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作者:老酒里的熊

    第一百八十七章 泽州开科举,晋城试工科。复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泽州开科举,晋城试工科。复仇!

    洪皓在泽州府颇重治学,不惟晋城中设州学,并设及潞州,及二州下辖诸县,二州百姓人口不下二十万,虽尚不及开封规模,却也是河北地面上数得着的繁华大镇,以洪皓之用心,自然学风兴盛,早两年也罢了,还没有几个生员达到可以应试的水准,便是靖康年以前的生员,学业也早已经被兵灾所荒废,自洪皓治州事以来,才逐渐有像样一点的生员可以经得起洪皓一考。眼下大宋朝典制逐渐开始健全,于这科考一节分外重视,才有了洪皓的这番举动,打算鼓动杨再兴上书赵构,特许于泽州府开设类省试。

    杨再兴虽从骨子里痛恨科举制度,但到了这世间却发现,在没有后世的“理科”教育前提下,世间文人将这科举看得比天还大,若是在晋城没有考科举的机会,只怕泽潞二州人口还要流失!哭笑不得之下,才往临安奏上一章:“臣闻五步之内,必有芳草,河北虽经战乱,犹有遗贤,泽潞二州十万户,岂无一二经济之才?故虽以孤城陷贼境中,犹不可废选贤与能。然二州去临安数千里,又在贼境中,运转艰难,颇为不便,乞效川陕故事,许开类省试于泽州,朝廷可派员至泽州监事,类省所试卷将封至京中复审,必不致陛下有遗珠之憾。然二州所取士恐须就任于二州,品衔一如有司所定,职司则由本州措置。此为臣一得之愚,未审如朝廷制度否,惟陛下裁之。”

    赵构得书,示之秦桧,相与笑道:“杨都统武夫,以勇名冠于天下,收河北宋民二十万于泽潞二州,朕原本料他不过如此,近年尤以财货为重,全无一言及于政事,岂料竟然懂得上书求开科考,也算难得!”

    秦桧阅罢,皱眉道:“杨将军所请原无不妥,川陕一带便早有旧制可效,只是朝廷官员往返金国不便,其中若有情弊,实难查究。再者金主曾封杨将军治泽州府事,若行科举,须按金国制度,方可免金主追究,又何必与我朝为难?”

    赵构默然,片刻才道:“杨将军心在大宋,岂是他人可比?如此请旨,不过明正统罢了,泽潞二州士子,想来也不愿受那金国功名,不可有负此赤子之心,秦卿可拟旨回覆,便许于泽州晋城中开科取士,所中省元按京中殿试一甲第五名入榜,品级亦如之。”

    秦桧无语,只得依言颁旨予来使,回覆至泽州。其时京中已经设了鸽站,虽旨意才发,两日后就已经到了泽州府。但洪皓得旨却连半丝喜庆之意也无,皆因使者出发后,杨再兴与洪皓为这考试内容已经闹得沸反盈天,几至翻脸。

    “本朝制度,以绍兴十三年国子司业高闶奏准,取士当先经术以本经、《语》、《孟》义各一道为首,诗赋各一首次之,子史论一道、时务策一道又次之,方是正经门路,虽说眼下南北隔阻,也不可坏了规矩,若是如大人所言,虽是便捷,却怕坏了规矩,日后自泽州出身者不敢为天下士子楷模,岂不违了上意?”洪皓坚持要维护科举的制度完整,一点也不肯让步。

    杨再兴却道:“词赋之道,不过游戏文字,于世无补,便是送往京中的卷子,按川陕例,也不过试策论罢了,何必硬走这旧路子?按某家之意,不过三五策论可见士子高下,及见事明否,其余吟风弄月之类,只怕于州事无所裨益,先生主泽州试,可不慎哉!” 这倒也罢了,洪皓搬出赵构来,杨再兴也不好过份相强,反正最后也须过策论这一关。于是由二州先行举办乡试,泽潞二州分别举行,与江南其他州县相比,时间上晚了一些,但士子不用长途奔跑,只要一两日内即可抵达考场,倒比江南的乡试还方便些。其次便是“类省试”,集中在泽州晋城举办,洪皓亲自操出题,其中策论一题仍请赵构亲自赐一题,其余多是由洪皓包办。

