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作者:老酒里的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权知泽州府,小题大作否?天价!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权知泽州府,小题大作否?天价!

    上京城中,兀术早得各州府雪片般的急报,只是各路军报中只得“危逼”、“进逼”等字样,却无一兵一卒交战伤亡,解州地面上,金军留守收束兵将,严戒勿靠近晋城军寨栅,是以毫发无损,虽然文字急迫了些,却找不到杨再兴主动进攻的任何迹象,兀术头痛无比,杨再兴书信到时,兀术已经数日不能安寝。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

    但杨再兴书函一到,谜底揭开,兀术哭笑不得:越境杀贼?却将大军集于解州盐池之侧,眼下河北地面上各州府都还有些存盐,寻常三五个月当可支应,若超出三五个月,只怕就得往开封府五百里内大规模调集海盐了,河北地面三成盐全靠解州供应,其所出的池盐远比海盐精良,连上京中也多有存用解州盐者,杨再兴大军一至,还有何人敢至盐池取盐?这也罢了,解州府雄据汾水出口,扼关中州县,辖金夏要冲,非同小可,实是大金不容有失的要地。所幸的是杨再兴似乎并未有进取之意,只是要兀术勿以其属下相胁便可,倒也不难施为。

    兀术在大金国言出法随,例无违者,如今欲召一州将入京而不得,实在大失颜面,好在这番功夫在上京还没有第二个人晓得,连杨再兴所付书函,也在阅后投入碳炉,化为飞灰。兀术咳得胸闷气紧,闻到炉中飘出的黑烟,更加难受,宇文虚中一席话,让兀术动了真怒,差点就不能把持情绪,其实这上京分号之事,虽有韬略在内,也不乏出气的意思,端看杨再兴如何应对尔,哪晓得此子居然比兀术火气还大,闻说二三十厮仆被囚系,便举大军进逼解州,也实在太小题大作了!

    “相爷!相爷!相爷?”

    一名属吏轻轻移步入内,连呼数声,见兀术坐在虎皮榻中,碳火映照下仍然面色铁青,全无反应,骇了一跳,房中小婢轻轻摇手止住,叫他不要再喊,过得片刻,兀术才从出神中醒转,咳了一声,才道:“何事禀报?怎么也不叫一声?”那僚属哪敢辩解,连连称罪不已,才道:“若非军情紧急,不敢搅扰相爷:塔塔尔人进击蒙古诸部,却在克烈部大败亏输,损兵折将而返,返回族中的人马不足半数,汗王大愤,现已遣使至上京,要我大金再付兵甲牛羊,欲整兵再往,以报此大仇!”

    兀术咳嗽连声,半晌才道:“所需几何,不妨便付与他,料那塔塔尔人还有余勇可贾,左右不过万骑人马,便索要也不会多,与他便是!”

    门外却如风般卷入一人,大声喝道:“不可!养虎贻患,父亲为何肯让那塔塔尔人如愿?眼下塔塔人新败,大金却好收拾大军,荡平塔塔尔人诸部,以绝后患,如何倒把兵甲与他?异日却不将此来攻我大金矣?”

    兀术抬眼觑勃迭一眼,连喝骂的力气也没有,许久才道:“痴儿!上京城中大乱才安,处处皆是心腹之患,宗室间多有心怀不轨者,若是大军举动,怕不为人所乘?塔塔尔人虽索要兵甲,却是只为报仇,必去为难蒙古诸部,却不换得上京一时之安?谋国者不可图一时之快,便折损些兵甲钱粮,只要固得根本,何愁取不回来?这等事上竟不如赵构有见地,岂不添为父身后之忧?”

    孛迭本待与兀术争执,见兀术病体支离,心下不忍,只得惟惟而退,却是心下郁闷,遂往龙虎上将军府而去,但见完颜亮指挥众军卒,整队出府,竟似要远行,遂上前道:“迪古乃这是往哪里去?为何不知会孛迭?”

    完颜亮肃然道:“蒙古克烈部击退了塔塔尔人,眼下正挑动汪古部作乱,某家这便要回中京,率部相抗,岂可令中京为贼所逼?”

    孛迭闻言,怅然若失,完颜亮晓得孛迭心事,大笑道:“为何不求告丞相,随某家往中京一行?”

