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秃给她三百五十七文,他吃的那个鸡蛋他花钱买下来了。
    隋玉收了钱走到路边去数,数铜板的时候听到驼铃响了,骆驼商队驮着满当当的货物向西走。
    一个刚修完胡须的男人下巴挂血从一扇矮墙后走出来,他伸手跟老秃击个掌,牵走背厨具和食粮的骆驼,大步跟上商队。
    隋玉立马将一串铜板塞给隋良,走过去问:“老叔,你负责给东来西往的所有商队准备食粮啊?我还以为您是跟着商队走的。您觉得我家的鸡蛋和干菜如何?如果有需要,我给您供货。”
    老秃咂巴下嘴,说:“鸡蛋还有些淡,赶路的客商出汗大,口重,爱吃咸的。”
    “我回去改改配方,明天再送一百个鸡蛋过来,您再尝尝味?”
    老秃暗嗤,多加勺盐的事,到她嘴里就是改改配方了,挺会给自己抬轿子的。
    “行,你后天送来,后天有一个商队要出发。”
    隋玉心喜,她抬脚跟着老秃往门内走,继续问:“一百个鸡蛋够吗?干菜大概需要多少斤?您说个数,我回去准备。”
    “干菜不要多,最多五十斤。”
    “好嘞好嘞。”
    隋玉欢快应下,目送老秃回屋,她提着空筐带着隋良往回走。
    “走,我跟你一起回去,你回去带猪羊骆驼去吃草,我去找腊梅嫂子一趟……从这里走,从这边走近一些。”
    商队居住的巷子在南水街西边,隔两条长巷就是道路宽敞的定胡巷,定胡巷住着达官显贵,距南水街不算远,走在这条巷子里却听不到街上的叫卖声。
    隋良牵着隋玉的衣摆走路,走路却不看路,一双眼睛四处张望,忽而,他看见阿水从一墩石像后面爬出来。
    “姐,你看那是阿水吗?”
    “哪里?”隋玉扭头,她顺着隋良指的方向看过去,想要扶着石像站起来的孩子长得还真跟阿水差不多。
    “阿水怎么会在这里?我去看看。”隋玉拐道走过去,跟小丫头对上眼,小孩笑得眉眼弯弯。她加快脚步,嘀咕说:“还真是你啊,谁带你过来的?你爹你娘呢?”
    正说着,石像那边响起脚步声,佟花儿找过来了,她看见隋玉,神色大变,面带慌张地垂下头去抱阿水。
    “你在啊,我看她一个人在这里,一开始都不敢认。”隋玉走过去,她探头看一眼,石像后是都尉府,牌匾下,大门紧关,不见一个人。
    隋玉收回视线看向佟花儿,她心里有所猜测,旁敲侧击地打听:“你带着阿水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儿离军屯可不算近。”
    “胡乱逛逛,我找地方上个茅厕,一错眼,这孩子就爬没影了。”佟花儿恢复了镇定,她捋着头发笑了笑,说:“阿水喜欢看这两墩石狮子,旁处没有,我闲了就带她来看看。你们姐弟俩怎么走这里来了?生意如何?我还想着逛过去看看。”
    隋玉抬脚往回走,说:“过了早饭的时辰,摊子上没什么客人,我跟良哥儿回去一趟,把猪羊和骆驼赶出去吃草。”
    佟花儿见隋玉似乎信了她的话,她也跟着往回走,嘴上说:“你们摆摊做生意不用担心家里,巷子里天天有人,我跟老牛也时不时就过去转一圈。”
    隋玉真诚地向她道谢。
    走进军屯,四人分道而行,隋良往后看,阿水仰着脖子指天上的飞鸟,她娘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隋灵是不是就住在都尉府?”他问。
    “应该是的吧,你还记得啊。”隋玉不甚关心,见巷子里有人,她笑着打招呼。
    “还没到晌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坐在墙下阴影里择韭菜的孙大娘问。
    “回来赶猪羊去吃草,对了,大娘,这几天你家又攒多少蛋了?鸡蛋卖给我。”隋玉说。
    “又攒了二十来个,你想买就卖给你。”
    “等我傍晚收摊回来了就来称。”
    到家了,隋良开门去赶猪羊,隋玉进门时朝门上瞥两眼,没有脚印,之前来踹门的人好似没再来过。
    筐放下,隋玉往外走,说:“我去腊梅嫂子家了,你出去的时候锁上门,我不回来了,待会儿直接去街上。”
    “好。”
    腊梅嫂子正在晾菜,她家院子搭了好几排长棍,棍上挂着滴水的苦菜。
    “嫂子,这两天给我准备五十斤干菜送过去。”隋玉没进门,说:“我来就是说这事,你忙,我也去忙了。”
    “好。”
    冬子娘听到声出来,她讶异道:“你一天天用这么多干菜?还是屯着秋天用?”
