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伤口不深,医生只为江子义简单包扎伤口,不必住院。
    四人从医院走出来,陈钧浩手里提着江子义的药物,不断再三叮嘱:「医生说虽然你只是轻微骨折,但是也切记千万不要做剧烈运动,定时吃药,两个礼拜后记得回来复诊,听见了没?」
    江子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刚刚我也有在场,你没必要再重复一遍。」
    「我只是担心你老人家忘东忘西的,善意提醒而已。」陈钧浩驳回。
    一直沉默着的张妈惭愧道歉:「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害你搞成这样。」
    江子义另一边没受伤的手搭过张妈的肩,「你确实是该道歉,你之前说过,把我和钧浩都当成是你的第二儿子,如果你刚才就这样被撞死了,难道就不怕我们难过吗?」
    「对啊,万一今晚振业闯进我们梦里对我们开骂怎么办?」陈钧浩也开玩笑附和。
    张妈听信地眨眨眼,脸色更为憋屈,「好啦我等一下就去神祖牌面前跟他道歉,叫他不要乱骂你们。」
    陈钧浩也把手搭在张妈肩上,「这不重要,你要说的,是保证不会再做傻事了,那样他才能安心。」
    张妈点点头。
    不久,所有人抵达房屋大门前。前脚刚要把门打开,不远处便传来一把男声。
    「老婆!」张爸急匆匆地朝他们跑来,身上的白衣早已被工地里的石灰沾染成脏黑色。
    他搂住张妈,从上到下,前到后四处打量,确认没事之后才大松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再转头看向受伤的江子义,鞠躬道歉,「谢谢你,不好意思,医药费我会赔给你的。」
    江子义连忙摆手,「千万不要,钱是小事,最重要阿姨平安无事就好。」
    两夫妻此时除了连声道谢,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随后陈钧浩让张爸赶紧带张妈回屋休息。
    目睹他们平安进屋后,三人终于完成任务,放下心中大石。
    「你伤势还好吧?需不需要送你回宿舍?」陈钧浩看向江子义,问道。
    江子义轻轻举起受伤的手臂,示意自己好得很,「我只是轻微骨折,别把我搞得像手断似的好不好?」随后把目光投向陈钧浩身旁的杨婉真,微微一笑单手伸出,「不好意思,刚才没来得及好好自我介绍,我是江子义,钧浩朋友。」
    「杨婉真。」杨婉真也伸出手回握。
    江子义逗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你该不会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我们....」杨婉真有些紧张,手足无措不知道在比划些什么,「只是朋友。」
    「在孤儿院认识的朋友。」陈钧浩补充。
    江子义不以为然,「好吧,既然是钧浩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你哪天有空,可以约出来吃饭逛街看电影之类的,就我们单独的那种。」
    陈钧浩翻了个白眼,不管在哪个世界,江子义的渣男性格依旧不变。
    他轻轻把江子义推开,「不好意思她很忙的,没空和你出门。」随即赶紧岔开话题,「你不是要回宿舍吗?快走吧。」
    「你是在打发我走吗?」江子义罕见陈钧浩这副反应,于是更来趣了,「吃醋了喔?」
    陈钧浩握紧拳头,嘻嘻笑着,试图掩盖内心的紧张尷尬,「欠抽是不是?」说着又举起右腿,「再不走我就踢你了。」
    「你是这么对待一个伤者的吗?」江子义连连往后闪退,「好啦,不闹你了,我回宿舍了。」再次看向杨婉真,眨了眨眼,「再会。」
    「会你妹!」陈钧浩再也收不住腿,径直往前踢了出去,差点就真的踢到了江子义的「八月十五」。
    待江子义走远,陈钧浩略带尷尬的目光看向杨婉真,只见她不知何时脸颊浮现淡淡的透红,低头微微笑着。
    他清了清嗓子,说话都有些不自然了,「那个,江子义就是这种性格,你别理他......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单独约你,千万别理他。」
    「知道了。」杨婉真边走边笑着回答。
    「还有,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要不是你的提醒,或许现在,阿姨就真的出事了。」
    「我当时只是随意提出一个想法而已,别把我夸得那么伟大。」
    「你一个随意的想法,却拯救了一条人命,无论如何,你都是她的救命恩人。」陈钧浩走到不远处的石墙,攀爬着坐了上去,杨婉真也一把跃起,坐在他身旁。
    他望向天空,眼里满是怜惜,「振业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当中的开心果,不管在哪里或什么时候,他都永远保持开朗的笑容,感觉他就没有一刻是不开心的。
    他一出事,所有人都接受不了。尤其是阿姨,自从振业去世后不久,她便患上了精神失调症。偶尔正常,偶尔会突然大发脾气,不是乱摔东西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一整天。但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
    说着,他突然停顿。这画面,不也在述说着他自己吗?