    同时杨再兴坚持要开武举考试,也按大宋制度,马步娴熟,允文允武者方可进身,便杨再兴坚持破例的是,大宋朝不能通过文试的武人不得入三甲,杨再兴却只要勇武超人者,即令登第,洪皓为此大是不满,并据理力争,却只得杨再兴承诺,凡文试不过关者,止许任职至副统领,若要再高,须补文试方可,洪皓这才稍微满意一点。

    最后让洪皓彻底崩溃的是:杨再兴还要在文武两科之外,增设“工”科,这个却是大宋朝自开国以来闻所未闻的,便是翻遍旧典,唐时开科至今,未有闻考“工”科的。

    “大人,‘工科’一说,自古未闻,若贸然开考,必贻笑天下,于大人名节有损,不可不慎!”洪皓深觉自家作为泽州省试主考,此事不可不争,大是大非关头,若是把持不定,岂是洪皓的为人?杨再兴却不是一时兴起的话,来自后世高校里,自然晓得职业技术教育的重要,这个时代正是理学方兴之初,自此以后数百年间,便是夫子大义垄断了民间学识,虽有胡元搅扰,数十年不曾开科考,也未中断儒家理学的延续。虽然自己按一点依稀的记忆,帮郭铁匠做出了威力惊人的火器,但世间的技术发展与传承却不是一两项技术可以轻易推动得了的,若总将新技术的创制视为奇技淫巧,只怕四大发明总是逃不出落后欧洲诸国的命运。自己虽不会什么高深学识,总算能够掌握一两个州县,若是不借此机会给匠作中的人才一个机会,只怕日后再无人会做这件事。

    “先生过虑了!”杨再兴也强项起来:“工科之考,与其他不同,便是文武两科,皆须有策论解往京城,这工科却不必,只在泽州与潞州两地,与天下何干?古人有言,学问之道,但求有补于世,唐代之前,有甚科考?圣人不过选贤与能罢了,岂在经赋策论哉?”

    洪皓强耐下性子,苦苦劝道:“大人之意,不外乎百工匠作间亦有贤人,屠狗辈间每多豪杰,自古如此,然科举一途,天下贤才已居十之八九,岂能尽罗天下人才,使野无遗贤哉?若匠作间确有大贤,大人可按大宋制度,许其怀策论自见,若荐于京中,确有可取之处,一样可赐同进士出身,何必另开一科,徒生事端?”

    杨再兴却大不以为然,闻言笑道:“先生,何者谓贤?策论之法,求的是经邦济世的人才,可以佐州县之治而已,是固贤才矣,然夫子去今不过千余载,昔者有巢氏构木为巢,民不受风雨之苦,百兽之侵,以微末之技,福泽苍生,以至于王天下;大禹之世,未有夫子正义,然以治水之学,存九州万国,亦足以王天下。此二者所治之学,可曾见于经书?可有先作策论?当今制度,百官俱出自科考,然授司金之职者,果然晓得钢铁铅汞之学乎?司农之官,可晓得稻梁粟棉之种乎?司织造之官,可见过纺机,辩得清丝麻?夫术业有专攻,以外行治内行,如何不出差错?某家所在不过两府九县,何不试行‘工’科之学,令专门之才,有一个进身之阶?若果然有误,也不致坏了江南体统,若是确有功效,再禀之于圣上不迟!”

    洪皓久不与人争辩,见杨再兴如此坚持,竟然一时间噎住,不晓得如何应对。但回家中想了一晚,实在接受不了这个方案,第二天就到衙中请辞:“大人所治之学,老夫实难勉从,不若容老夫以州事为重,另选贤能,或者不误大人之事!”杨再兴晓得他心中有气,也不说破,却也不肯答应,只道:“先生不必如此,文武二科,还须劳烦先生,至于这‘工科’嘛,反正也不过在泽州、潞州二地,大宋并无成例,也无相应官职负责,某家倒是有一个主意,另有人负责工科之试,不必让先生多增烦恼。”

