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怎么卖?”她出声打听。
    “二千八百钱。”
    “买价呢?”隋玉又问。
    胡人长相的伙计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看看张顺和李武,问:“商队的人?”
    隋玉点头。
    “地毯尺寸多少?我这里是按尺比量,一尺长一尺宽的地毯是三百钱。”
    隋玉估摸了下,按照他的报价,她手里最小的一方地毯能值二千钱上下,算是对半赚,还算不错。
    “挂出毛絮的,或是折痕太重的,我们不收。”伙计又说。
    “行,过个五六日,我带商队把毛毯运过来。”隋玉说。
    从铺子里出来,主仆四人又去首饰铺,这里的珠宝首饰琳琅满目,玛瑙手串、金玉头面、玉扳指、琉璃坠子、还有精巧的耳坠子,各式各样,隋玉和宋娴在里面耗了大半天,一直到黄昏才出城。
    次日,隋玉和宋娴又带着四个奴仆进城,这次进城是为了卖两个木筝,去了东市的乐器行,这里汇集着年纪较大的乐伎,支个摊子演奏琵琶和胡琴,赚点打赏钱,也有表演杂戏的班子,隋玉和宋娴看了几眼,就有人端着托盘讨要赏钱。
    “走走走,先去卖木筝。”隋玉拉着宋娴离开,说:“两个木筝是用一匹布换来的,看能卖多少钱。”
    “木筝的底座不是什么珍贵的木料,皮弦倒是还不错,音色清脆,你若是愿意出手,我能出一千八百钱。”掌柜说。
    “一柄木筝一千八百钱?”宋娴故意问。
    男掌柜看她一眼,懒得说话。
    “凑个整,二千钱。”隋玉开口,“我这是从龟兹买来的,你也知道,龟兹人能歌善舞,他们制作的乐器差不了。”
    掌柜又勾了下皮弦,他伸手一抚,悦耳的筝声流淌出来。
    “行,我少赚点吧。”他松口了。
    二千钱装满一木箱,有奴仆扛着,隋玉和宋娴空着手走出铺门,一眼看见有个商队拐道去了对面,二人对看一眼,默契地抬脚跟了上去。
    这个商队是从东边过来的,驮的货主要是帛绢,进了彩帛行,驼队径直入了一家商铺的后院。
    隋玉和宋娴进去逛了小半时辰,出来时,人手三四套衣裳,除了自己的,还有给家里的人买的,托商队捎回去,他们拿到手的时候正值盛夏,刚好能穿。
    接着,二人带着奴仆又去了笔行和铁行,这里竟然还有赁驴行,一排栅栏里拴的都是驴子。
    “看来租赁牲口的生意早就有了啊,我还以为没有呢。”隋玉从地上捡一根散落的草茎递给驴吃,说:“边关的城池还是落后封闭许多,我还以为你的赁骆驼生意是独此一份呢。”
    宋娴点头,“要不是你出了那个主意,我也不知道还能租赁骆驼给商队。”
    话音刚落,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跑进来,一个头戴木冠的中年男人面色紧绷,他跟栅栏里喂驴的老者说:“爹,我刚刚听到消息,大司马病逝了。”
    “哐当”一声,老者打翻了水桶,他起身说:“你听谁说的?”
    “大司马府上的下人在采买白麻布,还有其他东西。”
    赁驴行的其他人闻言纷纷议论,不少人都出去打听消息。
    隋玉和宋娴面面相觑,长安的事离她们太远了,朝堂上的动静更是不清楚,不像皇城根下的百姓,什么都知道一些,聚在一起就能谈论两嘴,二人竖起耳朵仔细听。
    出了这档子事,隋玉和宋娴走在哪儿都听闻大家议论大司马的事,还有人当街恸哭,二人立即决定出城去,太影响情绪了。
    之后再进城,隋玉又听闻皇上封大司马为宣成侯,皇上和皇后还亲自去灵堂祭拜了,路上摆摊的小贩个个拍着大腿在夸大司马如何如何,皇上又如何如何。
    走进西市,西市乐坊里的靡靡之音不见了,绸缎庄的生意冷清,珠宝行也不见几个人,伙计们闲得坐在墙根下逮虱子。
    “小二哥,我来送地毯了。”隋玉走进去,看掌柜在跟一个戴白麻布的青衣男人说话,她停下脚步,没过去打扰。
    一个伙计凑近掌柜低声说几句话,掌柜闻言多看隋玉两眼,面上突然一松,他低声说几句话,快步往出走,手上跟隋玉打招呼,示意她出去。
    “你有多少地毯?蓝白交织的那种,色调暗的。”他问。
    “十张,六张七尺长六尺宽的,四张十尺长七尺宽的。”隋玉答。
    “我都要了,你帮我个忙,价钱好商量,你用你的驼队帮我把地毯送到大司马府上。”
    隋玉迅速点头,“这没问题。”
    掌柜进门跟管事说几句,不多一会儿又出来,让隋玉给他腾十头骆驼,同时,铺子里的伙计一趟又一趟往出搬货。
    “你安排个人跟我走一趟。”掌柜说。
    “我行吗?”隋玉问,她点了下张顺,说:“还是让他跟你走?”