    「我能理解阿姨的感受。」杨婉真悬空摇晃着双腿,「最亲的人突然离开,换作是谁都接受不了吧。」
    她像是有感而发,神情突然感伤了起来,「生离死别是每个人生中的必经课题。你说,如果人们不需要经歷死别,那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更美好,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但是有些人如果活着太痛苦,那唯有死了才能够解脱不是吗?」陈钧浩藉由此话来暗示自己的处境。
    「我不赞同。」杨婉真反驳,语气略带凌厉,「一个人选择死亡,就证明他下足了巨大的勇气,否则为什么人们都那么怕死?而他们既然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为什么却没勇气继续活着想办法解决自己所面对的阻碍?」
    「我认为,只要活着,就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她说着,又低下头,眼神比刚刚忧伤得更多,「有些人,拼了命地想活下去,可命运却完全不给他们任何活着的机会....」
    她越说,眼眸垂得越低,甚至快看不见她眼里的光芒。
    陈钧浩察觉有些不对劲,侧头望向她,「你没事吧?」
    她怎么看起来比他更伤感?
    她迅速收起自己的悲伤情绪,抬起头回望他,淡然一笑,「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他总感觉她有隐藏的心事,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已被她抢先转移话题。
    她指向天空,笑得无比灿烂,「你看,今天的夕阳是不是特别漂亮?」
    他也抬眸朝天边缓缓落下的夕阳望去,「嗯,确实很漂亮。」
    *
    夜深人静,经过今天张妈的事情,陈钧浩不免再次忆起张振业。
    他从书柜里拿出一本尘封已久的高中毕业册。
    毕业册非常厚重,由于长时间没整理,封面上都佈满了灰尘,还有一些小小的黄色污渍。
    依照江子义的说法,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是同班同学,还一起高中毕业,而张振业则是在毕业后的两个月才发生车祸。
    虽然他依旧离开人世,但至少他们都顺利毕业了,算是填补了原生世界的遗憾吧。
    他翻阅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毕业册,以往每当他怀念以前,想念张振业及其他队友的时候,都会翻看比赛及得奖时所拍下的相片。
    而如今,却只剩下这本不切实际的毕业册包裹着他们的回忆。
    毕业册里展示的不只是该届所有毕业生的班级照和个人资料,也记录了他们在校的生活点滴。
    三人的班级正是三年三班,和陈钧浩以前的班级一样,都是三班。
    班级照里的他们都显得青涩懵懂,就如其他青春期的少年一样,血气方刚。
    再翻阅到三班生活照纪录那页,果然就像江子义所说的,班里形影不离的三剑客。有互相画鬼脸的、还有一些与其他同班同学稍微比较正经的合照。
    明明自己根本没拍过这些照片,但此刻的他却深感其受,彷彿以前真的经歷过这场高中生活。
    照片不是很多,他简单过目几遍,再随意翻阅其他班级的大合照及生活照。除了以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同学,也没再看见其他熟人,于是将毕业册合上。
    等等。合书之际,刚刚似乎瞥见了某人。
    他快速翻阅回去,最终在其中一页停了下来。
    那是三年一班的班级照。按照回忆,他并没有认识的人就读一班,甚至是与一班的所有同学都毫无交集过。
    但此时此刻,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孔居然出现在一班的班级照上。
    从第一次看见她,就总有一个感觉,他们俩在哪里见过,但就是说不上来,模糊破碎的记忆使他放弃这个念想。直到这一刻,他才更确定,他的预感,一定是准确的。
    他仔细端倪班级照里站在右上角的一位女同学,确保没认错人,再翻去个人资料那一页,应证了他所猜测的一切。
    「真的是你,杨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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