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行天下 作者:耳雅

    09 天意可违

    诡行天下 作者:耳雅

    09 天意可违

    白玉堂和展昭望向林间的风来处,茂密的灌木之后,不知道隐藏着什么。

    小四子趴在石头身背后好奇地望着前方,他也闻到了那一股怪味。他平日经常跟着公孙验尸,认得这是死人的味道,而且像是已经臭了。人死了都臭了的话,相比起活人来倒是更安全些,死人也不会害人。

    白玉堂走了过去,用刀拨开草丛……众人从灌木的缝隙里望过去,只见前方是一片惨象。

    灌木后边是一座小山坡,确切地说,是一个乱葬岗一样的地方,难怪有尸臭味了。可是,如果只有死人的话,石头和剪子是不会做出防御姿态的。

    两人绕过乱葬坑,就听到前边传来了古怪的声音。

    剪子吱吱叫了起来,小四子忽然看见远处林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好奇想凑上去看看,被石头叼住了拽回来,一把按在了肚子底下。石头本能地将小四子藏了起来,剪子也警惕地盯着前方,两只爪狸从来没这样紧张过。

    展昭皱眉——是什么东西呢?

    白玉堂侧身望着林子的一角,的确像是有东西……他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看。只见一团黑色的身影正蹲在角落里,托着一截断肢,像是正在啃食。

    两人这才看清楚,叼着残肢的,是一个蜷缩着的人,那人也不知道是生病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形同枯槁十分丑陋。全身皮肤都成了酱紫色,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鬼魅怪物。

    “你是谁?”展昭试着跟他交流,但是那人却怪叫了起来,张嘴露出了一口血色尖牙来,纵身一跃扑向展昭。

    展昭赶紧撤后一步,躲开了他的利爪,白玉堂见他凶悍不怎么通人,就用刀对着他的背部一击。

    “咔嚓”一声。

    那人突然倒地,像是陶瓷摔碎了一样,摔在地上开裂,飞溅出好些黑血来,没片刻就死在了地上。

    这回轮到白玉堂吃惊了,他对展昭做无辜状,“我没用力……”

    展昭也理解地点了点头,让白玉堂看那人摔碎的地方露出来的骨头。

    “怎么骨头那么细?”白玉堂蹲下看,也觉得不太对。

    “唔!”

    这时候,被石头藏在肚子底下的小四子奋力钻了出来,大口喘气,“石头,闷死了!”

    石头赶紧站起来,小四子总算爬了出来,跑到展昭他们身边,也睁大眼睛看,“哦,这个人生病了!”

    “什么病?”白玉堂和展昭异口同声问。

    “爹爹跟我讲过,叫什么坏血病,我以前见过一次的。”小四子拿一树枝戳了戳那人伤口的骨头,“这种病很少见的,一般跑船的身上可能会出现。不过他好严重哦,你看骨头都缩到一起了,全身血泡。他这样子骨头很脆的,所以一碰就死掉了。”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别说,小四子还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跑船的?”展昭皱眉。

    “吱吱!”

    这时候,石头和剪子蹲在乱葬坑附近,对着众人甩尾巴。展昭和白玉堂走过去一看,只见它俩对着乱葬坑吱吱叫。

    “它俩叫什么?”展昭问小四子。

    小四子头,“唔,这么开心的样子,大概是找到你们要它们找的那些花了吧?”

    “花?”白玉堂皱眉,纵身跃上了旁边一棵高树,攀着枝头往乱葬坑里望了一眼,脸色也难看起来,“猫儿。”

    展昭上去,也往下望,才发现——原来乱葬坑不过是个幌子,里头另有玄机!

    这乱葬坑高于地面,形成一个小山坡,四周有尸体的残肢,因此大家不会注意里边的情况,正常人见着么个可怕景象,大多转身走了。

    可事实上,乱葬坑的当中是空的,开了一块田地,血红色的泥土上面,开满了妖艳的红色花朵——大片的血胆红种植在乱葬坑里边。

    展昭和白玉堂可算明白了,难怪石头和剪子要带他们上这儿来,可不就是找到了么!

    “玉堂。”展昭忽然指着花田让他看。

    白玉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只见花丛中,有些藤蔓上,竟然结了果实,有正从青色渐渐变红的,也有完全血红色的,如同悬胆一样挂在藤蔓上……血魔胆!

