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站在外面的秦流西身上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她看进来,便露出个温和的假笑,内心有几分焦躁。
    如果真如她所说的以魂献祭,那必然是献给圣尊佛了,为何还会剩下一魂一魄?
    别的人,都已经整魂献祭了,到了任夫人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差池?
    弘远道:“要不,弟子把武僧都找过来,把他们驱赶走?”
    “那岂不是把把柄都送到人家手上?”智成看智障似的看他,简直愚蠢。
    弘远有些委屈,他还不是为了南无寺着想?
    智成也烦,招来这么些人,都是因为任夫人还有一魂一魄在身,要是死绝了,哪有这样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阖眼,罢了,只要那个地方不暴露就没事,至于起法坛,本来就是做戏。
    在智成他们准备法坛时,秦流西也在透过自己留在偏殿的小纸人到处钻看,让智成召魂,不过是拖些时间,也想看看智成能唱出什么戏来,要是能把任夫人的魂给找回来,那真是赚到了。
    至于她前后所言,什么对佛敬不敬的,她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佛祖啊,我这是在拨乱反正,跨界替佛门清理门户。
    佛祖:你这是在狡辩!
    秦流西一心二用,一边跟着小纸人查看不对劲的地方,另一边则看着智成他们,眸光深沉。
    这些和尚身上竟然没有什么孽障缠身,干干净净的,是真的没有害过人,还是手段非凡,片叶不留身?
    不过没有孽障,秦流西却从弘远那张脸上看出了重财欲的相,这就和他那温和有失和谐了。
    法坛准备妥当,智成大师净手敬香,又把从任霆那边要来的关于任夫人的生辰八字以及贴身之物放在一个铜盆里,然后在坛前的蒲团盘腿坐下,开始念经。
    兰幸走到秦流西身边,轻声问:“和尚也能召魂吗?”
    “得道高僧可以,亦能驱邪诛魔。”秦流西眉目疏冷:“有些佛,是很厉害的。”
    比如那所谓的恶佛兕罗。
    兰幸不再言语,看智成大师双手合着佛珠念着他听不懂的梵文,退到秦流西身边。
    秦流西很是好奇,这个智成会如何召魂,却见他念着念着,接过弘远递来的符箓点燃放在铜盆之后,有一阵风吹来。
    智成神色一动,胖胖的圆脸仿佛现出一丝喜色,再次接过弘远的黄白纸燃了,梵文念得更快,但他的脸也有些苍白,仿佛力有不逮的样子。
    秦流西:“!”
    搞啥,换汤不换药,这和道门的招魂术也没差多少,都是用符,还用黄白之物。
    秦流西不动声息地用眼角余光瞥向虚空,但见一阵狂风过后,虚空处出现水纹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到来。
    真召来了?
    然而,那东西刚探出一个头,一眼先看到秦流西,眨了眨眼,又把头探了回去,咻的跑了。
    要命哦,业火小煞神怎地在这里?
    秦流西挑眉,竟是召阴差么。
    智成急得喷出了一口老血:“?”
    他还没开口呢,那小吏怎么就跑了,好歹配合他搭场戏啊!
    “主持。”弘远惊住了。
    智成睁开双眼,摆摆手,擦了一下嘴角,白着脸站了起来,满脸怜悯地看向任霆,叹道:“贫僧已经问过各路神佛,任女施主的灵魂已经皈依我佛,去西天侍奉佛祖了!”
    秦流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特么就静静看你做戏,看你怎么胡说八道!
    任霆绿了脸:“你这老秃驴,莫不是在诓我?就凭你随意念几句经,就说我娘去侍奉佛祖了,当我三岁小孩糊弄呢!”
    弘远沉声说道:“施主,你没看见主持师父已经吐血,那是做法问神之后才会受的内伤反噬。”
    智成抬手:“阿弥陀佛,贫僧乃出家人,不打诳语,已是尽力了。”
    他说着,还晃了晃身子,脸色更白了。
    “罢了,大师已是尽力了。”秦流西叹了一口气,看向任霆:“可能这就是任夫人命中一劫。”
    任霆脸色煞白。
    秦流西又对智成道:“大师,天色渐暗,我们可否在客院留个宿?”
    弘远心想,还留宿,这会就不心急那丢了魂的任夫人了?
    智成勾了一下唇:“若是平日,自无不可。可不巧的是,临近佛诞,客院已经是住满了。你们若是不嫌,僧侣的宿房虽简陋,但也可以住人。”
    “不必了。”任霆并不愿意。
    秦流西说道:“那我们这就赶路回城吧。”
    智成双手合十弯腰。
    秦流西往外走了几步,又道:“对了,不知道智成大师可听说过灵虚宫?”
    智成合着双手的小尾指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神色却是茫然:“灵虚宫?不曾听过,施主是觉得这佛像和你口中的灵虚宫有关?”
    秦流西看着他那小尾指,意味深长地道:“若是有关,那事情就简单了。”
    邪像是从你这里出的,若有关,那就是你们互相勾结,你别狡辩,老子已经找到了南无寺的秘密。
    第788章 密道尸坑
    秦流西很痛快地和任霆他们离开了南无寺,智成大师等人松了一口气,有种终于送走了瘟神的感觉,却不知自己那宽大土黄色僧袍,有一只小小的黄纸片人趴在了袍尾,和僧袍几乎同为一色。
    “你们先行回城。”秦流西让任霆他们先走。
    任霆一愣:“少观主您?”
