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感觉视力下降了,可能需要配个眼镜比较好。”沛诚好心建议道。
    不料森泽航却断然拒绝:“不要,戴眼镜像老头子一样。”
    刚推门进来的谢行:“……”
    谢行扶了扶眼镜:“有没有哪一天你能不气死我。”
    沛诚干笑道:“谢总,森总不是那意思。”
    森泽航完全不嫌事儿大:“我就是那意思。”
    谢行懒得理他,说:“你家那一套vr设备,到底什么时候拿来测试,我看过后台数据了。那套设备有非常规的激活数据,可能与你们俩被套进梦境游戏的事有关,我需要检查一下。”
    “不都和你说了明天上班我会带来的吗?”森泽航说,“老头儿健忘?”
    谢行今天好容易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结果森泽航这边倒是不着急了,他额头青筋一闪,说:“等到明天干嘛,现在叫个人去你家拿不就好了。”
    森泽航“啧”了声:“怎么可能让不熟的人来我家。”
    这话倒是不假,沛诚认识森泽航这些日子,发现他领地意识和边界感挺强的,并不爱和人凑堆玩儿。许是平时他必须要参加的社交活动已经过多,难得闲下来的时间,要么去跑步健身,要么直接回家,私生活堪称简单。
    沛诚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刚上班没多久就去过了啊?”
    森泽航也愣了一下,知道沛诚是在说他入职第一周就送了酒醉的自己回家。也是从那一夜开始,他们每周末都在草莓镇相见。
    “不知道,看你顺眼吧。”森泽航随口道。
    沛诚“哦”了一声,虽然知道这人惯常恃靓行凶,但心中仍不可抑制地升腾起一些小雀跃,面上极力维持自己嘴角的弧度不变。
    森泽航却忽然怒目圆睁,嚷道:“你还不感恩戴德?”
    沛诚心里旖旎的一丁点窃喜立刻烟消云散,他面无表情、语气呆板地说:“哇,我真是太开心了呢。”
    谢行咳了一声:“你俩不要再打情骂俏了,说正事。”
    沛诚脸皮薄,被这么一揶揄顿时不敢吱声儿了,尴尬得到处乱瞟。森泽航倒是大大咧咧地往椅背上一靠:“詹姆斯谢,你别羡慕嫉妒恨了。你现在知道我们说的都是真话了?哼!晚了,慢慢等着吧!”
    第23章 谣言止于死马
    沛诚回到自己工位上,趁机把兔子app掏出来看了看——目前他又积攒了20积分,可以购买一些简单的道具,比如花5分解锁森泽航讨厌的东西,用以避雷,亦或是将20分一口气全花了,激活“查看实时好感度”这个道具。
    但沛诚想来想去,终究没有花这个钱——倒也不是心疼那20积分,而是犯了怂——如果能够查看好感度,万一发现森泽航对他好感度其实非常低;或者哪天他做了什么事,回头便看见好感度忽然降低,他一定会大受打击、畏手畏脚的。
    再看荒野大表哥这个副本的进度条倒是已经进行了30%,沛诚猜测应该要完成重要的任务才能有所突破,比如重建两座神庙,击杀怪物大boss等。整个副本任务完成后,除去期间累积的信任积分之外,还有15个奖励积分,可以说是相当划算。但对于这个“梦中梦”的设计,沛诚心中总归隐隐有些不安——草莓镇的人如果在第一层,只能理解镇中的世界,那么森泽航和“闵效禹”算是在第二层,同时看到了当前的现实和草莓镇的梦境。按照这个思路,自己在第三层,他的世界还包含猝死前的现实以及兔子系统,这样说来——兔子能算作第四层吗?那么兔子背后又是什么人或者什么力量在操控这一切呢?
    沛诚忽然兴起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想法——他自以为真实的、过去近30年的人生,有没有可能也只是一个游戏呢,是在上帝视角下忙忙碌碌、可笑之极的一场梦境。
    说到底,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和草莓镇的npc或许也没什么区别——他们好歹还享有无知的幸福,而自己明知道这些积分任务只是剧情给工具人的安排,却也只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谢行把森泽航家的设备翻来覆去研究了一遍也没有结果,只能心有不甘地放两人回家去了。睡意朦胧之间,沛诚感到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愈发模糊,直到完全坠入黑暗。
    然后过了不知多久,他的感官又逐渐清晰了起来,背后是坚硬的床板,空气中漂浮着潮湿木头的霉味。沛诚迟钝地睁开眼,见森泽航正单手撑着脑袋,歪头盯着他。
    沛诚:“!!!”
    森泽航笑眯眯道:“你醒啦?”