    掌柜点了下张顺,便带着驼队跟着管事急匆匆走了。
    这时,一个伙计从铺子里出来,说:“女掌柜请跟我进来,我们掌柜交代了,你们剩下的毛毯若是打算卖,我们愿意都买下,价钱差不了。”
    隋玉跟宋娴没二话,两人把在楼兰买的毛毯和大小不一的地毯都出手了。
    为了装铜子,青山和甘大牵着骆驼去东市买回来十四个木箱,离开的时候,木箱里装满了铜子。
    接下来的两天,隋玉和宋娴把香料和玛瑙玉石也出手了,经相识的客商牵线,二人从关外带回来的银器和铜器被大司马府上的采买人买走了。
    “你们接下来还要去哪儿?”客商问,“回敦煌吗?”
    “去太原郡,或许也要去邯郸郡走一趟。”隋玉回答,“你们呢?”
    “巧了,我们也要去太原郡。”客商笑,“一起同行?”
    隋玉欣然答应,这队客商就是来时一起同行的,他们比她早三天进长安,驮运来的商货大半进了大司马府,销货很快,故而有空余时间去太原郡一趟。
    这场丧事着实隆重,造福了不少商贩,隋玉听闻西市的好几家布铺存的白麻布都卖空了,东市的菜蔬和肉食供不应求,木匠们也被雇走了。
    不过这跟外来的客商没多大关系,货卖完了,休整好了,商队带着满肚子的消息离开长安城。
    离开长安的头一个夜晚,隋玉跟奴仆们说:“这趟运到长安的货卖了近八万钱,加上去年冬天卖药材的五千多钱,按八万五千钱算吧,刨除买货的一万八千钱,我们赚了六万七千钱,我拿出二成的利分给你们,你们一人能分六百一十钱,等到了太原郡,这笔钱我就分给你们。”
    奴仆们激动又欣喜,高兴过后,小春红说:“主子,要不这笔钱先别给我们,你全用来买货,多买些布匹和绸缎,我们再多赚点。”
    “对对对。”甘大应和,“我拿着钱也没什么用。”
    张顺想了想,说:“来回一趟就是两年,还是多买些货多赚钱了再分给我们吧。”
    隋玉看向其他人,问:“你们怎么看?”
    其他人也没意见,赚的钱是看得见的,他们哪会有意见。
    第248章 有熟人好办事
    宋娴带着家仆打水搂柴回来了,她咳了两声,隋玉立马止声,她看一眼围坐在她周围的奴仆,他们立马心领神会。
    “我们不会说漏嘴的。”小春红压低声音说。
    之前在关外,在给奴仆分利一事上,隋玉曾经说漏了嘴,宋家的家仆也知道了。之后宋娴特意交代,不要让她家的仆从知道隋家的家仆能分多少利。
    “玉掌柜,我来给你们送条羊腿。”走在前面的客商拎条羊腿过来,说:“天热了,肉过个夜就臭了,搁不住,我们大当家说你们离开长安时没买羊肉,让我给你们送条羊腿过来。”
    隋玉起身接过,她转手把羊腿递给甘二,说:“我去跟大当家道声谢。”
    “这边走。”
    宋娴丢下一把野菜,也快步跟了过去。
    “玉掌柜,宋当家,这边坐。”严大当家出声,“正在煮羊肉,待会儿喝碗羊汤再走。”
    “收了羊腿还留下喝羊汤,多不好意思。”隋玉笑着坐下,问:“严叔没去过太原郡?”
    “没有,我们的骆驼不如你们的骆驼多,运的货也少,运进关内的货在长安就能卖完,也就没再去旁处。”严大当家抓一把核桃捏破壳,转手递给隋玉和宋娴,“听小贩说这是从邯郸郡运来的核桃,也不知真假,你们尝尝。对了,听说你们这趟要去邯郸?”