    隋玉神秘一笑,说:“不告诉你。”
    隋良赶着猪羊骆驼过来了,猫官也跟在后面,它见到人,歪头喵一声。
    隋玉回喵一声。
    羊叫两声,隋玉也咩咩两声。
    黑皮猪扭着屁股过来,哼哼两声赶着羊走了。
    走在后面的骆驼探头,隋玉抬手摸两把,一个个都打过招呼,她这才往街上去。
    “都卖出去了?”赵小米问。
    隋玉点头,“都卖出去了,还找了个长期生意。”
    她拿椅子坐下歇歇,顺道舀瓢水洗手,说:“两三天卖四五十斤干菜,一百来个鸡蛋,天冷了可能还会增加量,反正一个月最少能赚一两银子,做馅的干菜也不用花钱买了,这生意值得做。”
    “我之前攒了三年都没攒到一两银子。”赵小米有点生气,嘀咕说:“都是娘生爹养的,差别咋就这么大!”
    隋玉笑了,说:“娘不是一个娘,爹不是一个爹。”
    赵小米哼哼两声,抱臂说:“我三个兄长可是同一个爹娘了,差别也大。你瞧瞧我三哥多好命,月月有粮领,年年发俸禄,还得了你这么个又漂亮又会赚钱的媳妇,我恨不得是他。”
    隋玉大笑,也不多解释。
    晌午了,街上的人多了些,姑嫂俩不再闲聊,打起精神招揽过路的客人。
    “今天是豆腐豆芽包和猪油萝卜包,还有一笼鸡蛋韭菜包,要哪一种。”来了老客,隋玉起身招呼。
    “各来两个吧。”阿婶递过盘子,说:“街头街尾又多两家卖包子的,我听阿贵媳妇说街头的那家包子个头小,油水也少,我过来的时候听她吆喝五文钱两个,我看了看,还是想着到你这里来买。”
    隋玉手一顿,她挟个个头大的包子装盘里,说:“油水若是少了,包子就不好吃,尤其是萝卜,没有油水,萝卜蒸出来就一股子水味生味。我天天给猪煮萝卜,闻够了那个味道,做不来少油水的事,不然自己都吃不进去。”
    “对对对,你说的对,那个萝卜一旦少油,蒸出来就熏得人头疼。”阿婶很是赞同,“你就这么卖,我们都到你这里来买,为了省事买包子充饥的人,都不缺那一文两文钱。”
    后面的人递过一把铜子,说:“给我来五个鸡蛋韭菜包,我喜欢吃这个馅。你这个韭菜是怎么炒的?我老娘做这种包子,包子出锅了,韭菜叶稀烂,包子咬开一口水。”
    隋玉笑着摇头:“我挣钱的家伙,可不能告诉你。”
    “那等你不做这个生意了,我再来问。”
    “行啊。”五个包子递过去,隋玉问下一个人:“大爷,你买几个包子?”