    孛迭大喜,在马背上一拱手,纵马返家而去。

    兀术却懒洋洋地,半晌才道:“既是要去,为父岂会阻止,不过那晋城商号中人,料来也无大碍,便放了罢。”孛迭愕然,不晓得这两件事有什么相干,却见兀术意兴索然,只得闭口,遵行无悖。兀术待孛迭去得远了,才着人取出杨再兴所赐酒,倒入杯中,举杯啜饮,闭目回味,府上侍仆大惊,劝谏道:“相爷,这杨再兴所奉之物,怕是小心为上,不如由小的先行试过,若无异样,再奉与相爷享用也好!”

    “呵呵呵!杨再兴何等样人,岂会使这般手段?此子心术不正,实为大金隐忧,觑我大金暂无力扫除他,便作出多般花样来,却哪里瞒得过本相?只是其人颇有大韬略,或者并不在昔时岳、韩等人之下,诡谲处或有过之,但行事却颇正大,非是秦桧等人可比,大宋朝中,这等人若再多得几个,大金危矣,眼下倒还不妨。”兀术转头对着杯中酒,赞叹道:“此人手笔,必无凡俗,便是这一饮一啄的小物,也与寻常不同,若是天下间皆有此物,不晓得有多少人又要长眠醉乡了。”

    不消月余,消息传至晋城,杨再兴大笑,令高林收兵,高林单骑疾驰回晋城:“大哥,解州便在我大军寨前,唾手可得,盐池已是我晋城囊中之物,为何要退兵?”

    杨再兴道:“这兀术如此识趣,如何好驳他面子,解州等诸府,不过暂寄贼手中,异日取之,高兄弟不妨便为先锋,眼下还须避免撵狗入穷巷,兽穷则搏,也不可小视兀术反扑之力,只是眼下上京城中动乱未定,兀术不得其便罢了,否则便是解州之争,也须与我等相持,未必如眼下这般爽快。”

    高林闻说,只得怏怏而罢,自去措置大军返晋城之事。杨再兴却与立在门口的洪皓笑道:“兀术此番不敢动弹,咱也不须欺人太甚,若有精兵三万骑,解州取之也无妨,步军便再少些也可,只是这五千骑已经是晋城军的极限,若折损在解州,岂不可惜!”

    洪皓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眼下赶到,不过适逢其会,一时不明杨再兴所指,却仍蹇额道:“罗将军在克烈部虽无大碍,眼下每月不过添得七百良马,若要三万精骑,却须三五年方可,若别无良策,时日迁延,只怕军心一失,马再多也无用!”

    杨再兴哈哈大笑,手持一书付洪皓:“先生有所不知,罗彦已经不再是单枪匹马了,不亦鲁黑汗已经封其为贺兰可汗,负责召集汪古部族人,共对金人及塔塔尔人作战,却是在草原上称了王,牛皮为帐酥煮茶,惬意得很呢!眼下已有汪古部十余个部族归于帐下,有良马七万,战士千余,不下于只儿斤部规模,已经提出来以汪古部名义与晋城交易,下月起,咱们的骏马月入当在一千五百匹以上,三万骑也不过两年之间便可罗致,岂会让晋城将士空老?”

    洪皓这才转忧为喜,却将手中两瓶“晋城老窖”样品酒放在案上,捋须道:“大人,这壶中之物,倒是老夫所好,当今天下酒坊所产,再无过于晋城者,也不枉这一年来辛苦,却不知大人欲将此物如何应用?”

    杨再兴倒出一杯,缓缓啜饮,在口中慢慢回味,但觉香醇悠远,纵不及后世的泸州老窖1573,也绝非当世其余酒浆可比,身在临安时,醇酒美人享受得多了,却是以黄酒居多,偶有些许果酒相佐,像这等烈性窖酒,自然冠绝天下,年前往临安大内所输送的一批窖酒,窖存期不足半年,远不及眼下这批样酒香醇,仍倾倒大宋君臣,想来这批酒若是面市,必然轰动天下。

    月余之后,金国上京城中、大夏兴庆府、大宋临安府内,凡是皇族重臣,皆有晋城商号奉上“晋城老窖”瓶装酒数瓶至数十瓶不等,上京城中消息灵通人士,自然听说过去年赵构大宴群臣时,用的正是这晋城贡御酒,是以珍而重之,非贵客不得享用。大夏国君臣初时惶惑,但一品之下,任得敬遂奉李仁孝之旨,着人往晋城采购。