    “有人在这里培育血魔胆?”白玉堂联想到刚刚的棚,“那个窝棚也许就是种花人住的。”

    “四位高僧发现了,于是被杀了灭口……”展昭觉得有可能,不过还有疑点,“这个得了坏血症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他动作很快,却不堪一击。”

    “喵喵,白白。”

    这时候,就听下方小四子忽然叫了他们一声。

    展昭和白玉堂低头看下面,就见小四子正仰着个脸看他们呢。

    “小四子,我们一会儿就下去。”展昭说了一声,却见小四子伸起手,指着他们上方,“树顶上!”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愣,仰起脸来看,立马都傻了眼。

    只见树顶上挂着一些残破不全的尸体,都干枯萎缩,就和眼前死与坏血症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

    很快,展昭让人找来了公孙他们,众人都被这奇异的景象惊呆了。

    “嗯……”公孙皱眉盯着那死于坏血症的男子的尸体看,“这就是坏血病了。”

    “可为什么牙齿是尖的?”展昭不明白。

    “坏血病的人牙龈会萎缩的,牙齿有些会脱落,稀疏萎缩又沾了血的牙齿看起来很会显得尖利可怕。不过他身体里还有其他毛病,而且你们看他内脏渗出来血的数量,我敢说他胃里也都是血。”

    “真恶心。”赵普撇撇嘴,“这里是莲花楼的地界,有人在这儿种血胆红,莲花楼不可能不知道吧?”

    “不算莲花楼地界。”展昭指着乱葬坑上方的一块地界碑说,“那里为界限,这乱葬坑刚刚好划在了莲花楼的外围!”

    “做法很巧妙么。”赵普冷笑一声,“这还得好好问问那个蹦跶得最欢的娘娘腔,看他怎么回答。”

    处理完尸体,也到了晌午了,在乱葬岗晃悠了半天的众人都没有食欲,先回开封府。

    刚进府,展昭就见庞煜叼着牙签溜达出来,“有贵客到啦!”

    众人都不解,“什么贵客?”

    “在书房和包相喝茶呢。”庞煜笑嘻嘻说,“哎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好阔气!”

    众人听了个一头雾水,跑到书房门口一看,展昭惊了一跳。

    只见殷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正和包拯坐在书房里谈话喝茶呢,白夏也和他们一起,三人说得还挺高兴。

    聊完了,殷候又到了开封府展昭的院子参观。

    展昭揪住他,拽到没人的地方问,“你怎么跑来了?”

    殷候耸耸肩,“听说包大人让你一天之内把我缉拿归案,我不是投案自首来了么?”

    “别瞎说!”展昭左右看了看,“大人怎么说?”

    “哦,他让我随意活动,行事低调、来去提防、尽力帮忙。”殷候笑嘻嘻回答,“包大人睿智聪慧,乃是人中龙凤。”

    “那你就听他的忠告,待在院子里别到处跑!”展昭转念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稳妥的法子,将殷候放在身边,就能时时看着,也不怕他被人暗算什么的。

    一起吃完了饭,展昭和白玉堂去看公孙验尸了,大家还有公事要忙

    殷候无所事事四处晃荡,逛到了花园里,就看到一只肥肥胖胖,老鼠不像老鼠小熊不像小熊,白色的动物正跑来跑去抓一只蝴蝶。

    殷候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蹲下,对它招手,“啧啧啧……”

    在院子里追蝴蝶的是石头,石头扭过脸,见一个不认识的人蹲在那里,正跟自己打招呼,打起、鼻子嗅了嗅——有展昭的味道。

    于是,石头就走了过去。

    殷候跟它对视了一会儿,石头赶紧摇尾巴,本能地感觉到,这个人不可以得罪。

    殷候了石头的耳朵,觉得手感不错啊,就捏来捏去玩耍起来,心说开封府还真是什么都有啊,这小家伙应该就是西域的爪狸吧?

    正捏得好玩呢,就听院子门口“哒哒哒”的脚步声响,有人小跑过来,脚步很小,殷候心说这腿也太短了,莫不是个娃娃?

    果然,院子大门口拐进了个胖娃娃来。

    进来的是小四子。小四子原本跟公孙一块儿验尸呢,公孙要找些关于坏血病的资料,赵普一点用都没有,让他翻三页书要好几天,于是就打发小四子去藏书阁找。小四子跑进藏书阁,石头屁颠颠跟来,就在门口等着,于是跟殷候玩上了。

    小四子捧着书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殷候正和石头玩耍。

    捧着三本书站在了院中,小四子歪过头看殷候。

    殷候也蹲在那里盯着他看,心说——啧啧,这娃娃真可爱,肥嘟嘟的,昭小时候也这么可爱,不过可没他胖呼。

    小四子盯着殷候看了一会儿,一拍手,“哦,爷爷是喵喵的亲戚吧?”