    这是什么春风一度后清晨的标准台词,沛诚被这画面冲击得说不出话,半张着嘴满脸呆滞。
    森泽航见状眉眼更弯:“你刚睡醒的样子好傻,睡着的时候还愁眉苦脸的,一点也不可爱。”
    “啊……”沛诚木然地坐起身来,“感觉我才刚睡着没多久呢。”
    “没事儿,回头让谢行给你发周末加班的工资。”森泽航说罢便翻身下床去洗漱了,沛诚慢吞吞地在床底找到自己的靴子——鞋跟全是泥巴和青苔。
    过了一会儿,森泽航从门外拎回来昨天洗好晒干的衣服丢到床上,说:“快起来,吃点东西我们去石匠铺逛一圈。”
    两人从赌场老板娘那里支了些零钱便出了门——石匠听说两人要修复一个四人高的巨大神像,还以为来了大活,正在兴奋,又听说这石像地处镇子外面的神庙里,又火速连连拒绝,将二人撵走了。
    随即他俩又去警局打探了一番——警局正在午休,一个人也没有,暂时关押犯人的铁牢笼空空如也,锁上也锈迹斑斑,破败得很。警局外得告示墙贴满了经年累月的悬赏单,基本都是难度过大所以被剩下来的任务,从解决家畜被袭的疑案到追捕抢劫犯应有尽有。森泽航看了一会儿,忽然意味深长地瞅了沛诚一眼,明显是计上心头的表情。
    “怎,怎么了?”沛诚问。
    森泽航随手揭下一张悬赏单,向内对折了几下揣进怀里,但又巧妙地露着一个边,思索着说:“就算石匠答应了白天去修复女神石像,凭他加上我们两个人,要完成这么大的工程也挺够呛的不是。”
    “嗯,这个年代没有起重机,我感觉有些材料都搬不动的。”沛诚不明所以,“所以怎么办,我们还要花钱招其他人吗?”
    “是得招其他人一起帮忙,但我不想花钱。”森泽航说。
    “那要怎么做?”沛诚好奇地问。
    “好办,等会儿我们去人流量大的地方挨个溜达一遍,再大声密谋一番,就说神庙的神像下封印着宝藏,是修复女神像的奖赏,听说是金子珠宝什么的,反正随便编。不用说得太清楚,只要只言片语流出去,自然会传开的。”
    沛诚明白了——这是资本家在骗取免费劳动力,割npc的韭菜呢。
    “如果有人问起,你可千万别露馅,”森泽航接着说,“一定装出一副有所隐瞒,并不希望消息走漏的样子,但凡有人表露了兴趣,一定要尽力劝阻他们去一探究竟。”
    森泽航退了半步,忽然演起来了:“什么?哎呀没有的事,我不知道,神庙什么的可不兴去啊,我们去看过了,什么都没有的。”
    沛诚笑起来,也摆出鬼鬼祟祟的模样学道:“没有啊,你听谁说的,什么红宝石……啊?不是不是,我可没说什么宝石,你可别和别人说啊。”
    森泽航也笑了:“你演技好浮夸。”
    “客气客气,”沛诚谦虚地说,“都是老师教得好。散播谣言嘛,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怎么叫散播谣言,”森泽航一本正经地说,“这叫利用信息差。”
    不出半天,“神庙埋藏着古老的宝藏,能够全镇人一辈子吃喝不愁,只要修复神像就能获得,甚至还能许三个愿望”的风言风语在口耳相传中演变得愈发荒唐,已经传遍了半个草莓镇。两人踩着落日回到赌场时,发现赌场门口竟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詹姆斯!”沛诚惊讶地叫住他,“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还很担心你呢。”
    “二位阁下!”詹姆斯兴高采烈地迎上来,“无需担心我,我可是经验丰富的赏金猎人!瞧我矫健的身手、瞧我灵活的步伐!”
    “好好好,你牛。”沛诚敷衍道,正想问问他镇南神庙的事,詹姆斯忽又说:“对了,我的马找到了!”
    “什么?”这下森泽航也震惊了——那夜里他明明亲眼见到黑影将马匹吞噬,只剩一层皮掉在地上,“你确定那是你的马?”
    “是的阁下!我绝不会认错,这才是我的马,耳朵有个缺,我不会认错。”詹姆斯带着二人来到马厩处——他的马车前果然重新有了一匹马,全虚全尾好端端地站着,皮肉骨头和鬃毛都完整无缺。
    “不可能。”森泽航仔细辨认了一下,但确实很难肯定和那夜里看到的是不是同一匹,只能问:“怎么找回来的?”
