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平点头,他现在完全是用一人份的口粮养三张嘴。
    “唉……”隋玉叹气,她往外瞅一眼,见隋良在跟猫官玩,她轻声说:“难怪你不肯跟我圆房,万一再生张嘴出来,你要拿碗出去要饭。”
    大白天的……赵西平瞪她两眼,他大步出门去牵骆驼,招呼都不打,径直下地干活去了。
    人走了,隋玉嘎嘎乐两声,乐过了又生愁,钱呐钱呐,哪里去挣?
    她快速洗锅洗碗,灶房收拾干净了,隋玉跟隋良交代一声,她进屋躺在篾席上歇一会儿。
    当房屋投下的阴影盖住水缸了,隋良跑进屋推醒隋玉,姐弟俩收拾收拾,提囊水锁门下地。
    “当家的,我来了。”
    还没见到人,赵西平就听到她嚷嚷的声音,他头都不抬,闷头干活,不给隋玉胡说八道的机会。
    隋玉送隋良去高粱地,她转过来下地拔豆杆,一旦开始干活,她就腰疼胳膊酸,也没心思调侃蛮牛一样的男人,这会儿她只羡慕他那一身使不完的劲。
    赵西平拔完一垄豆杆,他起身去地头喝水,转头见隋玉累得面色发白,他绷着脸扔了水囊过去,说:“喝了水你就回去,别累死在地里了。”
    隋玉接过水囊大喝一口水,她直接躺在地上,眯着眼望天。
    “想睡回去睡。”赵西平又说一句。
    “我歇一会儿去掰高粱杆,地里的活重,我帮你分担一点……”
    “我不稀罕。”赵西平打断她的话。
    “唉,你是人又不是驴,你家养的驴子也知道累啊,你哪会不累。”隋玉盯着天上的飞鸟,轻声絮叨说:“我累了就歇,我又不是傻子,哪能真把自己累病了。”
    “不知好歹。”赵西平恨她听不懂人话,“往年这二十亩地也是我一个人在种在收。”
    隋玉翻身坐起来,她撑着下巴说:“你这意思是以后就不用我下地干活了?我在家给你做一天三顿饭?”
    赵西平不说话了。
    “反正就这二十亩地,以前能种能收,以后一个人也能种能收。”隋玉学他说话。
    “那我一个人过活多好。”
    “你瞧瞧你瞧瞧,里里外外的话都让你说完了。”隋玉咋舌,“男人啊,心思多变,让人摸不着准。好的时候是乖宝宝你回去歇着,下一瞬就是我一个人过多好。”
    赵西平受不了她,他左右看两眼,捡起一根豆杆大步要来抽她,“你这一张嘴天天净会恶心人。”
    隋玉麻溜地跑了,一路大笑奔向高粱地。
    赵西平站在地里盯着她,等人没影了,他搓搓膀子上起的鸡皮疙瘩,想起她说的恶心话,又朝身上狠狠拍两下。
    这时候太阳不烈了,正是干活的好时候,没有隋玉在一旁分心,赵西平回到地垄里,一心扑在豆杆上。他双手有劲,一手拽棵豆杆用力一挣,豆根离土,稍稍一抖扔到空地上,下一瞬,又有两棵豆杆离土。
    另一边,隋玉跟隋良在高粱地里也没偷懒,高粱杆踩断只取穗,隋玉走在前面踩,隋良跟在后面折穗,偶尔在土里看见虫和□□,他都给捏死装兜里,准备带回去喂鸡。
    日落晚霞起,清凉的晚风吹动高粱叶,叶子唰唰作响。一筐高粱穗满了,隋玉拉着隋良去黄豆地。
    “我回去做饭了啊。”她冲地里的人喊。
    “嗯。”男人又变得寡言。
    “水囊里还有水吗?”隋玉又问。
    赵西平抬头看了看天,说:“不用送水了,天黑了我就回去。”
    隋良瞄他一眼,他跑进地里捡起水囊,里面已经空了。
    “良哥儿回去了给你送水过来。”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隋玉直接拉着隋良走了。
    走远了,隋玉嘀咕说:“你姐夫就是别扭。”
    隋良重重点头。
    “你也发现了?”隋玉笑。
    隋良偷笑。
    “你觉得他喜欢我吗?”隋玉悄悄问。
    隋良闹个大红脸,他实诚地摇头。
    “还没喜欢上我?”
    隋良点头。
    隋玉兜头拍他一下,粗声粗气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喜不喜欢……没关系,他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会喜欢上我的。”
    隋良连连点头。
    回到家,隋玉看门口坐了个打瞌睡的人,她走过去将人推醒,不耐烦地说:“隋灵,你怎么又来了?”