    殷候一愣,挑眉,“喵喵?”

    小四子过来几步,仰起脸看殷候,“眼睛和喵喵好像哇!”

    “喵喵说的是展昭么?”殷候伸手,戳了一下小四子圆滚滚的腮帮子,心中再一次感慨,胖娃!

    “嗯。”小四子点头,感觉身后石头拱他,就把石头拽到前边来,“它叫石头,是个姑娘,开封府还有个男石头,喵爷爷不要弄错哦。”

    “喵……爷爷?”殷候莫名脑袋里冒出一只长胡子的老猫形象,赶紧甩头,伸手掐了小四子一把,“小孩儿,你是谁啊?我和展昭像么?”

    “我是小四子!”小四子回答,“像啊。”

    殷候听着倒是新鲜,展昭面相温和善良,属于人见人爱,自己长得邪凶恶,一般人都怕……两人完全没相似之处,这小娃竟然一眼看出他俩是亲戚?

    “哪儿像?”殷候很感兴趣地问。

    “眼睛呐!”小四子仰起脸仔细看,“不过,喵喵眼睛现在不是这个颜色,以前更像哦。”

    殷候微微眯起眼睛。

    小四子拍手,“啊,你琢磨事情的时候和喵喵好像!”

    殷候双目一闪,小四子高兴,“你刚刚高兴了是不是?好像喵喵的反应啊!”

    殷候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就找了一旁的石头凳子坐下,跟小四子闲聊,“你叫小四子?”

    “是呀。”

    “你和展昭很熟啊?”

    “嗯!”小四子点头。

    “那白玉堂呢?”殷候很感兴趣地问。

    “白白和喵喵都熟的哦。”小四子将书放到了桌上,爬到凳子上跟殷候闲聊,“喵爷爷你是喵喵的什么亲戚?”

    “嗯……不能说,你就当我跟他没关系吧。”殷候托着下巴捏石头的耳朵。

    “为什么啊?”小四子不解。

    “会给他惹麻烦,小四子,你也别跟别人提起这事儿。”殷候嘱咐

    “哦。”小四子点头,“好的。”

    殷候看到桌上的书,伸手拿了一本翻翻,“这么小就看这种书?”

    “爹爹要的。”小四子从怀里掏出小荷包来,打开拿出几颗松子糖,“请你吃糖。”

    殷候乐了,拿了一颗,小四子又给了石头一颗,自己嘴里送一颗。嘴里含着糖,一边的腮帮子就鼓了起来,小四子接着说话,“喵爷爷也和白家爹爹一样是来观礼的么?”

    “嗯……主要还是来看看白玉堂怎么样吧。”殷候吃着糖,“观礼我倒是想,不过还是要看情况。”

    “白白很好的,不过这次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进行。”小四子略带失望地说,“自从喵喵的哥哥不见了之后,就有好多好多事情哦,一件接着一件,喵喵和白白都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九九和爹爹那时候,还打仗呢,他们都有空亲亲。”

    “从展晧失踪开始?”殷候皱眉,随手翻看着小四子拿来的书,“坏血病?”

    “嗯。”小四子觉得殷候越看有些地方越像展昭,好亲切,就回答,“刚刚我和喵喵他们在山上遇到了一个坏血病死掉的人。”

    殷候皱眉,翻另外的几本书,“海上来的船?”

    “在水里漂太久的人啊,会得这种病的。”

    这时候,托着果盘经过的小玉见一老一少坐在桌边闲聊,就过去送了一叠水果。包拯之前交代了,说殷候和白夏都是客人,要好好招待。

    殷候给小四子剥了个橘子,问,“这病好治么?”