    老杨果然说到做到,次日城中坊作间便哄然。铁匠甲对木匠丁道:“闻说泽州府开‘工科’一门,所有匠作皆可应试,自古未闻的盛事,老兄有意乎?” 木匠丁讪笑:“这黑铁奴敢来调笑!莫不成杨大人要招木匠作官?咱家只会修房造屋,整治床柜,大字识不得几个,如何应试?”女织工壬道:“奴家倒认得几个大字,此事断断不是虚的,衙门已经贴出告示来,杨大人着郭铁匠为主考,与文武两科不同,题目已经出了,分金铁、土木、农桑、织造、兵器等门类,各有题目,令坊作间自行解答,亦可三五人同接一题,或制器具,或明道理,只要管用的便算登科,虽上不得文武两榜,却一般的按品级授官,二州中司金、司农、织造等职便授予此等举子。”

    铁匠闻说,瞪大了两眼,骇然道:“大宋司金官乃是实职,非经科举不可授,往年间都道,司金不识锤与錾,如今开了此科,说不得,咱家也要去碰碰运气。”三人遂纷然往衙前观望风色,却哪里晓得,衙前照壁外,数张告示下,已经围聚了数百人,挤也挤不进去,文、武、工三科乡试同时宣布方案,洪皓见过工科题目,已经眼界大开,却仍在衙中战栗,生怕就此贻笑天下。老郭铁匠则是洋洋得意:“老儿也有做考官的时候,杨大人出得好主意!此后还怕哪个后生家不用心学技么?”

    铁匠甲却已经在外面暴汗,适才打听得本科金钱类题目:冶铁时如何提高炉温?当下愣住,这样题目根本不像他原来想像一般,非是要人说出什么道理,而是须有可行的实际方案,且此前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此事,倒也晓得炉温若是高些,出的铁便要好上几分,但如何去做,却是一桩极难的事。木匠丁此时也在烦恼,本次科考,土木之题却是要画一幅三层阁楼修造图出来,须让积年老匠工们评判,看是否行得通。这番非痛下功夫不可致此题之解,虽有十五日宽限,料来绝非易事。告示上明言,若得方案被采用,不仅本人封官,还要另付赏银,图若画得好了,便不中举者也有辛苦费,谁也不会白做,反正泽州府中有的是银子。

    便在这纷纷扰扰的喧嚣中,泽州、潞州的第一场乡试终于开了锣,二州虽不过二十万人口,却集聚了太行南北数十州县宋民,消息在月余之内便已经传遍大行上下,最后居然有近七千士子参加首场乡试文武两科,按大宋制度,录举子八十余人参加省试,其中文举五十四人,武举三十一人。工科举子却没有省试一说,参加考试的多半出自郭铁匠门下,让老郭喜不自禁,但考出来的结果却大出人意料,老郭徒弟们大半不能中式,便是老郭见了徒北们的图纸与建言,也晓得基本上都行不通,觉得大失面子,将徒北们一顿好骂,倒是改进织机的一名女工和画修造图的一名木匠分别得了大宋朝第一届工科织造类、土木类考试省元,金铁类却是空缺。

    洪皓这才有些明白杨再兴意图,自顾将文武二科举子名单报与京城,并准备省试事宜,打算与京城中同时开考,并同时张榜公布。

    这边中了举的士子们喜气洋洋,榷场内诸大酒楼一时满座,未中的也不曾灰心,毕竟在太行也有参加科考的机会,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可贺的事情,大不了今年不成,下科再来,迟早总是有机会的。最为轰动的则是被封了司织造的女官和当了修造作副主事的木匠,二人一夜间由民变官,且开大宋风气之先,不经儒学而入仕,为士子们羡煞。让文科士子们不满的是,大宋朝虽有考黜制度,凡历年考校不过的在任官员皆可黜退,但泽州府做得更过份,居然规定了现任官员三年一签约,不合式者皆可黜退,如此做官还有何兴头?

    但泽州风波岂有草原上的风波大?俺巴孩汗在上京城中被虐杀之事,数月间传遍了草原,俺巴孩汗遗言让忽图刺继承汗位,罗彦可以看出不亦鲁黑汗的失望,但也从忽图刺汗那喷火的双眼中得知,草原将被这复仇的烈火点燃!

    “不亦鲁黑汗!贺兰可汗!也速该!忽图刺对你们说过什么?塔塔尔人哪里会是草原上的羊群?指着长生天发誓,不杀尽塔塔尔人,忽图刺无脸作万民的大汗!”新任的忽图刺大汗在金黄色帐内怒吼,罗彦却留意到,和他们并列的是一个强壮的少年,名叫也速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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