    隋灵迷糊地看她一眼,闻到隋玉身上浓重的汗味,她又想哭了,她不想下地干活。
    “回你家去。”隋玉赶她走。
    “我家里没人,门锁了,我来跟你学烧火学煮饭。”她宁愿在家做饭也不想下地干活。
    隋玉不让她进门,她盯着隋灵,说:“你婆婆晌午找过来了,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也不想插手,我干活挺累的,你让我清净清净吧。”
    “我就是来学烧火,学会了就不来了。”隋灵硬挤进门。
    隋玉不相信她的话,隋灵这人完全是把别人的话当耳边风,万事按她的心意来。
    “我晌午去找我姐了,我等了她两个时辰,她一直没出来见我。”隋灵一坐下就开始絮叨。
    隋玉不管她,她掏一盘酸菜泡水,又削一个萝卜切厚片丢酸菜坛子里泡着。晚上煮锅豆子粥,再炒盘酸菜鸡蛋就行了,反正睡着了也不知道饿。
    隋玉舀水刷锅,隋良扯把干草塞在树桩子里捂出火,火苗飙起塞灶洞里,他动作迅速地又塞一把豆杆进去,豆杆好烧,待火苗飙上来,豆杆就烧透了。
    “我也是这样烧的,肯定是钱家的火灶有问题。”隋灵看了看隋良,好声好气说:“良哥儿,明天你去我家帮我烧火好不好?”
    隋良摇头。
    “你该回去了,待会儿你婆子又要找来。”隋玉再次赶人。
    隋灵瞪她一眼,“我们还是不是姐妹?你就那么听一个男人的话?”
    她之前那一番话又是对牛弹琴了,隋玉拿起烧火棍赶人:“赶紧滚。”
    隋灵气鼓鼓地走了,还大力摔木门。
    院子里的两只鸡被她吓得咯咯叫。
    趴在石头上的猫官抬头看一眼,身子一蜷又睡了,一直到灶房里飘出炒鸡蛋的香味才幽幽转醒。
    “瞄——”它粗着嗓门打招呼。
    “你可悠闲,晒着太阳睡到月亮出来。”隋玉嘀咕一句,她倒掉刷锅水,将豆子粥和酸菜炒蛋都放进蒸锅里热着,说:“良哥儿,你在家等着,我去隋灵婆家走一趟。”
    隋良拉住她的手不让走,姐夫知道了又要生气。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隋玉扒开隋良的手出门,天色已黑,大多数人已经回来了。她一路问了三个人才找到钱家,刚跨进门就听到钱母的骂声。
    “都在家啊?”隋玉进门喊一声,“隋灵可回来了?我婶子晌午到我家去找她没找到人,我过来问问。”
    “她回来了,隋灵,你堂妹来了。”钱威喊,“姨妹,屋里坐,可吃饭了?”
    隋灵从灶房里出来,一头雾水地盯着她。
    “我就不进去了,我是来找婶子的。”隋玉站在大门内,敞着嗓门大声说:“先前不认识婶子,今天晌午你去我家我才认出人,我找你好久了。之前你家办喜宴,傍晚的时候从我手里买了五条鱼,我要了二钱银子,你还少给我八文,你认还是不认?婶子你也一把年纪了,做事怎么这么不讲究。”
    左右几家邻居听到声出来看,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知谁笑了出来。
    “你个小娼妇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钱母恼羞成怒,仗着年轻媳妇脸皮薄,她张嘴就乱骂。
    “你个老娼妇但凡手脚干净点,我也不会找上门,若不是你儿子跟我男人是同僚,我还以为你是靠做贼发的家。”隋玉看向钱威,说:“我逮条鱼卖钱不容易,你把那八文钱给我,以后我不登你的门,你们也别登我的门。”
    隋灵总算看明白了她的目的,她咬牙切齿道:“隋玉,你真狠,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有交情。”
    “给钱。”隋玉伸手。
    钱威进屋数出十文钱递给她,说:“我们两家是亲戚,你何必闹这么难看?你让你男人还怎么跟我碰面?”
    隋玉择出两个铜钱还给她,拿着八文钱转身走了。
    走出巷子,第二进巷子里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隋玉走近认出人,她颠着八文钱说:“明天去买一碗豆腐。”
    赵西平没吭声。
    “以后她不会来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嗯,你言而有信。”
    隋玉嗤了一声,“噢,想起来了,是不是忘记给你送水了?”
    “我也不渴。”
    “那下次不给你送了。”
    赵西平:……
    到家吃饭,隋玉将钱威的话转告给他,说:“不会因为我影响别人对你的看法吧?”
    赵西平不屑地哼一声,他压根没在意过,“我是靠我自己的双手双脚吃饭,又不靠外人的看法吃饭。”
    “你跟李百户有什么矛盾?”隋玉试探着问。
    “没什么矛盾,就是我不会奉承人,几次让他没面子,他心里就记恨上了。”赵西平看了她一眼,说:“我要是像你一样长一张厚脸皮,估计就没这档子事了。”
    隋玉挟一坨鸡蛋喂嘴里,恶狠狠地说:“娶到我是你的福气。”
    赵西平想大笑,真有脸说。
    第27章 包子生意
    为了地里的豆杆又耗一天,赵西平一个人又拔又捆都给运了回来,大门两侧一边一堆牧草,一边一堆豆草,两头骆驼冬天的干粮算是准备妥当了,他心里也踏实了。
    “高粱杆是往回运还是运往粮场?”隋玉从豆杆堆上下来,她瞪着地上干站着的男人,说:“发什么愣,扶我一把啊,摔坏了你要拿银子给我看病养伤。”
    赵西平叹气,“你现在对我是吆五喝六的。”
    “知道你是好人,不会拿我怎么着。”隋玉嬉笑,她抓住他递来的手,借他的力蹦下地。
    赵西平现在对“好人”的夸赞不受用了,这像是个枷锁勒在他脖子上,对他来说变成了桎梏。
    “进屋吃饭吧。”隋玉喊,又问:“高粱的事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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