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个还没有实权的君王,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你和樊尔之间,他还是更想护住你。”
    听完这番话,琉璃不免想到方才那略显颓势的背影。她知道嬴政为难,但他没想到他的难处是想护住自己。
    许久,她缓缓吐出一口白雾,问对面魂魄:“我刚才语气是不是太严肃了?”
    武庚点头:“有点,要不你去哄哄他?”
    琉璃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人人都提醒她嬴政已不是孩子,既不是孩子,自然不需要哄。
    星知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樊尔已经被关进了咸阳牢狱,她气冲冲过去,却被看守牢狱的狱卒拦在了外面。大庭广众之下,着实不好动手闯进去,她转而又冲回王宫,怪责琉璃没有护好樊尔。
    琉璃面无表情听完那些指责,挥手指向外面,“说完可以出去了。”
    闻此话,星知秀眉拧作一团,不敢置信瞅着她,“你到底有没有心,樊尔都被关押在人族牢狱了,你怎么还能如此淡定!”
    心情本就很差的琉璃懒得再与她废话,直接施了一道灵力赶人。
    星知只觉凌冽之风迎面而来,待她反应过来,已然踉跄着退到殿外。还不等她冲进去继续争辩,原本敞开的殿门瞬间关上。
    看到剑拔弩张的星知,魂魄武庚再次发挥作用,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更是夸张了琉璃的态度。
    “你当时没在场不知道,恩人为了樊尔差点跟君王动手。这件事情,怪只怪他是成蟜的剑术老师,有心之人才有机会将他牵扯其中。不过你也别担心,他在狱中不会受苦的,等会我帮你过去瞧瞧。”
    得知樊尔不会受苦,星知这才稍稍安了心。绞着手指纠结片刻,她别扭隔着紧闭殿门道歉:“那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很担心樊尔。”
    然而,回应她的是尴尬的寂静。
    琉璃依靠在燎炉旁,茫然望着里面火红炭火。听说牢狱内阴冷潮湿,也不知道樊尔冷不冷,鲛人最怕冷了。虽然每年冬季,他都嘴硬自己不惧严寒,但她看得出来他在强撑。
    就那么静坐到深夜,一声凄厉枭声传来,她才回过神。弯身揉揉发麻双脚,她踉跄起身拉开殿门去了隔壁寝殿,把床榻上所有衾褥都收进玲珑袋,准备给樊尔送过去。
    琉璃捻诀飞掠上宫墙,身影很快消失在漆黑夜幕中。
    牢狱内是三班轮岗的,不过夜里看守的狱卒大多会偷懒。琉璃施法躲过那些人的耳目,顺利找到樊尔所在牢房。东侧最深处的这间牢房看起来还算干净清爽,应该是嬴政事先叮嘱过,她指腹轻捻,牢房铁锁应声而开。
    正在闭目养神的樊尔掀开那双墨蓝双眸,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早在琉璃进入咸阳牢狱之时,他便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清雅淡香。
    “为何这个时候过来?”
    琉璃轻轻推开牢门,进去后随手关上。而后解下腰间玲珑袋,把里面四条衾褥全都拿了出来。
    “我担心你冷,给你送几条褥子。”
    说着,不等樊尔动手,她先一步弯身蹲下,拉过两条衾褥铺在干草上,又把剩余两条叠放整齐。
    樊尔目光柔和注视她做完这一切,莞尔一笑:“多谢少主。”
    琉璃扯住他的袖子,拉他在褥子上坐下,愧疚道:“是我没有护好你,我若能预知成蟜有朝一日会反叛,当年定不会答应让你教导他剑术。”
    “少主不必自责,这件事情主要在华阳王太后,就算没有成蟜,她也会寻其他由头刁难。”
    主仆俩并排坐着,同时叹气。后宫那些事情看似像是小打小闹,若真到了触及利益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狠。
    琉璃手肘撑在膝盖上,单掌托腮,侧头盯着樊尔那张五官俊美的脸。
    “以前我觉得鲛人貌美是很幸运之事,而今我才发现,容貌是会招惹灾祸的。你若是长得丑一些,兴许芈檀就不会喜欢你,她若能一心一意争夺王后之位,华阳王太后也不会设计陷害你。”
    樊尔柔声宽慰:“少主无需担心,我没有教唆成蟜觊觎王位,兴许过几天,我就可以出去了。”
    “这段时间,我会安排武庚每夜都过来陪你。”琉璃说着站起身,解下身上狐裘披在樊尔肩头。
    昏暗牢狱内一阵疾风而过,带动灯火摇曳,一名狱卒迷迷糊糊睁开眼,低声嘟囔:“见鬼,方才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行至牢狱入口的琉璃侧头回望一眼,捻诀消失。
    翌日,五位将军率领十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屯留。
    这场王室公子的叛变,六国之间均是看热闹心态。
    当年嬴政以十三岁的年龄即位,六国觉得秦国可能会因此衰败,曾多次合谋攻秦,可他们却忘了秦军并不是十三岁的少年。
    经历多次失败后,这一次秦王亲弟弟反叛,他们不笑话笑话,都对不起这些年在秦军手下吃的苦头。
    恩怨颇深的赵国更是从中挑唆,明言要出兵支持成蟜对抗秦军。
    成蟜信以为真,原本的忐忑荡然无存,安心和樊於期一起谋划对抗即将到来的秦军。
    十万大军很快抵达屯留,王翦一直谨记君王嘱托,秉着能劝降,就绝不动手的原则,命杨端和三次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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