    “多吃点桔子柚子什么的就好了。”小四子笑眯眯说,“很多出海久的人,比如说运瓷器、丝绸出去卖的海船,上边都会放一筐筐的桔子、柚子什么的。”

    殷候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从海上漂来的啊……原来如此。”

    “小四子。”

    小四子和殷候正在说话呢,岳阳跑了进来,“公孙先生让我来看你找着书了没。”

    “找到了。”小四子将书交给了岳阳。

    岳阳和殷候打了个照面,岳阳对殷候行了个礼,“前辈。”

    殷候看了看他,轻轻点头。

    岳阳拿着书走了,小四子晃着腿歪过头看殷候,就见殷候盯着岳阳走出去的背影,像是在发呆。

    “这个表情也和喵喵一样呐。”小四子说着从凳子上蹦了下来,伸出一手指,按住殷候眉心两道浅浅的皱痕,“白白每次都会酱紫给喵喵揉揉揉,就揉开了。”

    “哦?”殷候笑得开怀,“会这样子揉开啊?”

    “嗯!”小四子点头,“白白自己也会皱起来,那时候,就喵喵给揉。”

    殷候伸手他脑袋,“小四子,你平日在开封府闷不闷?”

    “闷倒是不闷,开封府每天都有千奇百怪的案子。”小四子拍拍石头的脑袋,“我早上要学艺术、下午跟着小良子练功,吃晚饭前去看小包子审案,或者跟小小胖、小馒头出去逛逛。吃了晚饭就比较好玩,大家都忙完了在院子里聊天,好多人很热闹的。

    “哦……开封府是这样的生活啊。”殷候点头,之后,他跟着小四子一起去了前头的大院。就见仵作房门口,展昭他们正围在一起,公孙翻着书,众人似乎在比对些什么。

    小四子跑过去,凑到公孙身边。

    公孙掐了他一把,“去拿个书那么半天?”

    “我跟喵爷爷聊天么。”小四子说完,展昭纳闷,“喵爷爷?”

    小四子一回头……却见刚刚跟出来的殷候没在了,“咦?”

    赵普揉着他脑袋,“小四子,又大白天说胡话了啊?”

    “才没有……”小四子很想说喵爷爷是展昭的亲戚,不过想起来这是秘密不准说,只好将话吞了,跑去找小良子了。

    折腾了那么久,除了知道这些死人都于不同时期死于坏血病和中毒之外,其他一无所获。

    展昭见都下午了,就想找他外公喝个茶,可是前前后后找了一圈,殷候没在!

    逛出院子,正好碰着白玉堂也找人呢。

    “猫儿,见我爹了没?”白玉堂寻了一圈,发现白夏没了,也有些着急。他爹不比别人,别人丢了还好,他爹还爱惹是生非。

    “会不会和我外公出去喝茶了?”展昭担心,要是叫人看到白玉堂他爹和殷候一起吃喝玩乐,估计又要落人话柄了。

    “也许上船去了。”白玉堂提醒,“我们去找找。”

    展昭点头,两人急匆匆跑了出去。

    此时,开封府北城的书市里。

    白夏下午见白玉堂他们挺忙的,就不想打扰,他得白玉堂给的零花钱,于是就问了开封府的衙役哪里有书市,听说城北很多卖书的地方,他就自个儿跑来了。

    到了书市一路逛,白夏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最后到了一家玉器铺子前边。

    白夏一想,好歹给展昭买个见面礼吧,顺便给玉堂也买一个,就当做是定亲的一点意思。

    这开封府的铺子自然比别处要阔气很多,白夏进铺子看了看,发现冰玉很不错。他一眼看中了两个小巧致的玉壶。这两个玉壶用来装鼻烟大些,用来装酒又小些,不过用来装药就刚刚好!样式也大方,男人带着应该不费劲。而且这是难得的好冰玉,玲珑剔透,里头的白色玉质跟丝绵似的雪白干净,是上乘好货。

    白夏伸手一指那一对玉壶,“要这对!”

    白夏手指着玉壶的同时,旁边也有人一指,几乎是和他同时说出,“要着一对!”

    白夏抬起头,身边那人也抬起头。

    白夏就见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青衫男子,斯文俊秀,彬彬有礼的样子。

    那人手手里提着个包袱,像是赶了一阵子路刚到开封的。白夏暗道这位好斯文啊,就对他笑笑。

    那人非常有礼,也对他笑笑。

    掌柜的左右看看,笑道,“二位爷,这对玉壶只有一对,不如两位一人一只吧?”

