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顾国师一喝之下, 郁宁才发现了自己似乎有些虚弱。顾国师手一捏,郁宁吃痛, 下一刻青玉玺就到了顾国师手中, 顾国师将它塞进了郁宁的袖中,另一手则是不动声色的扶着郁宁,他关切的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郁宁乖巧的摇了摇头, 顾国师微微松了松手,见郁宁没有倒下, 这才松开手, 负手于身后, 呵斥道:“下次再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就再不放你出门!”
    “师公为何如此说?我又哪里做错了?”郁宁一脸迷惑的看着顾国师,浑然不知他为何发怒。
    顾国师拉着他到一旁坐下, 一手悬在郁宁的脉上给他诊脉, 直到确认脉案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在心下松了口气——若是真的当着他的面出了事, 阿若怎么能原谅他?他自己又怎么原谅自己?顾国师越想越气,郁宁被看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师公,你笑得好颤人……”
    “你不知道同出一源的法器可以融合气场吗?让你背的书你背了没有?难不成你背到狗肚子里去了?”顾国师收回了手,转而招了招手,自一名青衣婢手上拿了一个药瓶, 从中倒出一丸药出来,地给郁宁,嫌弃的说:“行了, 吃了药就没什么问题了。”
    郁宁想也没想张口就吃了,药丸一入口就化作了一团甘露,甜丝丝的滑到了喉咙里,落入腹中,然后开始散发着暖融融的气息,温和却恰到好处的驱走了那一丝阴冷之气。郁宁享受的眯了眯眼睛,耍赖似地扯着顾国师的衣袖:“这个……好好吃!”
    顾国师没好气的说:“好吃也没有了!起来!”
    王管事是顾国师身边的大管事,轻易不能离身,故而之前在平波府接郁宁的是另外一位外务管事。他其实也有一些风水上的才能,不过只是能够观气罢了,他能在顾国师身边一众管事中脱颖而出也有几分这点因果。自郁宁回来后,他自那位外务管事身上听得郁宁有改天换地的手段,说的是神乎其神。本还有些不信,毕竟之前见郁宁时还是个爱撒娇的小少爷,怎么一月不见就成了一方大能了呢?这次见郁宁施为,不禁心悦诚服。他见郁宁一脸郁闷,便解释道:“少爷勿怪,此药是由雪莲、黄精、丹参数十种药物提炼而成,一丸足矣填补亏空,多吃反倒是不好。”
    郁宁一听就理解的点了点头,是药三分毒,多吃那肯定不好——他之前也就是随手撒个娇,也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再吃一口。就丹药入腹这么一小段时间,郁宁已经发了一身汗,他尝试着站起身来,见自己稳稳当当的,顾国师也没有再阻拦,眼角瞥到庭院中四散的带有气场的焦木,连忙说道:“那什么,师公,我先去把雷击木给捡了。”
    顾国师摆摆手让他去了,等到郁宁带着几个侍从一溜烟的这里抱两根那里拣一根,甚至还让人把主干中的三分之二都给抬走了,纳闷的与王管事说:“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那里亏待了这小子?怎么能这么……这么……”顾国师想了想,才蹦出来两个字:“财迷。”
    王管事是知道文王天星剑的,此时又见了青玉苍龙玺,他虽不知此为何物,却也知道这是一件不亚于文王天星剑的宝贝。郁宁和文王天星剑之间的事情他也知道几分,便低低笑着回复道:“少爷方接触这一行,偏偏又机缘匪浅,自己寻摸的法器大多不能随意动用,好不容易见到恰好趁手的,岂有不急之理?”
    “少爷少年心性,不过是不太沉稳罢了,财迷却是万万说不上的……少爷得了什么好东西,向来都是先孝敬您和梅先生的。”
    顾国师听罢沉思了片刻,无奈的叹道:“……罢了罢了,难得见他想要什么东西,随他去吧!”
    王管事在一旁使劲的夸郁宁:“少爷年纪轻轻,已经能有这等本事了,日后更是不可限量……如今行内都传富水城中出现了一位大手笔的郁先生,只不过这郁先生神秘得很,至今还没人打听得到这位郁先生的跟脚,若是他们知道少爷是您的弟子,必是要叹一句有其师必有其徒的!”
    顾国师瞪了王管事一眼,眼中却也是颇有得意之色:“此话休提,叫梅先生听见了,又要与我闹脾气……”
    “大人与梅先生乃是一体,梅先生的弟子就是您的弟子,何必遮遮掩掩的反倒惹梅先生不快。”王管事摇了摇头,不太懂他们二位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顾国师以袖掩唇,笑得色若春山,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你不懂。”
    “……”是,我不懂。
    ***
    郁宁这头硬生生花了半个时辰才把雷击木都收拾好了,快快活活的凑过来和顾国师嘀咕,他比划着:“师公师公,回头你给我找个得力的大师呗?其实那些小树枝什么的就够我使了,也不用再调整,但是那个三四尺的树干我可挥舞不动……”
    顾国师刚刚被哄得眉开眼笑,此时自然无甚不可,应道:“知道了,回去就给你找总行了吧……别总拉着我衣袖!成何体统!”