    高林虽在练兵之际,仍不得不率千百军士,维护榷场酒坊外的秩序,洪皓将这酒坊之事,悉委于梁山后人吴先生,此人虽雅不愿参与军政之事,于这经商之道,却是兴趣盎然,率一众兄弟,将这酒坊经营得有声有色,但随后杨再兴所弄出来的大动作,仍让智计出众的吴先生也为之瞠目。

    “此事虽为小道,其中也有大用,今诸国来使,须一一甄别,晋城一年不过得二十余万斤好酒,金国、大夏可卖与各三五万斤,大宋却须输十万斤以上,东南富室,远多于河北,当初劝其捐抗金所用银钱,十分艰难,如今却须令其自愿交出,不费半分力气。”杨再兴在内衙细细与吴先生分说道:“吩咐诸城分号,一城中货卖不得超过千瓶,逐月发往诸分号,限量供应,价高者得,试看这批美酒能为晋城带来多少银钱!”

    皆不出杨再兴所料,各国中为此酒掀起阵阵波澜,临安城中,供货稍多,仍每月不足三百瓶,分号主事老马当年曾在岳家军中当过后勤采买,深知为贾之道,眼见这美酒除了大内及皇室重臣家中略尝过滋味,其余富室不过只闻其名而从未沾唇,稍稍动脑,便大喜过望,每月中逢节庆之日,才将这三百瓶定量供应的“晋城老窖”一瓶瓶摆出来竞价而沽,每瓶必盛以楠木瓶匣,铺以临安上乘刺绣锦缎,只是这套噱头便价值十余缗,逐轮竞价下来,往往有以百缗以上价格售出者,最后数瓶更是抢手,连参加竞价者的身份都有限制,五品以下官宦人家便没有资格进场。

    上京皇城内,完颜亶听大兴国说起过大宋御酒,贡自晋城,却浑不当回事,近来遵诺戒酒,虽然并未绝饮,只是饮酒量确小了许多,上朝堂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此前兀术在朝时,完颜亶不曾畅所欲言,国事多付与宗室们吵闹便休,眼下兀术上不得朝,完颜亶才得以由韩昉等人支持下,稍稍抑制宗室们的气焰,政事也重上轨道。但这番晋城商号郑重其事地为大内送来三十瓶,倒让完颜亶大感兴趣,自然大内所用之物要谨慎得多,经大兴国等人尝过无恙,才送到完颜亶面前,但一尝之下,完颜亶大喜过望:此酒纵然不须多饮,也可大煞酒虫,确是天下第一等酒瘾疗药!

    大兴国打听得行情,早早往晋城商号中,宣布所有“晋城老窖”皆不得对外出售,必须缴入大内。上京分号众人被兀术一番捉弄,心下早已经不愤,闻得大兴国如此霸道,岂肯依他?老罗出面接待时,不冷不热地说:“大金律法,不得妄取于民,便大内也不例外,今上既有口谕,便按市价尽输大内也妨,岂有卖与宗室却不卖与大内之理?”

    大兴国早晓得这晋城商号是杨再兴所为,非是易与之辈,忍了一口气,和声道:“今上富有天下,岂会强夺于民?些许银两,某家还不放在眼里,若是每月所输上京佳酿,尽输大内,其价几何?”

    罗主事老老实实地算道:“每月上京分号按例150瓶,市价三十两,也才4500两而已,确实所费不多,大内自然花销得起!”

    大兴国抽一口凉气:兀术立得大金天下第一大功几乎灭宋国而返,每年例赏银钱也不过2000两,绢2000匹,另赏羊、马之属,这晋城老窖何等物事,竟然每月须4500两,一年下来,岂不是数万两酒钱?上京城中便是如此,其余诸城加起来,那还得了?当下也不肯与人讲价,自往上京府尹处,查访晋城商号可有违大金律法处,那府尹撞天般委屈:“爷台且放过小人,莫说这小小的上京府尹,便是前次右相欲治晋城诸人之罪,也不得不放了出来,那杨再兴可是好相与的?若圣上欲举大军问罪泽州,下官便第一个抓了晋城商号满门,若非如此,还须把银两与他,购得多少是多少,稍迟了些儿,只怕城中宗室们便下手了!”

    大兴国骇然,遂禀入大内,完颜亶大笑:“且去内府取银子,每月常有百斤足矣,留些与上京城中人饮饮。”

    韩昉闻讯大急,立即撞入大内,责问完颜亶为何背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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