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和陈铎回了二院,他有些犯困,想要去小书房补觉,被美玉拉住手,“你昨天说要帮我参谋铺子的。”
    见美玉兴致很高,陈铎忍着困跟她回了房间,二人坐于桌旁,梦丽给他俩换了茶水,关好门离开了。
    美玉踌躇着不知道先问哪个问题好,陈铎的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微笑看着她,“想学东西的话,先给师父倒杯茶吧。”
    美玉从善如流,给陈铎和自己都倒好了茶水,陈铎品了下茶,点点的涩意自舌尖蔓延,让他清醒了些,“昨天不是说想开胭脂铺子吗?”
    “是。”美玉看向陈铎,“你觉得可行吗?”
    “你娘家不就是开胭脂铺子的?你有什么秘方吗?”陈铎问。
    美玉讪讪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不过我上次从街边小贩那里卖了几盒胭脂,觉得成色不错,我想要是能和他合作也不错。”
    “拿来给我看看。”陈铎发话,美玉连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陈铎又道:“你平时用的都是从宋家拿来的吧,也拿一盒同样颜色的过来。”
    美玉在妆奁翻了一下,拿了两盒胭脂过来,一盒货郎卖的,一盒宋家拿来的,她打开后放在陈铎面前。
    陈铎见两盒胭脂大小相等,只是装东西的器皿已显示出贵贱有别,粗瓷和白玉瓷一下子就能看出哪个是货郎的,哪个是宋家的。他伸手先抠了一下白玉瓷里的胭脂,在右手食指指腹慢慢碾匀,颜色鲜艳均匀,触肤细腻,他只是在书上见过胭脂的制法,但以己度人,于女子而言,这样的胭脂确实十分上等。
    他又伸手抠了一点粗瓷里的胭脂,在左手食指指腹慢慢碾匀,出乎他意料的是,粗瓷的胭脂质感并不亚于白玉瓷里的胭脂,他两只手放在一起对比,甚至连颜色都毫不逊色。
    “这两盒胭脂的价格是多少?”陈铎挨个手闻,左手的胭脂没什么异味,也没什么香味,右手的胭脂有股淡淡的梅香,他在嗅到的一瞬间愣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
    “货郎卖的胭脂一盒五百文钱。”美玉的目光移到自家的胭脂上,“这都是我大哥给我定做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但是我听说过我家的胭脂最便宜的一盒也要五两银子。”
    宋家给美玉做的胭脂肯定不止五两银子,不止十倍的差价,但是质感却差不多。五百文对平民百姓来说不是小钱,没有名家噱头对大户人家来说又看不上,货郎的胭脂应该主要卖给青楼戏院的姑娘们。
    陈铎一边思索,一边道:“你很喜欢梅花?”
    美玉点头,“是啊,梅花香自苦寒来,你不觉得它很厉害吗?”
    “确实厉害。”陈铎微笑起身,走到水盆边净手,“我认为如果能找到这个货郎,你开铺子的想法基本可行。”
    “真的?”美玉欢心雀跃走到陈铎身旁,见他洗完手,忙递给他布巾。
    陈铎接过布巾擦了擦手,“你知道货郎叫什么吗?”
    美玉的笑下去了,绞尽脑汁地想,“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记得他说自己卖的是上党胭脂,你回来的前几天在陈家绸缎铺卖给了我五十叁盒胭脂。”
    陈铎哑然失笑,“他没把货箱送你?”
    “他的货箱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我要货箱做什么。”美玉认真回想了一下。
    陈铎嘴角翘得厉害,把布巾往架子上一搭,“你放心吧,人我会给你找到的。”
    “既然想用此人,你是不能做百姓的生意了,争取能让他把胭脂做得更好些,抓住城中贵眷们的心。”陈铎坐回座子,美玉紧跟其后坐在一旁,菱花窗外的阳光照在她专注盯着自己的脸上,陈铎觉得此茶回甘得有些慢。
    “浣南城内做生意热闹的共有四条街,天青、天庆、天佑、天福,陈家的铺子多开在天福,你要是想有个照应可以定在那里,若是想单打独斗,就去另外叁条街看看。”陈铎慢慢道。
    美玉斟酌了一下,“若是想要从天福街买下一个铺子需要多少钱?”
    “不偏不正的大概二十万两,偏一些的也要十万两左右。”陈铎端起茶杯。
    美玉瞪大眼睛,“多少钱?怎么这么贵?”二十万两,那是她所有家当。
    “没听说过,天福一条街,金银满地堆吗?”陈铎品了一口茶,看着美玉失落的神情,有些好笑,“做生意也不是一上来就要先买铺子,可以先从别人那里租铺子用,等赚了钱再盘自己的铺子就好。”
    美玉看了看周围,十分好奇地凑近陈铎,悄声问:“你说陈家在那里有很多铺子,有多少铺子啊?”
    陈铎放下茶杯,学着她的样子,凑近她悄声道:“听说过陈半街吗?”
    美玉向后一仰,大为震撼和敬畏,原来天福半条街都是陈家的。
    陈铎失笑,这人嫁过来前也没怎么了解过陈家啊。其实他要插手帮忙很容易,但大包大揽对美玉有什么益处,连自己摸索的乐趣都没了,“有专门从中斡旋的牙人,你想找铺子,可以找他们,只要付出适当的佣金,很好用。”
    “太好了。”美玉又高兴起来,陈铎接着道:“至于管事和伙计,你愿意自己找就自己找,不愿意就从陈家调。”
    美玉想到梦丽和绿娥,忙问:“女人能做管事吗?”