    “对。”隋玉点头,她垂着眼剥核桃,思索着说:“托大司马的福,来长安不足十日,货就卖空了,有多余的时间往旁处走。太原郡是桑麻之乡,桑酒、绢布、麻布、生丝的价格不错,我打算买一批运到邯郸郡兜卖。”
    严大当家坐直了,打听道:“绢布和麻布是什么价?”
    “粗布是一百二十钱一匹,未染色的绢布是四百三十钱一匹,染色的绢布是四百八十钱一匹。”收了人家的羊腿肉,隋玉选择如实告知,“桑酒是二百钱一罐,这时候去买或许会便宜些。”
    严大当家缓缓点头,这比在长安买布要划算,值得他们专门跑一趟。
    “哎,宋当家,你看我们也是老相识了,明年让我们多租些骆驼,允许我们带进关内可好?我们多运些货,多赚些钱,要不了五年,就能把租的骆驼都买下来。”严二当家笑着套近乎。
    宋娴往肉锅里看一眼,说:“还有我的事?我可没收你们的羊腿。”
    “有,肯定有,待会儿羊肉煮熟了,我亲手送一盆过去。”严二当家高声说,他玩笑道:“玉掌柜收生羊腿,你收熟羊腿,我们还是更看重你的。”
    “得罪我了啊。”隋玉指了指耳朵,“你小声点,别让我听见了。”
    周围的人大笑,严二当家摆手,说:“我不怕你听见,不怕得罪你,我就怕得罪宋当家。”
    宋娴面上微红,她虽说做着大宗生意,跟客商有来往,但交情不深,相交言浅,今晚有意模仿隋玉跟客商们说笑,意图打好关系,但到底有些放不开,此时就有些接不上话。
    “我再考虑一下。”宋娴笑着说,“等回长安了,我去赁驴行打听打听,看他们是如何做生意的。”
    “这我们知道,长安城里那家赁驴行只做当地人的生意,不外赁。”一旁的镖师开口。
    严二当家看向宋娴,敛了笑,认真地说:“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你也明白关内关外倒买倒卖生意的利润,我们有商队,路也走熟了,哪会为了昧掉你的骆驼断送走商的生意。”
    宋娴点头,“我明白,所以才没有一口拒绝,这样,你们回关最早也是明年秋天,到时候我给你答复好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如果同意,我们在关外就多买货,不然货买回来了,你万一不同意我们带骆驼入关,多出来的一部分货总不能在敦煌便宜卖掉。”严二当家有些急。
    “羊肉锅沸了,吃饱肚子再谈好吧?”隋玉打岔,“先切碗羊肉给宋当家,让她吃饱肚子再考虑。”
    “也好。”严大当家开口,“拿刀来,先削些熟羊肉。”
    隋玉感觉到宋娴在拉她的衣裳,她扭头看一眼,装作没看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能帮忙分担风险,也就不帮忙做决定。
    两碗羊肉汤递过去,隋玉接过一碗,肉和汤还烫,她捧着没喝,转过头跟严大当家说话,“你们出关最远走到哪里?”
    “大宛,大月氏人富的很,又种地又放牧,不缺吃也不缺穿,我们运过去的东西,他们什么都要。”严大当家削坨羊肉喂嘴里,说:“那里气候也好,有草场有林子,牛肥马壮,人的个子也大。”
    “你们在大宛有没有见过一种白色的花,绵白色,像羊毛和芦花一样蓬松柔软,说是花更像是果,它的枝干能长到膝盖这么高,开的是白色或是粉色的花,花谢之后结出深绿色的桃,桃绽开后,里面是绵白色的绒。”隋玉仔细描述。
    严大当家摇头,但他一听就明白了,倾着身子问:“这个东西能用来做袄和褥子里的绒芯?能避寒吧?”
    隋玉点头。
    “这可是个好东西。”严大当家心动,他问磨刀的镖师:“兄弟们,你们走的地方多,可见过玉掌柜说的这个东西?”
    “没见过,我们要是见过早带回来了,说不准还能换个官当当。”一个镖师笑,“玉掌柜,你是在哪儿见过这东西?听谁说这东西长在关外?”
    “小时候看过一卷竹简,那时候哪懂这些东西,看过就撂过了。”隋玉喝口羊汤,说:“后来想起了,一直没找到相关的记载。”
    “那你多问问,看别的商队有没有遇见过。”严大当家又吃口羊肉,说:“大宛和康居以西是座很高很长的山,山的那边是安息帝国,去那边的商队少,但也不是没有,要是遇到了,我帮你问问。”
    “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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