    “这样啊……”白夏有些为难地了下巴,“我送一对新人用的,要两只才好呀。”

    “这么巧啊。”对面那位青衫男子也道,“我也是送人办喜事的,不过君子有成人之美,阁下买吧。”

    “不好不好。”白夏赶紧摆手,“你风尘仆仆而来,不露宿先买礼物,可见对那对新人十分重视,我可以另外再挑的。”

    “不好不好,君子不夺人做好。”

    “不好不好,就当我一点心意。”

    两人在那里推来让去,掌柜的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办好,心说见过抢着要的,没见过抢着不要的。

    “二位爷,不如再看看别的?”掌柜的见两人似乎都很有钱,就推荐,“冰玉还有其他款式呢,你看,玉玲珑啊、玉如意啊什么的,价格都一样,你看多漂亮。”

    青衫男子和白夏异口同声问,“多少钱?”

    “哦,三百两银子一个!”掌柜的笑呵呵说,“咱这可是公道价!不划价啊!”

    “三百两啊,两个就是六百两咯。”青衫男子点点头,“倒是不贵,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

    “嗯,是不贵。”白夏也点头,“可是君子有成人之美。”

    于是,两人又一口一个君子地谦让开了。

    掌柜的拿出了一对玉如意、一对玉鼻烟、一对玉扇坠、一对玉璧、一对玉玲珑……总之一对一对又一对,两人看中的都是相同款式,还是推来让去。

    最后掌柜的毛了,“你俩这审美也太一致了!要不这样吧,你们玉壶呢,一人拿一个、鼻烟壶呢,一人拿一个、扇坠呢,一人拿一个、玉玲珑呢,一人拿一个……”

    白夏和青衫男子对视了一眼,“这个么……”

    “可是掌柜的。”青衫男子看老板,“一对是值六百两,所谓成双成对才美满么,若是只买一个,单个不值三百两啊。”

    “呃,那我给你们便宜一点?”老板琢磨了一下,“二百八十两?”

    “不行,就便宜二十两。”青衫男子摆手,“要不我去别家看看。”

    “唉唉!”掌柜心说挑着半天去别家不白忙活了么,“二百五十两?”

    “我买来送人的,二百五太不吉利了!”白夏笑眯眯,“再便宜点。”

    “要不就二百二十两?”青衫男子笑眯眯,“成双成对!”

    “这个么……”掌柜的琢磨着,减了八十两啊,自己是不是卖得有些亏了?

    “不亏啦掌柜的。”白夏帮腔,“我们多给你买一对么!”

    掌柜的搔搔头,觉得倒也行。

    白夏挑了挑,拿了两个冰玉的葫芦,这葫芦造型奇特,还是个外挂葫芦,里头应该能装酒,十分别致。

    两人付了银子后,默契地一交换。

    白夏拿了两个冰玉壶,那青衫男子则拿了两个冰玉葫芦,相视一笑。

    掌柜的了头,一拍脑袋——他们不就是买了两对么?好么,一对少赚了一百六十两!

    白夏走到了门口,青衫男子问他,“兄台怎么知道我看中的是这对冰玉葫芦?”

    白夏笑眯眯,“阁下一看就是个明人,见我买冰玉壶,所以故意也说要,最后想让给我。于是要冰玉葫芦就是退而求其次,能砍砍价,是不是?”

    青衫男子笑了,摆摆手,“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常做玉器买卖,这对冰玉壶么,二百两一个差不多了,一个卖三百两太贵了。可这里是开封府,店大欺客,我个外乡人不好还价。多亏这位兄台会了我的意,实在是聪明人。”

    “彼此彼此,我也是趁机还价啊,在下白夏,阁下怎么称呼?”

    “哦,我叫展天行。”

    “展兄。”

    “白兄。”

    “一起去喝一杯?”白夏善交朋友,看展天行怎么看怎么顺眼,展天行也是个开朗人,乐呵呵答应去吃饭不过要让自己请客。白夏拉着他就往太白居走,“好好,这顿你请下顿我请。哈哈,我儿子快成亲了,过几天请你喝喜酒。”

    “这么巧啊,我儿子也快成亲了,到时候你也来喝喜酒。”

    两人有说有笑往前走,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可刚拐了个弯,前边出现了几个江湖人,拦住道路。对白夏道,“白夏,我们庄主有请。”

    白夏愣了愣,“你们庄主是谁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那几人有些不耐烦。

    白夏觉得莫名,“我不跟来路不明的人走的,我在开封也没什么朋友,免了。”

    “慢着,由不得你不走!”江湖人很是蛮横。

    “好放肆!”展天行出言制止,“你们几个江湖人,竟然敢在开封撒野,还有王法没有了?”

    “跟你没关系!”那几个江湖人警告展天行,“少管闲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可以报官抓你们!”说着,展天行伸手一指后边,“看,官兵来了!”

