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日后,纣嫽又为蒙知韫诊脉。
    “如何?”
    才将手搭上,便听得蒙知韫急不可耐的问话,纣嫽睨她一回,见她眼巴巴瞧着,并不作答。
    细辨脉相后,她收了手。
    “未孕。”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将蒙知韫心中的所有期盼击的粉碎。
    “未孕,未孕!”
    蒙知韫揉着手里的帕子,咬牙道,
    “陛下一月要在我这处留宿大半日子,为何还怀不上这龙种?你说保我有孕,可是诓骗我的?”
    面对她的恼火,纣嫽神色从容:
    “我说保你有孕,却从未应承过让你一夜得子,”
    她拿过杏黄递上的湿帕,轻轻拭手,
    “我让你莫要行房太过频繁,于怀胎不利,你可听了?”
    平静无波的一句话,就让蒙知韫失了半身气势,她不敢与纣嫽对视,蠕了唇,支吾道:
    “那是陛下之意……我又怎能违抗?”
    话虽如此,其实蒙知韫心里也清楚,她不是不能拒,只是不愿。
    难得在此事上压了孙婉一头,她又怎会将到手的宠爱分出去,叫她来跟前得意呢?
    纣嫽一眼瞧出她心中所想,嗤笑一声,起身道:
    “既如此,便安心与他夜夜欢好,那龙胎,待位分稳固,再做打算。”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自然不是真想让蒙知韫诞下龙种,是以并不出言告诫,而是旁敲侧击的推着她往另一条路走。
    做个妖妃,独占帝宠,还能以粱帝精元滋养己身,未尝不是件好事。
    蒙知韫咬了咬唇,捏着帕子不吱声。
    纣嫽眯了眯眼,心念微动,出言试探:
    “我现有两方,一为养你孕体,可使受孕更易。一为养你玉门,用后,能让你如未嫁新妇。二者择一,无法同获。”
    这是逼她在承宠和受孕间做出选择,且言下之意十分明显,选其一,只是养成易孕体质,未必能一举夺子。选其二,却是实打实的好处,令她玉门紧致,让粱帝再难离身。
    蒙知韫先喜后苦,听得她说完,面上已是愁容遍布,难以抉择。
    纣嫽静等她思虑,也不催促。
    一炷香后,蒙知韫有了决断:
    “我……现下……仍是选其二。”
    她迟疑着,终究还是走向了纣嫽为她铺好的路。
    纣嫽预料到结果,不由轻哂:
    “取琉黄六分,蒲华二分。为散,以指撮一升汤中,洗玉门二十日,方可紧致如处子。①”
    一旁的春茗忙提笔记下。
    临走前,纣嫽对蒙知韫意道:
    “既得了宠,便要好生谋划,只你一人,又能留住他多久?”
    “帝王薄幸,为喜新厌旧之首,再过叁月便是纳采大选……”
    她话语未尽,只颇含深意的一笑,携杏黄转身离去了。
    徒留下蒙知韫静坐原地,一张俏脸青白交加,眉心紧蹙。
    *
    时至春分,叶嫩花初。
    粱帝的春蒐(sōu)之行又提上了日程,此回往云集行宫去,那处背靠群山,有大片猎场。
    原本诸如此类出游,蒙知韫素来是不去的。她对外是个温良淑慎的性子,往年,都是孙婉随行君侧。
    今时不同往日,现下她是后宫第一人,粱帝指了名让她去,她自然不能抗命。
    况且,她并非不想去,不过以往不擅骑射又是娴静姿态,没有由头罢了。
    她动了,后宫的几位妃子也不落下风,最终除蒙知韫外,另定了叁人陪同,预计是半月后出行,行装车马就早早的筹备了起来。
    纣嫽这回去为粱帝送药,他亲下了口谕,点了她与另一位奉御随行,一去一月,粱帝不想断了施针。
    她心间迟疑不定,面上却掩去所有思虑,温声应了是。
    ……
    自粱帝寝宫出来,纣嫽与一抬轿辇迎面碰上。
    宫中可用辇者为数不多,除粱帝和太后外,唯余德、容二妃,以及国师鹤寻昼。
    她心中有事,未曾注意来人,且轿辇周遭只有两个小童随侍,她无需行礼,自然与之擦肩而过。
    春风又来作乱,卷了一缕若有似无的异香,盈入轿中。
    阖目养神的鹤寻昼鼻翼翕动,倏的睁开眼,瞳中惊色一闪而过。
    他立时喊停了轿辇,拨开帷幔,探着身子向外望去——
    视线所及之处,唯有两道女子倩影,其中一人配了帷幔,宽檐薄绢,行动间轻盈飘逸,身姿曼妙。
    鹤寻昼的目光有瞬间凝滞,他的手紧紧捏住帷幔,柔软的料子在他掌间被揉的变了形,他还是遥望着那背影,一时间难以抽离。
    这个身形。
    他记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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