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今只有他知道小福子在哪里。
    楚筠被拉着贴近了些,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仍有疑惑:“我听到孙公公说你成全他的心愿?他这是有何心愿?”
    魏淮昭缓缓开口:“想知道?与你说倒是无妨,可就怕你听了会睡不着。”
    先帝昏庸,驾崩前所留遗诏选的则是同他一样只图享乐的私生皇子,确实不是当今圣上。
    他疑心甚重,当年更是留了两道完全一样的遗诏,并将其中一道交给了恰好在场的孙公公。若是他哪个儿子生有异心,此份遗诏即是关键。
    只是孙公公在眼见形势有变,难以转圜后,决定将遗诏暂交代给他干儿子,并帮他离开了京城,再将此事深深埋在了腹中。
    铁稷卫派丙字队出京所追查的,也正是小福子的下落。
    其实前世据魏淮昭后来追查所知,小福子当年宝贝一般带着遗诏逃出,却被一伙贼当金银珠宝给盯上了,夜间来窃取时起了争夺,又一时走火被烧了个干净。
    小福子心知自己清楚遗诏的内容要命,烧毁了遗诏也同样要命。无论今后安坐皇位的是谁,他怕是都要掉脑袋的,于是干脆更换名姓彻底躲了起来。
    此事孙大监自然不知,他始终以为还有另一份遗诏在小福子的手里。
    皇上刚登基时,他心中尚有迟疑,只待形势明朗之后再看如何抉择。若是他在新帝手中没有活路,那便借遗诏赌个活路。
    他跟过先帝一阵,但擅审时度势,手里算是干净。只要他能将经手的差事办好,皇上不介意用着他。
    后来眼看着朝局稳当,皇上削弱了外戚之势,又为着社稷百姓勤勉政事。孙公公便清楚那遗诏已经没用了,也不该存在。
    他都这把年纪了,只想再安心服侍皇上几年,再得一个恩赏安享晚年体面离去。
    可遗诏一日未毁,他一日找不到小福子,此事就如柄尖刀抵在他的脖颈上。
    皇上虽在小事上宽宥,可在关键之处一向手腕狠绝。若这旧诏被翻出,孙公公自知留个全尸算是体面了。
    待在封地的亲王不是没有,他又猜不透小福子拿着遗诏是何心思,只能一直在暗中悄悄寻人。直到他找去的人撞见了同样在寻人的铁稷卫。
    魏淮昭怕这次有什么变数,以防万一借着公务之便去找那小福子看看情况。被孙公公察觉后,也因此事互相试探了数回。
    孙公公若仍怀有异心,魏淮昭自然留他不得。
    约莫在半年前,孙公公得知小福子在魏淮昭手中,也确定了他知晓遗诏一事,只能赌了一回,前来开诚布公相谈。
    魏淮昭也在先前试探中,看出孙公公确实无意借遗诏生事,唯一心愿既然是体面寿终,他也无需徒生争端。
    此事所牵扯到的,可都是能引动朝堂震荡的大事。
    魏淮昭的提醒倒是没说错,楚筠若是知道了,以她这有点长进但仍旧胆小的性子,难免要在夜里翻来覆去。
    楚筠听了魏淮昭说的这话后,沉默了片刻。
    然后摇摇头忙说:“那你还是别与我说了吧,不想知道了!”
    魏淮昭既然这样说,想必是牵扯到什么朝廷政事上了,倘若自己不是他的夫人,许是听见几个字都能要了命的那种。
    那她还是别好奇了,若是知晓得太多,她以后都得时时谨慎,怕自己哪日不小心说漏嘴去。
    反正朝中的事,夫君自己有分寸的。
    孙公公大多时候都在皇帝身边伺候,之后的几日楚筠也就没再遇上他。
    她担心皇后心气不顺还来找她的事,于是大多时候都干脆在帐中歇着,或是去陪小郡主去近处散心。只在魏淮昭猎到什么回来哄她高兴的时候,才同他一起去瞧瞧。
    此回围猎定下的时日不长,待她一回神时,发现离这场狩猎结束也只余最后两日了。
    昨儿刚下过一场小雨,山林之间也雾蒙蒙的,不太舒适,楚筠几乎整日都没出去。今日眼见午后天色晴好,才带了凝竹她们去附近草地间透气。
    此时还在纵马狩猎的都往深处去了,这一片就尤为宁静。楚筠摘了些花打算回去时,忽瞧见不远处迎面过来好些人,并夹杂着有些混乱的哭声人声。
    “这是怎么了?”楚筠疑惑,除了拉回来什么厉害猎物以外,她还没在猎苑附近见过这般情形。
    而且比起狩猎的热闹,这更像是出了什么事的喧闹。
    人影转眼而来,楚筠看见几个守卫手中抬着什么往前方去。而后头被搀扶着的女子脸色苍白啜泣着,紧裹的披风下衣裳凌乱,能见点点血迹。
    雀竺怕他们不小心冲撞过来,忙上前挡了,而楚筠刚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便被接下来的震惊一幕,吓得脑海一空,几乎半个身子都麻了。
    守卫所抬着的东西上,原本遮挡的布料不小心滑开了一角,露出了宁煊略有残缺鲜血淋漓的狰狞尸身。
    即便雀竺立即上前挑布盖了回去,楚筠也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她不曾见过这样血腥可怕的景象,受惊之后连身躯都瞬间僵硬了,双手冰冷,也几乎听不见雀竺她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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