    几个江湖人一回头,展天行和白夏默契地转身就跑,两人冲出马路上了大街,远远看到前边开封府的大门。

    那几个江湖人紧随其后就追了出来。没跑了几步,前边又冲出一伙人将他们拦住了。

    白夏见被人包围了,问展天行,“怎么办啊?”

    展天行看了看情势,将包袱往地上一扔,“没办法了!只能用最后一招。”

    “什么招?”白夏好奇地看他。

    就见展天行将袖子卷起来,那几个江湖人还以为他要动手,都严阵以待。不料展天行突然将双手举起来放在嘴边,对着远处大喊了一声,“救命啊!有人打劫啊!”

    白夏望天,所谓的最后一招原来是喊救命……倒是实际,于是跟他一起喊救命。

    别说,毕竟是开封府的大街,两人这一喊还有些用处。

    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心说光天化日竟然敢在开封府打劫?那些江湖人也皱眉,就想拉人走。别说,这两人功夫不好,却也不是不会,东躲西藏一时半会儿抓不到。

    展昭和白玉堂刚刚上了趟码头寻找,但殷候和白夏都不见踪影,于是两人往太白居来了,想着两人是不是上这儿喝酒来了。

    刚到附近,就听到有人喊救命。

    展昭微微一愣,这个声音——耳熟啊!

    “爹?”白玉堂一眼看到白夏和一个青衫人被围在一群江湖人中间了,赶紧冲了过去。

    展昭也跟了过去。

    白夏正被一个江湖人揪着袖子要拉走呢,一眼看到白玉堂了,赶紧喊了一嗓子,“玉堂!”

    白玉堂上前踹飞了那几个江湖人,拉过白夏,“爹,没事吧?”

    “没有。”白夏摇头,伸手指着那些江湖人,“这几个人指名道姓要抓我,肯定没安好心。”

    身后展天行忽然下巴,“玉堂?姓白的话……”

    这时候,展昭也跑了上来,将那几个要跑的江湖人都点了道踹翻在地,抬头看到白夏身边的展天行,吓了一跳,“爹?”

    白玉堂和白夏都吃了一惊,一起望向展天行和展昭。

    “昭!”展天行见到儿子了,伸手捡起包袱跑过来,“你不说开封治安很好么?怎么当街拦路抢劫啊?”

    “最近几天比较乱。”展昭搪塞了一句,“你怎么跑来了?”

    “哦,我听人说你要成亲,就想来开封看看,可是你娘偏不让我来,于是我就偷偷跑来了。”展天行说着,笑问,“我未来儿媳妇儿在哪儿啊?”

    展昭伸手一指白玉堂。

    展天行看了看白玉堂,笑眯眯道,“哎呀,个儿真高啊……”

    白玉堂心中咯噔一下——儿媳妇儿?

    展天行端详了一下白玉堂后,小声问展昭,“爹眼神不太好,怎么我儿媳妇看起来像个男的?”

    展昭望天,敢情他爹连白玉堂是男是女都没弄清楚就兴奋滴跑来了。

    “咳。”展昭低声说,“他就是男的。”

    =0=展天行瞬间张大了嘴,呆若木**。

    白玉堂微微皱眉,到目前为止他和展昭的婚事没受到别人的反对,不过展昭的爹,看起来很耿直的样子,会不会很固执?

    刚想到这里,展天行拉着展昭到一边,又问了一遍,“男的?”

    展昭点头,“嗯,男的!”

    展天行脸色瞬间变了,板着张脸看展昭,“昭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白夏微微蹙眉,戳戳展天行,“唉,展兄,你对婚事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展天行一把拽住展昭的手腕子,“你这孩子真是没轻没重,幸亏我没写请帖,不然要改好几百张呢!”

    白玉堂和白夏都愣在那里——请帖?

    展昭原本也以为要挨骂了,不过一听这话,貌似他爹不反对?

    白夏拍了拍展天行,“改请帖?”

    “可不是么,我家亲戚朋友多,你想啊,我一下子好几百张请帖都写,“女,白玉堂”。要改回来“男,白玉堂”,那多费工夫?请帖可都是我自个儿写的!”展天拍了展昭一记,“这孩子从来分不清楚重点!”

    展昭和白玉堂嘴角抽了抽——所谓的重点……究竟是什么?!

