    陆修远打个榧子,示意服务生过来。
    服务生欠一欠身,“陆先生。”
    陆修远用下巴点一点账单,“记我账上。”
    “是。”服务生走开去。
    “本来我很感谢你,”陆修远神色淡淡的,“再说下去,我会瞧不起你。”
    “瞧不起?”邱珊珊气笑了,“明里暗里喜欢你的人多了,难道你都瞧不起?”
    “对,都瞧不起,一碰到这种事就烦得够呛。”陆修远站起来,“走了。不要再联系。”
    邱珊珊眼中浮现泪光。
    陆修远无视掉。
    他得承认,有些话说的重了。
    他故意的。
    这两年,邱珊珊就像个掏心掏肺又缺心少肺的小孩儿似的,有时候恨不得自己赔钱,只要他能有最大的盈利。
    每次她都是兴致勃勃赶过来,谈合作,被拒绝,偶尔跟他喝杯茶或咖啡。
    以至于他被一些同行打趣,说也不知道陆修远到底牛到什么份儿上了,看到金元宝都不肯弯个腰捡一下。
    说起来是有点儿那意思。
    但那怎么行呢?
    钱是赚不完的,更进一步的成功也不能是这种方式。
    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人际关系,也不是他乐意消受的。所以快刀斩乱麻,邱珊珊不用再浪费时间,他不用再有精神负担。
    .
    签了不知道多少次毕业纪念册之后,雁临终于想起,自己好像也该添一本纪念册,请同学签字留念。
    中午和夏羽一起吃完饭,雁临和她一起去了礼品店,挑选了一本厚厚的纪念册,看到还有祝福卡,一张张打开来看,喜欢的就放到一边,慢慢选出一大摞。
    “怎么会这么迟钝?”夏羽鄙视了雁临一下,“人家都要签完了你才张罗。”
    雁临说:“同学要我签那一阵,我每天都要想不同的话,也很忙的。”
    夏羽拍拍她脑门儿,“德行,说的跟真的似的。别人的纪念册上,也都有贴小照片的地儿吧?”
    “嗯。”说起这些,雁临眉飞色舞的,“你是不知道,我好多同学的字特别漂亮,我每次签之前,都要从头翻一遍。”
    “难道没有请你签在第一页的?”
    “有一些。也真是个有压力的事儿,总怕写错字。”
    夏羽笑出来,“我哥怎么说?”
    “他说等十年二十年之后再看,可能就要数同学里出了多少名人牛人了。”
    “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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