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赵小米蒙着阿水的眼睛快速跑开。
    两人迅速分开,见门外没人,隋玉掂着铲子要揍人,“你听见脚步声了?”
    “我还以为你也听见了。”赵西平坏笑。
    “啊!我打死你。”隋玉气得握拳捶人,却被男人轻松握住拳头。
    赵西平掌住她的后脑勺,低头重重亲上去,又跳脚大步跑开,大笑着走出门。
    隋玉擦擦嘴,笑着将干菜捏干水丢进锅里,翻炒几下舀两碗热水倒进去炖。她跑出去喊:“洗洗手,准备开饭了。”
    阿水再看见隋玉,她探头好奇地瞧着。
    “瞅你嫂嫂做什么?吃饭。”老牛叔给她挟坨兔子肉。
    隋玉笑瞪她一眼,阿水嘿嘿笑着扒口黍米饭。
    她其实没看清楚,只看到一个背影,只是从旁人的反应中观察出一丝不对劲,觉得好玩又新奇。
    饭后抛下琐事,隋玉跟赵西平拿上弓箭出城打猎,又在傍晚时进城,跟着换值的守城官一起去校场。
    赵西平练兵的时候,隋玉去东城门观察进出的人,等天色黑透,她走回校场跟骆驼站一起等他。
    晚训结束,赵西平迅速撂下武棍,不顾身后哄笑的同僚,他大步朝校场外走,去牵他的骆驼和媳妇。
    黄安成追上去,说:“你俩这是打算去哪儿?”
    “回千户所。”赵西平回头,问:“你有事?”
    “邀你们两口子去我家吃饭,难得碰上,去我家认个门。”黄安成走上前,跟隋玉说:“你嫂子只听说过你,还没见过人,一起过去坐坐?”
    “行,不过你要等等,我们先回去说一声,家里还有人等着。”隋玉说。
    三人约定待会儿在南水街的街尾碰头。
    黄安成没成亲前也住在军屯,后来娶个当地的姑娘,他就搬进老丈人家,相当于是入赘了,军屯的房子就卖给了邻居。
    隋玉跟赵西平回去一趟,让赵小米和隋良自己解决晚饭,她从家里拿三十个鸡蛋用篮子装上,这才跟赵西平去南水街。
    走进定胡巷,隋玉惊讶道:“真人不露相啊,这条巷子里住的都是有钱人吧?”
    “上一辈留下的祖宅,发达过但也没落了。”黄安成笑笑。
    “对了,你去年说你大哥一家要过来,来了吗?”赵西平问。
    “来了,住在家里。”
    赵西平明白这其中指定有不少是非,他就不问了。
    走进宋家,隋玉见到黄安成的太太,是个精明的长相,见人未语先笑,瞧着是个聪明能干的妇人。
    “玉妹子,能这么喊吧?”宋娴拉住隋玉的手,说:“我们不论他们男人那一套,我虚长你几岁,喊你一声妹子,显得亲近些。”
    隋玉欣然接受,她将鸡蛋篮子递过去,说:“来得匆忙,礼准备得简薄,宋姐姐别见怪。”
    “不怪不怪,席面我也张罗得匆忙。”宋娴骂黄安成一句,说:“他去你家吃过好几次饭,我若是不催,他就不晓得邀你们夫妻俩上门。”
    “只有两次,哪有好几次。”隋玉听明白了,今晚这场席面是早有准备,她一时拿不准宋娴和黄安成的目的,请客请的匆忙,像是一时兴起,但言谈间,好似又不是这样。
    落座后,隋玉粗略地打量一圈,屋里的布置稍显陈旧,青铜油盏上火燎的痕迹很重,是经年的痕迹,应该是祖上的旧物,地上铺的毛毯毛絮感很明显,看样子真如黄安成所说,宋娴祖上富贵过,只不过如今落魄了。
    门外走进来一人,宋娴介绍说:“这是我大嫂。”
    略显苍老的妇人很是拘谨,她冲隋玉笑了笑,说:“娘子长得真好看。”
    “大嫂快来坐。”隋玉起身相让。
    “你坐你坐,你是客。”
    相互啰嗦几句,隋玉有些累了,太久没应付过这种说半句留半句的场面,她很是不适。好在很快就开饭了,到了饭桌上,有吃的喝的,嘴堵上,说话的次数明显减少。
    宋娴看出隋玉兴致寥寥,她思索几番,直接说:“玉妹妹,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合作个生意?”
    隋玉顿了下,她放下筷子,问:“什么生意?”