    “也对啊,我没想到请帖的事情。”白夏对展天行拱了拱手,“展兄一看就是生意人吧?这么明强干。”

    “不敢不敢,在下在常州府做些小生意。”展天行对白夏笑道,“还叫什么展兄,叫亲家么!”

    “亲家!”白夏自然乐呵呵叫了出来。

    不远处就是太白居,两位爹爹进楼去商议婚事了。

    白玉堂和展昭同时松了口气。

    展昭一抱胳膊,“现在就剩下我娘那关了。”

    白玉堂伸手,跟他对了个掌,“我这边也一样。”

    两人将那几个江湖人都拖进了太白居里头,扔到桌边问,谁让他们来抓白夏的。

    江湖人被展昭白玉堂一吓唬,都说是一个黑衣人出银子让他们抓白夏,也不知道是谁。

    展昭叫来衙役将几人都押了回去,让影卫们帮审,随后画影图形捉拿嫌犯。

    展天行喝了几杯酒,走到白玉堂身边,悄悄拽拽他袖子。

    白玉堂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叫人。

    展天行将两个冰玉葫芦递给他,道,“拿着,见面礼。”

    白玉堂脸上尴尬,接了,张张嘴,不知道该叫什么。

    展天行乐了,回去跟展昭说,“昭啊,你媳妇儿,不是,你那口子是个老实孩子啊!”

    展昭忍笑,过了一会儿,白夏来塞了两个冰玉壶给他,说是见面礼,逗展昭叫声爹来听听,展昭也尴尬地叫不出口。

    最后白夏和展天行一人拉住一个,数落儿子,怎么就那么腼腆呢?!

    吃了午饭,将两位爹爹送回开封府,让他俩一搭一档聊天喝茶,也省的出去惹是生非。

    这两人脾气相投兴趣也差不多,很快熟络了。展天行是常州府最有名的商贾之一,对经营生财很有方法,白夏跟他学了不少。两人越聊越投机,最后聊到了自家媳妇,一听对方媳妇儿的大名,都卯着劲等看好戏了。

    展昭和白玉堂寻了一天,却是找不到殷候的下落,天魔众人倒是叫他们别担心,殷候可能发现了什么所以去查了,他向来来无影去无踪。

    太阳落山的时候,两人往开封走。

    白玉堂见展昭心事重重,就安慰他,“猫儿,别担心,你外公的功夫,没人能伤得了他。”

    展昭点点头,但还是放不下一颗心。

    回去的途中,遇到了像是匆匆来寻他们的莫乾坤。

    “莫兄?”展昭见莫乾坤面色凝重,估计是出了什么事了。

    莫乾坤左右看了看,对两人一招手,躲到一旁巷子里,低声说,“你俩,小心些啊。”

    “出什么事了?”白玉堂问。

    “少林四位高僧的死,还有血魔胆的事情似乎闹大了,现在全天下的武林人都蠢蠢欲动。”莫乾坤告诉两人,“开封毕竟是皇城不好动作,所以他们转移到城外了,还是在天涯谷开武林大会,这次来的可不是四大派的后起之秀了,江湖各大门派都有掌门来,然后黑白二道的尊师圣者都会到场。”

    “他们要干什么?”展昭不解,“案子还没破呢。”

    莫乾坤皱眉摇头,“薛天鹰那老小子、还有谢百花他们,说是掌握了一些武林的惊天大秘密,要公之于众。还说有证据证明天魔的确有意重出江湖欲危害武林,要正派武林人士一具铲除天魔。另外,江湖正派与邪道这些帮派受到了少林高僧以及威逼天魔的事情影响,现在貌似恢复了当年正邪不两立的状态。”

    “于是他们又想来一次正邪大战,再推举个盟主什么的么?”白玉堂冷声问。

    “他们这次据说要做三件事。”莫乾坤一耸肩,“第一,要让武林人和官场朝廷划清楚界限!”

    “界限?”展昭皱眉。

    “这条绝对是针对你俩的!”莫乾坤摇了摇头,“换句话说,他们是入了朝廷就不能再在江湖,江湖人不能与朝中官员有过密私交。”

    “他管得着么?”白玉堂不悦。

    莫乾坤让两人稍安勿躁听他说完,“第二是,他们觉得正邪势不两立,邪派以天魔为代表,正派则是要让天尊再出面,争出个胜负。”

    “都是一百多岁的人了,还折腾他们做什么?”展昭觉得好笑。

    “第三点,血魔已经再现江湖,要尽早将血魔抹杀掉。”莫乾坤眼色微寒,“于是出了江湖猎杀令,谁杀了血魔,谁就是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来真的么?!