    郁宁讪讪的把手松开了,仍由顾国师大红的袖摆自手中滑落,并且还试图抚平上面被他抓出来的皱褶。顾国师一把把自己的衣袖抢了回来,干脆利落的塞回披风里面,一边吩咐道:“芙蓉,替你少爷再取一件披风来……再叫家里准备好姜汤热水,少爷一回家就给他灌两碗姜汤下去。”他看向郁宁,见郁宁若无所觉得模样,挑眉问道:“阿郁,你不冷?”
    “不冷。”郁宁感受了一下,刚刚顾国师给他吃的那丸丹药的药性可能还没过去,身体就像是被泡在温水里一样,丝毫不见冷意。他见顾国师一副打算回去的样子,连忙又扯住了顾国师的披风:“师公,先别走。”
    “又怎么了?”
    郁宁拉着他往庭院里走:“师公,你来看就知道了。”
    然后顾国师被他这样拉到树桩子旁边,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连性子都变了——上一个敢这样拉他衣袖的是梅先生,再上一个则是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做什么?”
    郁宁一指树桩子,用手指戳了戳它,道:“师公,它还有救哎,我们要不要救了它再走?”
    “它要是救不活你是不是会很麻烦。”
    顾国师这才严肃下来,伸手抚触了一下树桩子,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郁宁拉着他的手去碰之前他碰过的地方:“这里这里,刚刚我不当心划破了手,借着血气才察觉的。”
    郁宁指的地方要比树桩其他地方略深一些,应该就是沾染了郁宁的血的原因。郁宁本来想把青玉玺递给顾国师让他凭借着青玉玺来探查,顾国师却拒绝了,只见他伸手一探,随之就被带入了玄之又玄的世界中,世间风水自有规律,郁宁方才伤了手,此间气场流动之间自然就沾染了他的血气,描绘出一道较为清晰的路径。顾国师借由这条路径感受到树桩中那一抹弱小的生机,便收回了手。
    “是还有救。”顾国师淡淡的道:“你想怎么办?”
    郁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非常真诚恳切:“师公,我拿了它的枝干,就是欠了它一点因果,我若是赠还他一场机缘,是不是很理所应当?”
    顾国师自郁宁方才的笑容中就知道他打了什么鬼主意,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打知道这树被雷劈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能瞒得住朝野上下,一场动荡再所难免,只要明日之前这树没有活得迹象,那么一概都是要以死了来定论的,事后这树再要死活也影响不了大局——当然,要是能活着,能给他省不少事情。
    他想了想,干脆的点了点头:“也罢,叫方丈他们叫来,把护国寺的建筑图纸也一并取来。”
    两侧青衣婢应喏而去,顾国师看着郁宁,竖起了一根手指:“今日天色不算早了,让你做,但是今天必须完成,否则是死是活都与大局无碍。”
    他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阿郁,你只有一次机会,不管成不成,你都得跟我回去,不得纠缠。”
    第三根手指也竖了起来:“第三,不准告诉你师傅。”
    郁宁一听,他也知道顾国师敢放他一试主要是他在富水城有了成功案例,那就显得不是那么弱小无能了。再有顾国师怕也存了几分要看看他能力的意思,所以才有只有一次机会这个说法——大多数风水局,也都只有一次点穴的机会,如果他这次没弄好,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被顾国师拘在府中背书用功了。于他嘛,有顾国师在他身边看顾,他也能过程中印证所学,求之不得。郁宁眉开眼笑的答应了:“多谢师公!”
    “别贫,一会儿就拿出点真本事来。”顾国师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一笑道:“若是能成,大祭那日,师公就让你做副祭。”
    “哎?副祭?”郁宁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
    顾国师说出这个承诺,本来是想叫郁宁一脸惊叹好生感动,结果看他一脸懵懂顿觉自己一番心意喂了狗,忘记了这兔崽子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八成弄不明白什么叫副祭,也不明白副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他气得甩袖,负气道:“就是跟在我身后捧香炉的。”
    “这样啊。”郁宁想了想,觉着这可能是顾国师以往没有弟子,所以上这种大祭祀之时只能让侍从来捧香炉捧剑之类的,不由有些同情,开口哄道:“师公叫我做什么都使得,别说是捧香炉了,捧鞋袜痰盂夜壶也是成的。”
    什么时候该捧鞋袜痰盂夜壶?要么在他病床前,要么在他死后。
    “……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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