    第150章 骆驼生意
    宋家发家是在宋娴祖父那一辈,战乱时期做贩马生意,来往于匈奴和大汉之间。到了她父亲这辈,匈奴被打跑了,朝廷又在西北草场蓄养军马,宋家的贩马生意一落千丈,手里圈养的马卖不出去,后来草场又出问题,手上的马病的病,死的死,到了宋娴这一代,生意彻底没落了。宋娴掌家后,她把圈养的马几乎全卖了,卖马买骆驼,又招个男人上门撑门户,之后一年年低调下来。
    “我一个妇人,比不得男人有力气,再加上安成在生意上帮不了我,我只得放弃去沙漠套骆驼的主意。十年前我买回五十头骆驼,这些年,母骆驼生崽,小骆驼长成,慢慢也有一大群了。”宋娴缓缓地说,“十年的时间太久了,我爹结交的相识死的死,老的老,都说不上话,也出不了力。东市上的贩子早换了新人,现在我想做骆驼生意,已经插不上手。”
    隋玉心里大概明白,她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说。
    “所以我想借玉妹妹的力,城北的客舍不缺生意,客商东来西往离不了骆驼代步,我想跟这些人接触上,把我驯养的骆驼卖给客商。”宋娴前倾着身子,诚恳地说:“我一介女流,祖上的名声早已无人知晓,贸然去跟客商接触,他们也不敢相信我。不若玉妹妹给我做个中间人,每谈成一笔生意,我分你一成利。”
    隋玉心下思绪万千,她思索着,宋娴找她当中间人其实就是让她出面担保,宋娴在贩卖骆驼一途上没有名气,客商不敢相信她,但客舍立在城北跑不了,若是买到手的骆驼出事了,客商能来客舍找个说法。
    宋娴没有催促,她提起水壶给隋玉斟杯水,她也端起水杯抿口水润润嗓子。
    “我若是答应,可是要替你得罪人的。”隋玉捻着微烫的水杯,说:“从骆驼贩子手里抢客人,哪怕赵西平是个千户,也挡不住有人明里暗里找麻烦。”
    “卖出一头骆驼,我给你五十钱。”宋娴狠心让利。
    “你认识老万吗?他有个小叔好像叫万行山?”隋玉看向赵西平,问:“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我知道他们叔侄俩。”宋娴开口,“玉妹妹也认识?”
    “打过交道。”隋玉有些怕麻烦,她犹豫着问:“你有多少头骆驼?我可以从中牵个线,你把骆驼卖给他们。”
    宋娴毫不犹豫地摇头,说:“找玉妹妹合作生意,不是为了卖骆驼换钱,主要是为了立足和扬名,稳住客源做长期生意。”说着,她指了指一旁端坐的儿子,说:“再有五六年,宋从祖就能走出门接手我家的生意,我先为他铺出一条路。”
    隋玉明白了,宋娴这是想重振祖上的威名。
    “你有多少头骆驼?”她问。
    “成年骆驼三百二十七头,其余大小骆驼足有七十头,再有两三个月,母骆驼又要下崽子了。”宋娴交代。
    隋玉咋舌,“家大业大啊。”
    宋娴傲然一笑。
    隋玉有心答应,一方面是想结交这个人,宋娴心气高,而且稳得住,想的长远还有谋算,如此能干的女子,与之结交,利大于弊。再一方面,她想赚这个钱,卖出大几十上百头骆驼,她再买回十来头骆驼,如此一来,她的驼队也有雏形了。
    “明天给你答复可成?明天我再过来,你带我去看一看你的骆驼群。”隋玉说。
    宋娴欣然答应。
    饭吃得差不多了,夜也深了,隋玉跟赵西平从宋家离开。
    “黄安成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隋玉问。
    “没有,我看他好像挺震惊的,大概不知道他媳妇的谋算。”赵西平有些唏嘘,说:“看来入赘的日子不好混啊。”
    “你不知道他的情况?”隋玉诧异。
    赵西平摇头,他还真不清楚,他跟黄安成就是在战场上打过交道,战争结束,两人几乎没有联系,只在他出城时,二人会打个照面。
    “若不是当初你在西城门摆摊卖包子,我跟他一年也难说一句话。”赵西平说。
    街上早已没人,二人的走动声和说话声招来狗吠,隋玉跟赵西平压下肚里的话,加快步子往回走。
    扣响门环,隋良跑来开门。
    “晚饭吃了?”隋玉问。
    “吃了,我们煮了两碗汤饼。”隋良跟着进门,问:“你们到哪儿去了?”