    “一个,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隋玉一哽,这三文钱赚的就有点糟心了。
    晌午过去,摊子上的生意又冷清下来,赵小米按捺不住,她解下围裙往街头街尾看,“三嫂,我过去瞅瞅。”
    “行,你去看看。”隋玉从炉子里扒两个卤鸡蛋出来,破蛋壳烤得焦黑,蛋壳扒了,拍拍蛋白上黏的灰,她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吃鸡蛋。别说,鸡蛋烤过挺弹牙的,味也更香。
    她琢磨着后天去送鸡蛋要不要烤几个送过去。
    “吃的什么?卖我一个。”胡商闻到味走出来。
    隋玉点了点桌上的另一颗蛋,说:“你尝尝,喜欢吃我明天多带几个过来。”
    胡商一口咬半个蛋,他点头说:“明天多带几个,烤熟了我买。”
    “五文钱一个。”
    “那可能买的人不多。”
    “没事,我就随便卖卖,买的人多了我也烤不过来。”
    赵小米跑回来,胡商拍拍手上的灰走了。
    赵小米从他背后瞪一眼,坐过去说:“三嫂,我没看到,我一过去,她们就把蒸笼盖起来,还不要脸地冲我翻白眼。”
    “放心吧,她们做不久的,最多一个月,不是收摊不干了,就是撤走摊子换个地方。”隋玉有信心,她拿过铁铲举在面前对脸照,哼笑道:“一个个盲目跟风的,我不做的时候,多好的机会,她们不出来摆摊。现在见我生意好了,又想有样学样,还贪心想多赚钱,舍不得面舍不得菜,哪能成功呢,掏钱的人又不是傻子。”
    第95章 猪猪立功
    傍晚收摊,隋玉牵着骆驼运蒸锅和火炉往回走,走到街头,看见街头摆摊的两个人脸黑的像锅底,她探头往蒸笼里看,笑着问:“还没卖完啊?我们先回了,你们再等等。”
    “隋玉你别得意,你一个罪奴……”
    “对对对,我一个罪奴,我低贱你们高贵。”隋玉笑嘻嘻的,“你们这等高贵的人却学我这个低贱的人走上街摆摊,好高贵呦。”
    两方吵架,最怕一方怒气冲天一方嬉皮笑脸,王绣娘和陈二娘妯娌俩被隋玉的态度气得捂着胸口喘粗气。
    隋玉笑着走远了。
    “大嫂,胡监察那里还没有回音吗?”陈二娘嫉恨地盯着隋玉,说:“她一个罪奴,就该待在妓营里让数不清的男人骑。是她走运,逃脱了责罚,但她过上安稳的日子还不满足,你看她现在张狂的,真让那些臭男人捧晕了头,还包子西施,我呸,恶心人。”
    “没有回音,你大哥昨天去找胡监察,胡监察压根不见他。”王绣娘揭开蒸笼,蒸笼里的包子冷了蒸,蒸了冷,路过的人看看就走了,没一个人买,现在变成稀烂的一团,只能拿回去自家人吃。
    “明天把包子包大点。”王绣娘的心思还在赚钱上,她朝街内望,说:“我不信就她能赚钱,那些臭男人喜欢看她,但上街买油买粮的人还是女人居多。”
    “那我们也回去?”陈二娘担心隋玉又过来了,她可不想再遭受冷嘲热讽。
    “行吧,我回去牵骆驼。”王绣娘也不想再看见隋玉。
    隋玉再过来,陈二娘板着脸低下头,不给隋玉再开口的机会。
    隋玉无声笑了,她牵着骆驼去拉拆卸的桌椅,回去的时候看见王绣娘也牵骆驼来了,她又像没事人一样打招呼:“你们也卖完了?也收摊回去啊?”
    王绣娘妯娌俩气得要死,恨不得撸起袖子跟她干一架。
    “嘻嘻。”赵小米爽了,她快步跑开,走出长街,她抱住隋玉的胳膊说:“三嫂,你还挺损啊,要把她们气死了。”
    “死不了,但今晚指定睡不着。”
    回到家,隋良已经从菜园里拔菜回来了,隋玉跟赵小米合力抬着蒸锅放回灶上,她安排赵小米在家煮粥,她提着筐拎上秤,喊隋良抱上钱匣子,姐弟俩出去收鸡蛋。
    巷子里住的人家家家户户都养着鸡,少则两三只,多则二三十只。
    天热,菜园里的萝卜叶不值钱,地里的杂草又多,随手薅一筐就够一群鸡吃一天,养鸡的人舍得喂,下蛋的鸡就多,十来只母鸡,一天就能攒两斤鸡蛋。
    “大光叔,家里有鸡蛋卖吗?”隋玉站门外问。
    “有,白天听说你要买鸡蛋,你婶子就把蛋都留着了,你进来挑。”
    隋玉跟隋良进屋,先称筐再挑蛋,挑好了挂秤上一称,隋玉捏着秤杆给大光叔看:“筐五斤,现在秤上是十三斤六两,鸡蛋八斤六两,你饶我一两,我给你六十八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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