    “这个南无寺不像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有些东西你们搭不上手,我会再回去。”秦流西道。
    “是不是和我母亲的魂魄丢失有关?”
    秦流西沉默了一会,道:“那个邪佛像就是从他们这里出去的,至于你母亲的那二魂七魄,回头我会再试着在这南无寺召唤一二,但是能不能召回,却是难说。”
    任霆心头一哽,沉声道:“少观主的话我明白了。”
    秦流西张口想要安慰一二,但安慰人实在不是她的在行活,最终还是露出一声叹息。
    任霆也知道没有比现在这样更惨的了,母亲救不回,但仇却不能不报,这南无寺如此恶行昭彰,总不能看它继续存在着害人。
    “少观主,那些超出我们普通凡人手段的,我们搭不上手就不拖您后腿,可抓人捣毁这黑心寺的事,我们总能搭手,也不能靠您一人单打独斗吧?”任霆看向南无寺那牌匾,道:“这个害人的寺庙,总要告知百姓,以免更多人受害,就需要官府出手。”
    秦流西轻叹,有些信徒一旦被洗脑,那真的是和疯狂无二,说破嘴也依旧是相信的,不过避免更多人被骗,确实需要官府出广而告之。
    “这样,你点些人,在这附近寻个农户人家猫着,有什么消息了,我再使人来通知你。”
    兰幸站了出来:“我跟着你吧,可以当个跑腿的。”
    秦流西摇头:“你跟着任霆吧,南无寺和灵虚宫,可能真有点关联,有点眉目了。”
    兰幸双眼一亮:“那我更要跟上。”
    “不行,要是真遇到那人,与之斗的不仅仅是身手,而是法。你跟着我,万一被抓住,到时候我要分神救你,倒是捆手捆脚的。”秦流西想也不想就拒绝,看着他道:“你实在是坐不住,就跟着任霆点的人在一处呆着。”
    兰幸想说他不怕死,可在秦流西的眼神下,再想到兰宥的情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秦流西让他们先行离开,她则是趁着天色未黑,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隐身符,大摇大摆地重新入了南无寺,同时,分神注意着那智成的动静。
    对方兴许是被召魂术伤了,一回到禅房就开始吞丹丸然后打坐,紧接着,用晚膳。
    透过小纸人的眼,秦流西一看小饭桌,冷笑出声,没有外人在,倒不装了。
    小小的饭桌,有肉有酒,还有白米饭,这小日子,不知比不少人都美滋滋,怪不得长得那般圆润水滑。
    秦流西哼了一声,入了偏殿,殿内如今并无人在,腿却传来了一点动静,低头一看,是之前她留下的小纸人。
    但见它扒拉着她袍角,一手扬了扬,然后轻飘飘地跳落在地,向偏殿的阿弥陀佛像的后方跑过去,指着一处。
    秦流西低头看到,原来那块经阁墙根有一条小缝,若不细看压根发现不了,她弯下身伸手指一探。
    有风从那小缝隙吹来,证明这里有地道或地窖之类,才会空气流通。
    “机关呢?”
    小纸人躺在地上,纸片咻的入了缝隙内,也不知它在里面做了什么,咯咯两声响,经阁墙就自动开启一扇只供一人走进的小门。
    秦流西闪身入内,脚下是一条楼梯,两道的墙壁上,摆着油灯照明。
    小纸人在一盏油灯上晃着,飘了下来,落在她的肩膀上,往下指。
    秦流西走了进去,心想哪哪都有密道,包括从前捣毁的那个送子观,也是一样。
    就很阴晦。
    往楼梯下走去,空气有些阴冷,秦流西忽然脚步一停,看向墙壁处,那里放着一尊佛像,正是那邪佛像,散着阴气和邪气,一双眼睛仿佛是活的一样盯着人看,特别诡异。
    这下实锤了吧。
    秦流西冷笑,再往下走,直抵平地,一路往前。
    整条密道,每隔个几尺就有一尊邪佛像,使得这逼仄的密道更为的阴冷和让人心生烦躁。
    噗嗤。
    秦流西指尖现了一簇小火苗,那炙热嫣红的火光染红了她的眼眸,燥意也随之散去,她加快了脚步。
    走了有一刻钟,秦流西感受到一股湿意传来,走出出口,她回头看了一眼,嘴角一抽。
    出口竟是一个墓穴的生门。
    而跟前,却是在一处山谷,林子茂密却阴森,不远处,仿佛有人声和火光传来。
    她循声走去,走了几步,又听见秃鹫的唳声,想了下,往左边走去。
    穿过一片荆棘丛,秦流西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她眉头皱起,快步走了几步,有一个充斥着浓郁阴气的深坑出现在眼前,而坑边的泥地,被挖得乱七八糟,她往坑里一看,瞳孔一缩。
    坑里,横七竖八地堆着几具尸体,还有白骨,有两三只秃鹫正在啄食着尸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到来而被惊吓到,扑腾着巨大的翅膀唳叫着飞走。
    秦流西的脸色有些难看,再看周围,除了这尸坑里的尸体,却不见一个阴魂。
    看这些尸体,也不像是自然死亡的样子,如果是横死,怨魂应该会跟在尸体附近,但没有,而且是一个都没有,这就有些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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