    “它就自己回来了,我也很吃惊呢!”詹姆斯心很大地说,“或许那天夜里光线不好,阁下错认成了别人的马。”
    几人站到马的正面,平视马头——马双目瞳孔漆黑一片,没有眼白,一看就不对劲,十分吓人。但詹姆斯似乎毫无所察,只是开心马找到了,还捡起一柄木刷,给马屁股梳了梳鬃毛。那匹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既不会小幅挪动甩尾,也不打响鼻,宛如一个逼真的标本。沛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马眼死气沉沉,全无高光,如同一潭黑洞洞的死水,半点生气也没有。
    他朝森泽航递去一个纠结的眼神,对方及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也别说。
    第24章 我算是他的朋友吗?
    “好恐怖啊!那匹马好恐怖啊!”一进得房间关上门,沛诚立刻抓狂,在屋里横冲直撞,像一头受惊的鹿,“他现在还要出门?还要去镇子外面?他要骑着那匹马出门吗?不要吧!詹姆斯疯了吧!”
    森泽航却表现得十分镇定,他云淡风轻地说:“他不是有银剑吗,他不是无所不能的赏金猎人吗?让他去好了呀。”
    沛诚迟疑地看着他,不确定地说:“您……您是不是在生谢总的气啊?詹姆斯是无辜的。”
    “他无辜个屁!”森泽航一时不察暴露了心中所想,掩饰般地咳了两声:“没有啊,这不是你建议他去镇南神庙打探的吗?我们的探索任务已经完成了,也该轮到他交作业了吧。”
    沛诚就知道之前谢行找他要设备,他故意拖着他,是在不爽之前他们说了好几次谢行都不当回事、把他俩当疯子。但谢行的确又是特别一板一眼、很严肃的性格,和森泽航大相径庭。沛诚顿时忘记害怕,好奇地问:“森总,您和谢总怎么认识的呀?”
    “森总谁,不认识。”森泽航傲娇地说。
    “好好,森泽航,你和谢行怎么认识的呀?”沛诚好脾气地配合道。
    “一次人工智能大会上认识的,我做主旨嘉宾发言,下来之后他把我嘲讽了一顿,就认识了。”森泽航说。
    沛诚一脸无语,仔细措辞:“那还挺……浪漫。”
    森泽航惊悚地看了他一眼:“哪里浪漫了?”
    “就是本来势不两立的两人,后来因为共同的理想抛弃前嫌,携手并进,萌生了战友的情谊……”沛诚声音越来越小,“我瞎说的。”
    森泽航若有所思:“你这个想法虽然荒唐,也和谢行没什么关系,不过这剧情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哪里?”沛诚纳闷地问。
    “不记得了,可能从老刘手机里听的吧。”森泽航两手一摊。
    老刘是公司配给他的私人司机,年纪不小了,是一个很热心肠的叔叔。平时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得体,开车也平稳,就是闲等的时候老爱刷短视频,尤其热爱听爽文。
    “哈哈。”沛诚干笑了几声,又换了个话题:“咱们今天还玩儿牌吗?”
    “不想玩了,”森泽航想了想,忽又说,“不然我教你玩?”
    “我?我学不会吧,德州扑克什么的,感觉很高端的样子。”
    森泽航不赞同道“胡说,楼下那些傻老头都会,你有什么学不会的。”
    沛诚听罢更忧心了:“可是傻老头的钱都输给您了。”
    “那不一样,”森泽航又露出了那种欠揍又忍不住让人觉得可爱的得意表情,“那是遇到了我。现在有我当你师傅,你还不感恩戴德,把他们都拿下?”
    “又要感恩戴德,”沛诚一见他竖眉毛,立刻改口:“就是就是,谢谢老师给我开小灶。”
    “行,我先给你说一遍德扑的规则和技术要点。”森泽航大发慈悲地说。
    沛诚犹豫地问:“不需要手里有副牌比较好吗?”
    森泽航闻言却很疑惑:“不就五十二张牌四种花色,每种花色十三张么?这又不复杂。”
    沛诚默默流泪,说:“嗯嗯。”
    “每人手里底牌两张,一共有四次加注机会。公牌一共五张,会分为三轮亮出,每轮翻出公牌前都可以选择加注、跟注或者弃牌。”
    沛诚看着面前光秃秃的地板,幻想着无实物表演:“嗯嗯。”
    森泽航:“你手中的底牌具体是什么,其实大部分时间没有那么重要。”
    沛诚抬起头来:“不重要吗?”
    “重要的不是这两张牌是什么,而是场上其他玩家认为你这两张牌是什么。”森泽航煞有介事地说。
    沛诚复又低下头去:“嗯嗯。”
    森泽航:“你在翻出flop、也就是前三张公牌之前,就要想好,我想让别人以为的牌型大概是什么范围,才能去操控对手的举动和行为。”
    沛诚显出虚心受教的模样:“嗯嗯,我想好。”
    “加注或者跟注的时间和节奏也很关键,不过你目前还处理不了这么细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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