    莫乾坤忧心,“最近会有很多厉害角色来到开封。你俩之前帮着天魔的事情,被些别有用心的人以讹传讹说得很难听。可能已经触怒了某些人,回来找你们麻烦,要小心啊!”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莫乾坤给两人提了醒就走了。

    “怎么看?”展昭和白玉堂往回走。

    白玉堂忽然挑了挑嘴角,倒是笑了。

    “你还高兴?”

    白玉堂伸手一搭展昭肩膀,“怎么不高兴,天下群雄都在,办喜酒热闹。”

    展昭乐了,“那该多破费?”

    “也对,我才不请那帮人喝喜酒。”白玉堂见展昭笑容之中隐隐有些心事,就凑过去问他,“咱爹都说我太腼腆。”

    展昭听到“咱爹”俩字,眼皮子直抽,“你叫得还真顺口。”

    “那是自然。”白玉堂在他耳边低声说,“猫儿,西就那天,一定要让天魔的人,堂堂正正地坐在酒席上吃饭。”

    展昭睁大了眼睛,看着白玉堂。

    “殷候要坐在亲属席上,喝长辈酒。”白玉堂见展昭笑了,就知道这猫果然是担心这个,戳戳他心口,“成亲什么,当然要圆满,怎么能有遗憾?”

    展昭翘起嘴角,笑着点头,“就是这么回事!”

    两人心情大好,展昭也一扫心中霾,快步回开封府去了。

    血魔的江湖追杀令一出,可谓牵一发动全身。各们各派的江湖人都蜂拥而至,赶往开封天涯谷。连赵祯那边都惊动了,派出大量影卫监视江湖人的一举一动,眼看着,一场武林盛会,即将开锣。

    而离开封千里之遥的天山之巅,殷候蹲在一棵树上,看下边的白衣男子,“你千里迢迢叫我来,就是看他挖坑?”

    白衣男子仰起脸,面容一如既往的年轻俊美,只是满头银丝,随着山风轻轻扬起,“你说,给你外孙送见面礼,拿什么好些?”

    “你把万陵刀给他就好了么。”

    “那你也把山海剑给玉堂?”白衣男子笑了笑,看一旁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边问,“找到没?”

    过了好一会儿,灰头土脸的彻地鼠韩彰爬了上来,拿出个东西,“天尊,你看看是这个不?”

    白衣人接过来,拿在手上一看,是个黑色的盒子,掸掉了泥打开盒盖,从里头取出一张羊皮来。

    “什么东西?”殷候纳闷,从树上跳了下来。

    “林禅子死的时候叫我用内力埋进地底的,让我六十年后在挖出来看。”天尊将羊皮纸交给了殷候。

    殷候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放屁。”

    “所谓的天意,究竟是什么呢?”天尊背着手问殷候。

    “我哪儿知道,你才是神仙我是魔头。”殷候将羊皮纸还给他,韩彰好奇瞄了一眼,就见羊皮纸上有一句话——血魔再现,浩劫将至,血染江湖,无一幸免。

    韩彰暗暗皱眉——什么意思?

    “老魔头,你去开封?”天尊将羊皮扔了,一跃下山,“我也去。”

    “你不是天意不可违么?还不进洞里躲着去?”殷候开他玩笑。

    “呵呵。林禅子死那会儿,他们还没出生呢。”天尊晒然一笑,“那时候和这时候,是不一样的天,自然有不一样的天意。”

    “有趣有趣。”殷候乐得点头,“这话我爱听。”

    韩彰拿着块羊皮,见两人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很无奈。

    “唉,二哥!”徐庆拿着锄头爬上来,“好了没?”

    韩彰叹了口气,望了望山下,“你说咱俩天黑前能下山么?”

    徐庆伸手抓了他手上的羊皮来擦把汗,“这俩老头,那咱俩当苦力使,使完了连水酒都不请一杯就走了,小气。”

    他擦了一把汗,将羊皮往地上一丢,山风过,羊皮展开……

    “咦?”韩彰仔细一瞧,喜上眉梢,抓住徐庆使劲晃了两下,“三弟!真有你的。”

    “哈?”徐庆莫名,没注意到,手边的羊皮上,刚刚沾到汗水处浮现出了几个字——天意可违

    ……

    作者有话要说:==+我素勤劳滴小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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