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万重山 作者:MO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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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遑论输赢,这都是收不回的筹码。

    他是铁血酷厉的玉衡天子,是承担着头顶这片天的江山共主,他习惯强大习惯冷酷习惯杀伐奖惩习惯独立中宵无人并肩高处风寒重,可是这个男人温柔,这个男人深情,这个男人带着不可逆转的固执挡在他身前,教他连千军万马都能坦然面之,这个男人连看他的眼神都是轻柔的,仿佛看大力一些就能把他看碎了似的……

    他就以这般无可挽回势如破竹的感情,绞碎了阜怀尧堆砌数年的高耸防线,直直钻进了他心底最深处,在那里扎了根,长了芽,日日用温情浇筑,直至它开花结果。

    但是,如果这些都不是全然真实的呢?

    那些干净的眼神,那些无辜的撒娇,那些依赖着他的悠然岁月,那些隐忍不敢坦言的欲说还休,那些叫人暖到心里去的誓言承诺……甚至是绝望无助时紧握住他的手,都是假的怎么办?

    阜远舟在他心里扎根扎得太深了,分别的日日夜夜里,他总会不经意抬头看向龙床的一侧,御书房的下首,御花园小径的另一边,长桌的对面……

    他总是会忍不住担心他,想着他一委屈就无声无息地掉眼泪的模样,想着他十指连心血肉模糊却不会喊疼的麻木,想着他半痴不颠时纯粹的不带心机的笑容,想着他被爱逼到绝境的疯狂……

    思念是一种毒,越思念越绝望,因为思念意味着爱的人不在他身边——所以越是想,越是陷得深,陷得越深,越觉得孤独。

    因为孤独,所以一停下来便开始想,思念想念怀念念念不忘,一如一场柔肠寸断的凌迟之刑,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谁能数的清下一刀是不是最后一刀?

    他不怕痛,也不怕未知的惶恐,他却生平第一次失了冷静,在追根究底一切之前,就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个人。

    思之方会念之,一念非能止之,念之难以忘之,不忘不能舍之,谓曰情之……

    他不得不承认,他爱阜远舟,比旁人想象的都要深太多的爱,即使清楚自己踏出京城就是走上一条不归路,即使明白如果他出现在阜远舟面前阜远舟就不会再给他退却的理由,可是他还是来了,原因无他,只不过怕这个倔强的男子真的会因他孤寡一生,相思至死。

    但是真正站在这个人面前,想清楚了他为得到而费尽心力的算计,看清楚了他掩饰在完美温和下的逼人锋戾,阜怀尧才骤然察觉,有很多事情掩藏在感情之下,尽管云雾遮笼,却不是能够轻易言之忽视的事实。

    阜远舟爱他,比世上任何人都爱他,比世上任何人都要不择手段只为能够陪伴他。

    以爱之名,总能叫人多一分纵容,但是,爱永远不是伤害的借口。

    阜怀尧想,他其实可以容忍分离,只是不能容忍欺骗。

    他禁不住去揣测,当他动摇心志为情所困的时候,亲手造就这一切的阜远舟看在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怎么能忘了呢,心思狠辣却有着仁德君子美称的永宁王,感情才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剑,一如他在帝师江太傅面前对身为太子的阜怀尧流露出追逐仰慕的神情,教江太傅心生惜才之意倾囊相授——那时候,他们兄弟二人分明还不曾亲密到抵足而眠的地步,信任未有,何来崇敬?

    只是宗亲府地牢里的那一幕太深入人心,自嘲,悲伤,不甘,痛苦,崩溃……

    阜怀尧知道他是一匹孤狼,一匹只会将感情押在一个赌桌上的骄傲而重情的孤狼,所以他不曾怀疑过德妃的弃卒保帅会让阜远舟的世界多么天崩地裂,所以接下来阜远舟折杀自尊的自愿服毒、痴痴颠颠更让他失了一分警戒之心。

    何况,他对阜远舟并非无情。

    但是阜怀尧忘记了,狼都是养不熟的,你永远不知道它的爪牙会不会在下一刻朝你扑去,这匹狼像是无害的狗儿窝在他身边,喜欢他,眷恋他,依赖他,让他总想着,等一等,等一等,等到孤狼亮出爪牙,他再赶走他也不迟。

    ——真是天真得可怕。

    阜怀尧忽然觉得有点冷。

    站在他的位置上,他总会忍不住用最大的恶意去琢磨每一个人,可是,他没想过会拿来琢磨阜远舟。

    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就像是一觉醒来,你发现自己的半个头颅已经伸到了野兽的嘴巴里。

    以冷静和冷血出名的天仪帝,竟是这般轻易地被溺杀在温柔乡里……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站在这江山之巅,便已什么都能牺牲,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阜远舟成了他不能妄动一旦牺牲就痛彻心扉的存在?

    阜仲曾经说过“子诤擅攘内,若得之,可安心开疆拓土”,可是他甚至愿意以玉衡安定为牺牲,都要将这个人送离自己身边。

    他知道情之一字的可怕,却没想到自己陷入情网时竟是如此的无知无畏。

    直到今日骤然惊觉,这一切,都是他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人的推波助澜。

    阜怀尧想要苦笑,但是努力牵动嘴角,都挽不出一个完整的弧度。

    在群臣眼里,在天下人眼里,他从来都是刚毅果敢,辣手冷血,将计就计借刀杀人用得风生水起,好似天塌下来了都能一个人用肩膀撑起,可是这样的他,在阜远舟的算计面前……就好像一个寻常人家二十二岁的青年一样,太过年轻,太过无知。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没有什么,比心爱的枕边人的算计更叫人心寒。

    在一场豪赌里,他压上了十分真心,那么于阜远舟而言,他,又付出了多少呢?

    阜远舟清清楚楚地看到兄长的表情的细微变化,他想用力地握紧他的手,将他拥在自己的怀里,想对他说不要胡思乱想,想要对他说我爱你我比世间任何人都要爱你,可是喉咙滚动久久不能成声,身体僵硬久久不能动弹。

    他为什么不反驳?

    因为阜怀尧没有猜错,从最初的最初,从宗亲府甚至是阜崇临带兵围杀他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用谎言作为开始。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他们之间有太多阴谋诡计在横行,只怕说出来,十分真心都会打个折扣被砍成七分,不敢轻易去相信。

    他一直在避开,一直在隐藏,但是敌不过骨子里天生算计的本能,希望抓住一切自己所珍视的所爱的事物,于是谎言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多,直至——碎裂。

    “皇兄,”阜远舟缓慢地开口,声线嘶哑得可怕,像是某种被困在笼子里不见天日的野兽的低嘶,“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求你了,”他牢牢握住他的手,就像是在太和殿的那个傍晚一样,像是溺水之人握住的唯一的浮木,“求你了……你不能不要我。”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痴不颠时撒娇一般的委屈,没有当日分别时肝肠寸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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