    陈铎没见过女管事,但是想起撑起馄饨摊的优昙,平明百姓中像她这样抛头露面养家糊口的女人不在少数,难道商户人家还要因循守旧吗?“有何不可呢?尤其是你做胭脂生意,也许一个女管事会比男管事更有好处。”
    “真好。”想起前世没有依靠的自己,依靠不了自己的梦丽和绿娥,求人不如求己,她不想她们永远只做丫鬟,如果日后真的能有一技之长,可以依靠自己过活,那是极好极好的。
    陈铎自小书房中醒来,已到了正午,送信回来的小童坐在书桌后默默看书。
    “主子,你醒了?”
    “少奶奶呢?”陈铎伸了个懒腰。
    “她带着梦丽姐姐和绿娥姐姐去看什么铺子了。”小童放下书,走到陈铎面前。
    陈铎揉了揉小童的发,“咱们去天青街,帮你优昙姐姐看看摊子有没有人占。”
    李骜嚼着薄荷倚在墙边,看着下属拿着画像一个个核对过往路人,其中一个把刚刚过去又回来的人核对了一下,李骜看得直蹙眉,到底是谁想的这么蠢的搜查办法,简直浪费人力,影响百姓心情,可惜他身处人下,只能听命照做。
    冯守时抱着李骜的腰刀站在李骜旁边,看着坐在茶摊闲坐的一个锦衣卫,撇了撇嘴角,“安排咱们查天青街这个人多地方,本来咱们能用的人就少,还把这个二世祖安排过来了。”
    这个二世祖高敬是李骜现在顶头上司百户高峥的大儿子,他觉得天青街查到要犯的概率大,就把高敬从别的地方安插了过来,想要收割功劳。
    李骜懒得和他计较,只有蠢人才会在这时候往外蹦,能查到废太子的党羽都怪了,更别说废太子了。
    高敬坐在茶摊上,本来他要在家里搂着第七房姨太太睡觉,反正最后找到人功劳也是他的,爹非得让他过来走个过场,他满腹躁郁地晃着茶盏里茶水,这什么破摊子也配他下嘴。
    迎面走来两个娇俏少女,他吹了一个口哨,把两个少女吓了一跳,连忙相携离去,他放声大笑。
    冯守时咬牙切齿,“大哥,咱们不管他?”
    李骜眯了眯眼,“犯不上。”说完在太阳底下闭目养神。
    陈铎带着小童来了天青街,见馄饨摊没被人占,便上了馄饨摊对面的酒楼,驾轻就熟地坐到了窗边。
    小童看着楼下的锦衣卫,“最近好多锦衣卫查街,主子,你说他们真的能找到废太子吗?”
    废太子又不是蠢人,怎么会被蠢人找到。陈铎品了口茶,“记住,这些事,与我陈家无关。”
    小童坐好,乖巧道:“知道了。”
    美玉带着梦丽、绿娥,跟在牙人后面,来到了天青街,她们已经看了好几家的铺子了,美玉越看心里越有数,越想多看看铺子,因为美玉给的赏金多,牙人倒也很乐意带着美玉四处看。
    她们一行人见前方有锦衣卫查人,就停住了脚步,想要往回走,高敬看见梦丽眼前一亮,大喊一声,“姑娘,等会儿!锦衣卫查人!”说着,他站起身拉了拉腰带,在同僚惊愕的目光中走向梦丽。
    一行人闻言一愣,倒是没想太多,乖乖站在原地等人查看,谁知那人过来后不核对画像,反而是目光下流地打量起了梦丽的脸,美玉和绿娥都是眉头一皱,牙人见的多了,知道这小姑娘长得漂亮,召来了好色的兵痞子,心叫不好。
    正在美玉想要把梦丽往后拉的时候,高敬突然伸手摸了一把梦丽的脸蛋,梦丽脸上涨红,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之后,心里十分屈辱,下意识地打了他一巴掌。
    高敬也是一愣,自己还没说什么风流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打过自己,瞬间恼羞成怒,回了梦丽一巴掌,力道之大差点把梦丽打倒。
    “梦丽!”绿娥和美玉同时叫起,看着梦丽快要倒下的身影,美玉心中的火一下子燎了原,那是梦丽!见绿娥已经扶住梦丽,美玉瞬间冲了上去,一手抓住高敬的头发,一手狠狠朝他脸上抓去。
    陈铎听见了“梦丽”的叫声,来不及和小童对视,已经站起身从窗户向外望去。
    两道女人的尖叫声十分刺耳,李骜睁开眼,突然觉得刚才其中一人的声音十分耳熟,想起那个人的身影,心跳乱了一拍,向纷乱处望去。
    只见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女子发狠揪住身穿飞鱼服男子的头发,还不停用手去抓他的脸,那男子疼得哇哇直叫,反应不过来应该反击,只一个劲儿地拽女子的手,想要让她停下。
    陈铎和李骜同时瞪大了眼睛。
    陈铎见那男子身穿飞鱼服高出美玉一头,若是反击肯定有美玉受的,率先反应过来,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
    李骜眉头紧锁,伸手从冯守时怀中取出腰刀,头也不回地奔向那里。
    高敬面皮被抓得十分疼,见女人不停下手,醒悟过来应该伸手回击,他松开抓着女子手腕的手,将手攥成拳朝着美玉的头打了下去。
    就在拳头打在美玉的头上时,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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