    “有人请吃饭。”隋玉推门进屋,说:“我们要睡了,你也回屋睡吧。”
    “陶釜里有热水,还是烫的。”隋良交代。
    赵西平拿盆去打水,发现灶洞里还有火星,他端水进门说:“隋良一直没睡,估计是隔一会儿就去烧滚水,灶里的火还没熄。”
    “我弟弟一向贴心,他是个细心的孩子。”隋玉乐滋滋的。
    赵西平是赞同的,隋良对隋玉没有私心。
    “你怎么看今晚的事?”隋玉心里清楚,若是跟宋娴合作,日后掺合万行山等骆驼贩子之间的争利,最后还是要拿赵西平做靠山的。
    赵西平哼笑一声,他还不了解她,今晚没拒绝就表明她心动了,他有什么看法还重要?
    水泼在院子里,木盆竖靠着墙,赵西平进屋关上门,坐上床说:“我觉得这个钱不容易赚,客商们都是骆驼贩子的老客户,骆驼品相和价钱差不多的情况,他们更愿意从熟人手里买骆驼。”
    “照你这么说,我反而不担心了。我之前担心客商都从我们这里买骆驼,那岂不是把城内的骆驼贩子得罪完了。”隋玉笑,“我还担心他们会找客舍的麻烦,万一影响我们客舍生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当买骆驼是买鸡蛋啊?骆驼贩子是要有口碑的,若真像卖包子一样容易,她还能找到你帮忙?”赵西平敲她一下,说:“你试试也成,反正是个不亏本的买卖。”
    隔日,隋玉独自一人再去定胡巷的宋家,黄安成当值去了,宋娴一个人在家。
    两人见面寒暄几句,宋娴带隋玉出门,二人骑上骆驼,从西城门出去,往西南方向去。在靠近阳关的地方,隋玉看见在沙漠里行走的骆驼群。
    “客商往西,进入沙漠后,骆驼就是在沙漠里寻食寻水,我把它们养在沙漠里,虽说没出过远门,但也见识过,客商买到手不至于买个累赘。”宋娴带着隋玉走进骆驼群,说:“你放心,发情的公骆驼都拴起来了,不会闯出来伤人。”
    隋玉注意到看守骆驼的人不少,想必要守住三四百头骆驼很是不容易。
    在沙漠里绕一圈,看过这些健壮温驯又不失警惕的骆驼,隋玉放下心里的顾虑,答应跟宋娴合作。
    “我们除了我家的客舍和赵千户的名声做保,跟其他骆驼贩子相比,没什么优势。”隋玉开始为之后的生意谋算,她爬上一座沙丘,看着不断移动的骆驼群,问:“骆驼若是生病,你这里可有兽医诊治?”
    宋娴点头。
    “不若这样,我们跟客商承诺,但凡他们买我们的骆驼,每年路过敦煌,我们免费为这些骆驼诊治。”隋玉看向宋娴,说:“我家也养了骆驼,若是照顾的精心,骆驼很少生病,它们若是生病,也是一些小病,烂蹄、烂眼、或是皮上长疮,这些小病应该花销不大。”
    宋娴答应。
    从沙丘上下来,两人又骑上骆驼回城,回城后敲定一些说辞,隋玉就回城北客舍了。
    下午的时候,隋玉又回城去找宋娴,从她那里借来会劁蛋的仆从,将小黑下的五头小公猪都给劁了。
    过了两天,这五只小公猪还是活蹦乱跳的,隋玉放下心,抛下这头事,她让赵西平去雇人来砌泥榻。
    二十个戍卒在二月初二过来动土,挖土和泥,泥里拌上草垛下的碎草渣,泥巴成型了就开始砌榻。
    二月的天依旧寒冷,夜里甚至会结冰,为了不让砌好的泥榻冻裂,隋玉让甘大甘二和老牛叔在天黑后烧火盆,屋里的温度升起来了关上门窗,半夜添次柴,等太阳出来再撤走火盆。
    十天后,三进客舍的泥榻砌成,隋玉给二十个戍卒结清八百钱的工钱,她拿着剩下的钱又去布铺买回五匹粗布。
    这下手里又不剩几个钱了。
    殷婆带着两个女帮工和两个官奴裁布缝床罩的时候,隋玉带着隋良和赵小米出城打猎,偶尔赵西平得空,他也一起出城,四人每次打回猎物就去街上换成芦花和蒲绒。
    忙活半个月,新做的褥子鼓了起来,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就铺在泥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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